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曇香山鶯語,清波煙雨驚池魚。


    蘭馨小築,伴隨著一陣朦朧煙雨,池塘裏麵的錦鯉紛紛躲入蓮花荷葉之下。


    李靜洵坐在小築邊上的玉鶯亭,正慢悠悠拿著花瓣疊畫。


    將一片片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花瓣,在畫布上拚疊出鳳凰的形狀。那隻五彩鳳凰高有五尺,雞頭燕頷、蛇頸龜背,以玉蘭、金菊、丹桂、月季、海棠等花瓣,拚湊出鳳凰的五色之羽。


    遠遠看去,這鳳凰精神抖擻,仿佛欲要從畫中飛出來一般。


    “師妹。”秦武冒雨進來:“咱們在羅溪穀待了三日,你有什麽收獲?”


    李靜洵沒理他,耐心疊著自己麵前的鳳凰。


    秦武見狀,便在旁邊等候。


    直到朦朧秋雨散去,一縷金輝從天穹照入水塘後,李靜洵方才迴過神。


    少女露出欣喜的笑容:“終於做好。這幅畫迴頭送給清泓師兄,正好作為重陽佳節的禮物。”


    這時候,她才看到秦武:“師兄什麽時候來的?”看秦武頭發濕潤,她趕忙拿出手絹給他擦拭。


    “沒事。”秦武不以為然:“說來也是邪門。這幾日雨水雖然不大,但連綿不絕,真是晦氣。”


    李靜洵搖搖頭,強行將手絹塞給他:“秋雨微寒,最是傷身。師兄雖是長生無災無病之體,但仍需小心。”


    於是,秦武接過手絹,好懶摸了幾把,然後打量這幅五色花凰:“師妹以花作畫,真是好身手。”


    “秦師兄怎麽連誇人都不會。這能用‘身手’來比喻?罷了,師兄來找我,相信是為羅溪穀的情況?”李靜洵慢悠悠把鑷子、花碟等工具一一收入木匣。又把旁邊烘烤花瓣的火爐熄滅:“這三日下來,的確有點收獲。”


    秦武連忙追問:“什麽收獲?”


    “被拐走的那些孩童,絕對不在羅溪穀。因為從我測算皇甫家的人數來看,他們的人口正好跟每日用度的米糧乃至碗筷數額一致。每日開灶數量都有定數,哪怕每天升起的炊煙數量,我都一一探知,根本不可能給那些孩童生火做飯。”


    “那要是地宮呢?”


    “關於這件事,正好聽到一個有意思的傳聞。聽說幾日前,似乎有人和皇甫家交手,從地底直接轟出一個大窟窿。雖然皇甫家下了禁口令,但動靜太大,又怎麽可能把消息全部封鎖?小妹不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會繼續把人藏在地宮。”


    “那麽,在羅山之中?”秦武擰起劍眉,似乎感覺到什麽辣手的事情。


    “應該不錯。”


    羅山很大,占據三郡交接之地,方圓數百裏,誰能知道哪些孩童藏在羅山哪座山頭?


    “這要是搜查起來,可就不好辦了。師妹有什麽好辦法?”


    李靜洵看了看亭外的池水,沒有吭聲。


    秦武一開始不明白,但細細一琢磨後,恍然大悟:“地下水道?”


    易地而處,如果是自己將人挪移出去。絕對不會正大光明在外麵拋頭露麵。而施展遁術也因為那些孩童數量太多,需要人仙來迴奔走。


    “那些世家的人仙一個個都是老祖宗,在族裏麵說一不二,養尊處優慣了,怎麽會親自做這件事?必然是底下的小輩出麵把人挪移出去。他們法力有限,比起招惹痕跡的遁術,還不如走凡人的法子,利用建穀之時便備下的密道。”


    按照李靜洵對修真世家的了解,皇甫家肯定在羅溪穀留有幾條暗道,一般依水而設,在滅門時候讓後輩逃生,保留一點香火傳承。


    這三日,她看似在蘭馨小築等皇甫家打探消息,暗中假借作“花畫”的名義,將不少花瓣散入水中,通過池塘暗中搜查地下水道。


    聽李靜洵所為,秦武大喜:“師妹果然心思縝密,不知可有收獲?”


    “羅溪穀之下共有三條水洞暗道。我已經將位置標出。師兄設法告知張師兄,讓他們在外依三處出口搜查,應該會有一些線索。”


    “嗯,我省得。”秦武和張元初聯絡,將李靜洵畫出的一張地圖傳過去。


    稍後,玉符傳來張元初的簡訊:“已收到。羅山有血海魔人活動,疑似和皇甫家有聯係,你二人小心。”


    “皇甫家和血海?”秦武和李靜洵看到這個消息後,並沒太多驚訝。皇甫家本來就傾向於元道修煉的道路,以煉體和煞氣為主。和血海的勾連在他們意料之中。


    秦武露出釋然之色:“這樣就能說明,當初雙雁觀滅門之事。或許背後有血海的影子,而他們綁架孩童,估計也是血海的意思?”


    “不過你師兄倒是太小心了。畢竟這裏是皇甫家的老巢,就算跟血海有關,他們也不會傻傻在這裏下手。不然,咱們玄門的怒火,皇甫家敢抗嗎?”


    “但師兄算漏一點,萬一這血海有意讓皇甫家和咱們玄門對上呢?”


    “什麽意思?”


    李靜洵嫣然一笑,在秦武耳畔低語:“……”


    聽到李靜洵的話後,秦武有些遲疑,但點了點頭:“也罷,就聽師妹的。”


    ……


    同樣是三日,姬飛晨在石屋內煉法,專心研究龍鱗咒法。


    室內徘徊著濃鬱的龍煞之氣,引得石牆上的禁法不斷射出烏金色光輝和煞氣對抗。而姬飛晨體表則布滿密集的玄色龍鱗,目前正慢慢和煞氣同步唿吸,一點點純化自己的鎧甲。


    龍鱗咒!


    姬飛晨最終的選擇是龍鱗甲。將這提高防禦力的鎧甲當做自己魔龍之體的第一神通。畢竟他有魔龍十二神兵,攻擊力方麵根本不用擔心。


    所以,專心將精力放在龍鱗鎧甲上,在每一片龍鱗中,刻上玄妙的九龍之符。


    沒錯,這些符文出自“九雲離神符”。利用離神符的九套符籙,對龍鱗甲施加九種截然不同的力量。


    首先,因為青雲、赤雲、黃雲、白雲、玄雲這五色之符,他能避開五行之力的攻擊。


    其次,金雲符籙克製妖邪,紫雲符籙增強福德,能讓他避開詛咒以及某些邪術的攻擊。


    再者,幽雲符籙匿氣藏身,景雲符籙變化隨心,可以讓他將鎧甲幻化諸般模樣,甚至可以隱藏自己的行蹤。


    隨著九雲符籙添加的功能,讓姬飛晨的龍鱗甲已有小成。


    “龍鱗甲!”他心念一動,體表的龍鱗自動變成一套鎧甲,頭部的麵甲自動合上,宛如一個龍首般猙獰兇惡。


    接著,他的氣息被龍鱗甲裹住,一點都不曾外露。哪怕是有人闖進來,也看不到坐在石床上的姬飛晨。


    “這樣好,日後施展龍鱗甲的時候自動隱身。可以躲在暗處攻擊別人。”姬飛晨露出喜色,又開始研究龍鱗甲的其他功能。


    隨著他一次次龍蛻,龍鱗甲蘊含的煞氣大不如前。


    “等我完成九次龍蛻,龍鱗甲之中的所有煞氣都會散去。而且這道神通也會隨著九次龍蛻,形成一套最堅固的鎧甲。”


    “姬師兄,我家宋師兄有請。”突然,門外有血海門人來請,於是姬飛晨走出石屋。正好,也看到其他幾個人紛紛從自己的石屋出來。


    眾人相互看看,一同去找宋紹明。


    宋紹明此刻正在穀中空地端詳一幅地圖。


    姬飛晨隨便一掃,暗暗稱奇:“這是羅溪穀的地形圖?這家夥手段不錯,這麽詳細的地圖都搞來了。”


    宋紹明看眾人來齊,繞過場麵話直接說:“諸位,大家準備下。今晚咱們去羅溪穀擊殺秦武!”


    “擊殺秦武?今天?”眾魔一聽,頓時一片嘩然。


    秦武作為三宮傳人中,名聲作為顯赫的一人,絕非一般人可以匹敵。麵對太霄宮秦武,他們躲都來不及,哪裏敢正麵對上?


    “諸位放心,我另有對策。前幾日從姬兄口中得知太霄宮到來,我暗中探查後知曉秦武和道德宗女仙李靜洵正在皇甫家做客。當然,估計這些多管閑事的玄門之人,是準備解救那些走失的孩童,亦或者追蹤雙雁觀滅門慘案。這時候,羅溪穀隻有他們兩個玄門之人。隻要咱們擊殺一人……”


    “到時候,逼迫皇甫家幫我們把另一人也擊殺,將他們綁在咱們元道的戰車上?”姬飛晨接口說:“這樣一來,所謂升仙丹可以乖乖從他們口中掏出來。”


    “姬兄所言甚是。皇甫家不敢麵對玄門報複,隻要太霄宮傳人亦或者道德宗的女仙死在他們那裏,看他們如何跟玄門交代!到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投靠我們。”


    “因此,我們必須把這倆人都殺了嗎?時間上,先殺誰?”


    “這個可以慢慢合計,我倒是傾向於那個女弟子,畢竟她實力弱。我們殺了她後,可以趁機要挾皇甫家跟咱們聯合。然後在羅溪穀中關門打狗,將秦武一個人慢慢磨死。”


    宋紹明流露殺意,這是一個擊殺秦武的好機會,他絕對不願意就這麽錯過。哪怕在場眾人不願意幫忙,他也會想辦法利用血海強製他們參加。


    這時候,姬飛晨突然岔開話題:“咦,怎麽不見宋兄的那幾個師弟。”姬飛晨看看左右,沒看到元初平等人,不由奇怪發問。


    “我讓他們在羅山似乎巡視,以免玄門之人找到這裏。”宋紹明說:“別管他們,咱們還是商議晚上的行動。”


    “沒什麽可商量的。伏殺秦武,這是最能壯大咱們元道聲勢的事情。用他的人頭來開啟這次殺劫最好不過。什麽升仙丹,反而都是次要的。再說,他出自太霄宮,家底豐厚。殺了他,怎麽著也能迴本。”姬飛晨撫掌笑道:“這個計劃我和韋兄同意。不過細節上要好好參謀,務必要求一擊必殺。”


    ……


    是夜,宋紹明、韋清琛、玄真夫人潛入羅溪穀。·他們是這次行動的主力,以偷襲的方式對付秦武和李靜洵


    姬飛晨和潘螭負責接引,在羅溪穀外塗探風。


    當然,名義上如此。可暗中韋清琛對姬飛晨道:“什麽望風,根本不需要。你趁機去羅溪穀深處瞧瞧,那副丹方以及相關的升仙丹,能搶過來最好!”


    宋紹明也對潘螭說:“望風?不存在的。你的任務是趁我們和玄門、皇甫家交手的時候,去地宮尋找升仙丹和藥方。”


    聲東擊西,宋紹明明麵上說自己的目標是擊殺秦武。但這不過是掩人耳目,用來迷惑韋清和姬飛晨,暗中真正目的還是升仙丹這種能讓自己晉升地仙的捷徑。


    秋風蕭瑟,上弦月下,依稀帶著幾分肅殺之意。


    按照魔門的商議,宋紹明和韋清琛去對付秦武,而玄真夫人這位通玄境界的女修,則去對付李靜洵。


    萬一秦武無法被快速擊殺,玄真夫人也能將李靜洵立斃,然後設法攔下或者勸降皇甫家,跟他們一起去對付秦武。


    可以說,玄真夫人對李靜洵,這是極為重要的一環。


    夜晚之中的蘭馨小築越發寧靜。淡淡的月光從天空灑入池塘,兩側的垂柳隨冷風搖曳,時不時帶來幾聲低沉的鳥啼聲。


    “這裏倒是清淨。”玄真夫人腳踏白蓮浮空踱步,悄無聲息靠近蘭馨小築:“這裏作為她的殞命之所,正好合適。”


    叮——


    驀地,小築中響起一陣悅耳的琴聲。那琴聲宛如高山流水,徐徐演繹著水波清泓之妙。


    清靈清脆的聲音環繞池塘,引得兩側山鶯合奏,蟲鳴迭起。玄真夫人一時間也不忍破壞這一份空靈寧靜之態。


    她站在月色下,靜靜等候這一曲終了。


    但是琴聲似乎很漫長,她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琴聲結束。反而是四周池塘蕩起漣漪,水中有條條遊龍翻滾,仿佛在凝聚某種大殺招。


    這時,玄真夫人猛地驚醒,看向蘭馨小築內:“可惜你的琴不錯,但是那股子殺意不曾遮掩,平白壞了這份夜色。”


    “宵小之輩趁夜而來,難道還有心欣賞這月景星空不成?”蘭馨小築內部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雖然不知閣下身份,但白蓮橫渡虛空,想必是白蓮邪宗之人?”


    白蓮淨宗本是玄門大派,但因為理念不合墮入魔門。可她們一直以蓮花自喻,認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最忌諱玄門說什麽“邪宗魔教”。


    聽聞屋中少女的話,玄真夫人的臉色頓時冷下:“小丫頭,雖然不知道你怎麽猜出我要夜襲你。但你一個連仙業道果都沒有的蛻凡小修士,居然敢在我麵前這麽狂?”


    玄真夫人道行猶在宋紹明和韋清琛之上,可以說是三人之中的最強戰力。麵對李靜洵這個小丫頭,難道還不是手到擒來。


    她僅僅伸手一點,一朵白蓮徐徐展開,然後再度合攏。麵前的蘭馨小築猶如被一股無形力量重創。


    宛如蓮花般的罡風勁氣將整個小築化作灰灰。裏麵的少女自然難以幸免,在“白蓮滅度”之術中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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