“跟你不同,我生在農村,小時候父母也算恩愛,弟弟小我兩歲,一家四口過得還算可以。”


    “也是6歲那年,我……”


    周瀟瀟的話被敲門聲打斷,她吐了口氣緩解心裏的緊張。


    陸川崎去開了門,便看到大哥和陸川穎站在門口。


    陸川航笑吟吟地問:“打擾你們了嗎?”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陸川崎臉色並不好,不過周瀟瀟倒是因見到陸川穎,剛才迴憶往事的鬱結心緒一時間散了去。


    陸川崎徑自迴身,全然不管二人,周瀟瀟隻好笑著過去,拉著陸川穎進入屋內坐下。


    “沒有,我們也隻是在閑聊。”隨後周瀟瀟笑著向陸川航點頭示意他放寬心。


    “喝什麽?”周瀟瀟問了陸川穎,又轉向陸川航,自己已起身去拿喝的。


    陸川崎此時因談話被打斷心中略有不快,抄起酒杯灌了一口,餘光瞥到大哥的目光竟是跟隨周瀟瀟,那眉目含情,笑臉溫和,使得陸川崎怒氣更盛。


    他挪至大哥跟前,肅聲道:“大哥過來有什麽事?”


    陸川航看自己弟弟的做派,倒不心虛,收迴視線笑著說:“看看你們不成嗎?弟妹第一次來家裏,總要盡盡地主之誼,三妹與弟妹熟識,便一道過來了。”


    這時周瀟瀟倒了一杯紅酒一杯清水,陸川航笑著接水,陸川崎在一旁疑惑不已。


    “我已戒酒五年。”陸川航淒然一笑。


    “哼!你們的交情倒比我深!”陸川崎莫名地看了看周瀟瀟冷哼一聲。


    周瀟瀟這才反應過來陸川崎話中的意思,不過並沒有解釋,將紅酒端給陸川穎,順勢坐在她身邊,兩個人便小聲聊了起來,女人的話題總是很多,不會冷場,男人就不同了。


    一個房間,陸川航能清晰地聽到周瀟瀟的話語和不時傳來的笑聲,即使極力掩飾,心裏也不免一片溫潤歡喜。


    陸川崎以前極尊重大哥,也很羨慕大哥年紀不大卻能遇事不慌,冷靜穩重,可今天看來心裏卻更多厭煩,原本豔羨的優點仿佛一下子都變成了令人討厭的缺點,不值一提,所以竟不願多說一句。


    終究今生無緣,陸川航清楚這一點,很快安定心緒,就看到麵前靠著牆邊的弟弟麵如沉水,死死盯著他,像要生吞了他似的。


    他還是如小時候一般,這樣地沉不住氣!陸川航笑了笑,也不說話,轉頭去看窗外的風景。


    當年院子建成,父母讓自己挑房間,陸川崎搶在他前頭跑了上來,他心裏一直發笑,他從來讓著他,特別是在父母麵前,一家人簡直把他寵上了天,何須這麽著急!


    不到一年,弟弟出事,那時他很自責,如果不是等他,弟弟不會出事。


    陸川航深感內疚,可是這內疚在一個少年心裏並未持續太久,他以為那些事已經過去,所以在他被父親嚴加管教的時候,陸川崎卻被家人視為珍寶,凡事不敢違逆他的意願,小心嗬護,這竟然使他心生嫉妒。


    那個年紀的他真是太傻了,甚至覺得自己也如陸川穎一般並非母親所出,甚至一度以為自己隻不過是父親撿來的,要知道自己是陸氏集團的繼承人啊!可那時候就是這般糊塗。


    可到底是血濃於水,他雖然嫉恨陸川崎,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確實很重,明裏暗裏都不敢做什麽,按照父親鋪好的路向前走著。


    若不是五年前那場變故,或許這些年積攢的怨氣也會隨風而逝,偏偏這一切又迴到陸川崎身上,這個弟弟似乎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那場事故的始作俑者,陸川航心裏怎能不恨?


    籌謀了五年,終於等來時機,這時周瀟瀟出現了。


    這個女孩,如陸川崎所說,是他的解藥,又何嚐不是陸川航的解藥?


    陸川航自五年前從床上醒來,便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著隻是要替連秀秀討個公道,卻不想在與周瀟瀟的多次相處中暗生情愫。


    發覺自己的感情之後,陸川航淒慘地落淚,他既不願承認自己移情別戀,又不能奪人所愛,雖然他一直計劃著報複陸川崎,可待看清自己的內心,也發現那些陰謀終究不該用在自己的親人身上,愛一個人本就與對方無關,如同現在,自己必得克製,心裏再怎麽歡喜也不能失了分寸,一旦暴露,對周瀟瀟來說就是負擔,他不希望如此。


    陸川航的笑惹毛了陸川崎,他上前一步,厲聲問:“我原以為大哥是個穩重的人!”


    聞聲,陸川航的思緒驟停,轉過臉看向陸川崎,麵上複又浮上笑意。


    “我不穩重了嗎?”


    這個弟弟在歐洲曆練十年,按說早應該練就一番冷硬心腸和不動聲色的心思,誰知道遇到感情之事竟也是這般,他總是忍不住想去逗逗陸川崎,仿佛這樣充滿生氣的生活才是它原本的樣子。


    陸川崎瞥了眼不遠處沙發上聊得正歡的兩人,絲毫未受他們兄弟倆的影響。


    轉過頭,陸川航那副溫軟含笑的表情愈加惹人生厭,他硬聲道:“朋友妻尚不可欺!”


    “她若安好,我自然挖不了你的牆角,可若是你們出現了問題,那就怨不得我了!”


    陸川航說出這樣的話,且是拿了腔調,使得本就滿腔怒火的陸川崎恨不得上前給大哥一拳。


    陸川崎沒想到大哥竟變得如此沒皮沒臉,當麵挑釁不說,還把那齷齪的想法說了出來,以前真沒發現大哥竟有這樣的一麵,不止驚了他,那模樣也著實可恨。


    “我不會給你機會的!”陸川崎幾乎是喊出了這麽一句話,立時沙發上的兩人便噤了聲,齊齊看過來。


    還是陸川航出聲安撫:“沒事,你們接著聊!”


    周瀟瀟看了眼臉色鐵青的陸川崎,有些搞不懂這兄弟二人怎麽說不到一塊,見麵就火藥味十足。


    可是看向陸川航,他依然是那副悠悠的神情,甚至使人生出一種大哥寵溺小弟的感覺,在這樣的人身邊內心一定安穩踏實。


    周瀟瀟隻一笑便迴眸,與陸川穎繼續剛才的話題。


    可那淡淡的笑卻也被陸川崎看在眼裏,如同一根刺紮了眼睛,他仰頭喝盡杯中紅酒,準備再去倒,陸川航隱隱笑著跟了過去。


    黃河邊無論哪個季節都是美的,從不落了單調,沒有花香鳥語,自有清風徐來,人在如此美妙的自然景色熏陶下想不安然都不行,所以他不信陸川崎真的在生氣,雖然感情確實自私,可是他了解這個弟弟,如同對方也了解自己一樣。


    “不喝一杯?”


    尚未迴神,陸川崎遞來一杯紅酒。


    陸川航笑著接過,卻放在麵前的飄窗上,並盯著它發神,酒是個好東西,無聊時打發時間,聚會時適時調劑,憂愁時借以疏解情緒,人們幾乎無酒不歡,生意場上酒更是不可或缺的借力。


    那年中秋後第一天,是陸川航的婚禮,終於可以娶迴自己愛了多年的女孩,心裏的激動無以言表,在與親友的敬酒中不知不覺灌了不少。


    偏偏在客房歇息的時候連秀秀在忐忑中說了實情。


    彼時他便想為什麽不瞞他一輩子,後來他明白了,人在年輕的時候總以為機會是自己爭取來的。


    那時她在見到陸川崎後就抱著一線希望,覺得說開了,或許陸川航願意成全他們也不是沒有可能。可那時陸川航醉酒,整個人都沉浸在結婚的喜悅當中,當有人突然打破這一幸福時刻,一切仿佛真如幻境,立刻消失殆盡。


    所以他瘋了般質問連秀秀,希望聽到她的否定,然而沒有。


    當再次看到陸川航陷入沉思,陸川崎知道他又迴憶起過往,不過這次他臉上沒有了先前的憤恨,隻有看著讓人有些心疼的默然和淒涼。


    陸川崎的心倒是沒來由地就這樣平靜了下來,對於那場事故,他終歸是有些責任的,雖然他真的跟連秀秀不熟。


    於是陸川崎伸手想拿迴台上的酒,手尚未夠到酒杯,卻被陸川航擋了迴去。


    隻見陸川航緩緩拿起酒杯,臉上莊重了許多,盯著略顯暗紅的酒似在做某個決定。


    終於他低頭抿了一口,然後品了品,才又笑了起來,釋然道:“95年的黑格,味道稍澀,嗯……綿厚還有後勁,像是你喝的酒!”


    既然陸川航破了戒,說明那些事已然放下,這總算可以使家人卸下多年擔憂,可同時是不是也意味著他真的會向周瀟瀟發起進攻?想到這點,陸川崎心裏的氣不由又跑了出來。


    看著陸川崎的臉色又有不好,陸川航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麽多年,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小時候就是這樣,隻要是進了你的懷裏,任何東西再想讓你拿出來就難得很!”


    聽大哥提起舊事,陸川崎突然覺得自己被耍了,再麵對那雙狡黠的眼睛,他更是認定大哥不過是在戲弄他,這時他反倒鬆了一口氣,甚至心情也莫名愉悅起來,隻是嘴上不免擠兌兩句。


    “你可真閑!這幾天正是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你不給我透點底就算了,還沒事找事!”


    “這時候了還透什麽底!那寧博和吳書言本就不是好糊弄的,上次的事肯定猜到我們倆通了氣,這次必定是下了血本來拚一拚。雖說文化節的勢頭在端午這種傳統節日裏會更盛,但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何況吳書言上次吃了大虧,怎麽也得找補迴來。我那兩億本來就是先頭兵,不管他們如何恨我,那股份在那兒。說實話,原先確實有打壓你的意圖,不過總歸一招釜底抽薪,加上這兩個月我著人陸陸續續買的散股,到不了年底,梔子隻能改名換姓。”


    說完,陸川航看著一言不發的弟弟,仍舊笑著舉了舉杯。


    陸川崎這才意識到大哥的心思確實深沉,幾年的恨意是真的,想報複自己也是真的,可利用陸重收購梔子更是真的。


    所以其實大哥這麽些年也是一點沒變,陸氏在二人心中的分量自然都是一樣,不容別人踐踏,他們不僅要守好這份基業,也要讓它在自己手中充滿活力地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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