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就這樣吧。”


    弘皙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看著阿瑪鎮靜自若的模樣,心裏大約也猜到了一些。


    前朝平靜了幾日,卻在一個不起眼的日子裏,康熙一道賜婚聖旨甩了出來。


    將青青和碩公主賜婚於愛新覺羅·弘皙,明年十月完婚。


    一時間,前朝後宮都懵逼了。


    康熙下旨之前與太後商談過這件事,但真正決定之後卻是沒有與任何人提起。


    此番聖旨一出,弘昱真心為弘皙高興,但也隱隱帶著擔憂。


    青青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更是又驚又喜。


    在毓慶宮相處的這兩年,她對弘皙是有些心動的。可她也知曉自己的身份特殊,如果一定要嫁給弘皙,怕也隻能為側福晉。


    可如今聖旨賜下,居然是正妻福晉,這怎能不讓她欣喜。


    隻是……


    她第一時間就要去找聞喜,卻見聞喜滿臉笑意地朝她走來,一見麵就笑道:“既然皇瑪法都已經下旨了,就什麽都不要多想,安心待嫁便好。”


    賜婚一事很快就傳到了科爾沁草原,端靜知曉後立刻給胤礽書信一封。


    率先表示會以半個科爾沁草原作為青青的嫁妝獻給大清皇室,同時也提到,科爾沁草原將會成為弘皙最堅強的後盾。


    胤礽看完信微微一笑,端靜啊,永遠都是那麽的聰明,也難怪在嫁過去短短幾年就能掌權。


    太後得知賜婚的消息後也是欣喜一場,與蘇麻喇姑抱在一起痛哭許久。


    “太後娘娘先別哭了,咱們科爾沁的姑娘要成親了,娘娘可得好好準備啊。”


    太後一聽這話來了精神。


    先不管青青以後能否成為皇後,但是科爾沁姑娘這個身份也足以讓老太太興奮。


    於是,內務府除了要準備弘昱的婚事,現在又多了弘皙的婚事。


    而日子就在操勞著各項事宜中迅速而過,轉眼就到了冬季。


    老爺子一高興,帶著眾人去了木蘭圍場。


    冬季的圍獵也很有意思,雖說好多動物都在冬眠,但也有些山貓走獸出來溜達。


    冷風嗖嗖刮的時候,披著大氅、騎著大馬在圍場裏一路狂奔也很有意思。


    這麽想的人居多,但也有人不喜歡。


    比如太子殿下。


    自從來了圍場,太子殿下就一直躲在帳篷裏吃瓜果梨桃,偶爾還與幾個小輩下棋玩鬧,就是不出去騎射。


    康熙派人叫了幾次無果後,氣勢洶洶的親自來抓人。


    “保成,怎麽不出來玩?”


    康熙一隻腳剛踏進來就開始嗷嗷喊,進來就看見胤礽正歪在軟塌上假寐,一旁的弘昱和弘皙在下棋,很是愜意。


    聽到聲音,兩個起身問安,偏偏太子殿下還在假寐,不知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假裝睡覺不想動。


    康熙見太子沒反應,料想他是睡著了,輕聲問兩個孩子,“怎麽就睡了,昨晚沒睡好?”


    弘皙知道阿瑪在裝睡,但此時還是不要說實話比較好。


    “昨晚批閱奏折有點晚,所以休息的不好。”


    老爺子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就將守在外麵的梁九功叫了進來,“傳旨告訴胤禛速來圍場。”


    弘皙忍不住腦門冒出一排黑線,可憐的四叔啊。


    別人過來是騎馬射箭吃喝玩樂,四叔過來是批奏折。


    弘昱低頭強忍住笑意,生怕自己不小心笑出聲會挨訓。


    康熙臨走時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太子,小聲囑咐兩個孫子,“你們玩的時候小點聲。”


    兩個孩子立刻點頭應下,康熙這才放心的離開。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忍不住捂嘴偷笑,轉身的功夫才發現胤礽正睜著眼睛看著他們笑。


    “阿瑪,您什麽時候醒的啊?”弘皙詫異地詢問。


    胤礽懶洋洋地笑,“一直沒睡著,聽著你們下棋覺得很有意思。”


    弘昱笑嗬嗬的上前,“二叔,那您和我們一起下棋怎麽樣?”


    胤礽滿臉的不屑,“孤一個人對付你們兩個人綽綽有餘。”


    於是,在兩個孩子的軟磨硬泡下,太子殿下親自下場與兄弟二人大戰三個迴合。


    直到外麵天色暗了下來,何玉柱進來準備傳膳,胤礽才扔掉手中的棋子,不顧別人死活地說道:“你們年紀還小,不是孤的對手也正常。”


    說完,大搖大擺地出門找康熙去了,留下兩個輸的灰頭土臉的孩子在風中淩亂。


    康熙的帳篷裏,胤礽剛靠近帳篷,就聽見裏麵傳來康熙一陣陣倒吸氣的聲音。


    胤礽皺眉,老爺子這麽大歲數了怎麽身子骨還是這麽好?


    帶個小貴人出門照顧一番起居也就罷了,怎麽白天騎射晚上還能做這事。


    再說了,這才剛剛黑天,是不是有點早?


    胤礽撇撇嘴正準備轉身離開,就見一名太醫提著藥箱從裏麵走了出來。


    胤礽挑眉,“什麽情況?你怎麽從裏麵出來了?”


    太醫也是一臉的懵,但還是恭敬地迴道:“迴稟太子殿下,萬歲爺騎射時扭了腰,臣剛剛為萬歲爺按摩來著。”


    胤礽摸了摸鼻子,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懺悔。


    “你下去吧。”


    目送太醫離開,胤礽這才踏進帳篷,剛一進去就聞見了濃重的藥酒味。


    再一看床上躺著的人,痛苦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皇阿瑪,您怎麽會扭到腰?”


    胤礽走上前,在床邊的小墩上坐了下來。


    梁九功急忙解釋道:“萬歲爺追著射老虎時扭到的,不過萬歲爺很厲害的,一箭就將那老虎射死了。”


    胤礽皺眉,“順便把自己的腰給扭了?”


    康熙有些不好意思的沒吭聲,梁九功見狀小聲說道:“萬歲爺是想用虎皮給太子殿下做褥子。”


    胤礽頓時不言語了,眸光複雜地看著床上的小老頭。


    這麽大歲數還惦記給他獵虎皮做褥子,就算是如此,也可以叫其他人去狩獵,何必要親自去呢?


    胤礽將手放在康熙受傷的地方,“兒臣幫皇阿瑪揉一揉吧?”


    康熙別別扭扭地哼唧了一聲,父子二人陷入了平靜的沉默中,梁九功見狀退了出去。


    “保成,你從出生就是太子,一轉眼都過去了二十多年,你可曾有不甘心?”


    又來了。


    胤礽想起身就走,可低頭看見腰疼的小老頭還是忍了下來。


    “沒什麽不甘心的。有皇阿瑪處理朝中大事,兒臣隻是偶爾出力幫忙,卻還能享受著全天下的供養,還有什麽可不知足的呢?”


    康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聲音也是出奇的平靜。


    “那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啊。”


    “那就當兒臣現在還不是儲君而是身陷奪嫡之中的普通皇子,這麽一想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挺幸運的?”


    康熙無奈苦笑,“你這是什麽胡亂的想法。”


    “皇阿瑪有這麽多的兒子,唯獨對兒臣寵愛有加,不僅從小親自教養張大,還為兒臣籌備班底,兒臣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康熙閉了閉眼睛,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禦駕在小年那天返迴了皇宮。


    接下來的幾天,前朝和宮學都相繼放假,唯有後宮還在緊張籌備著宮宴一事。


    胤礽每天的工作就是去乾清宮陪著康熙瞎聊,直到用完晚膳再迴毓慶宮。


    青青被賜婚之後就搬到了宮外為她而建的公主府,除了宮宴等大型節日需要進宮,其他的時間基本上都在府中安心待嫁。


    宮宴那日,康熙酒過三巡之後,直接炸出了一道禪位聖旨。


    大臣們原本渾噩的腦子頓時清醒了,推杯換盞的嬪妃們亦是滿臉的錯愕。


    就連百無聊賴逗著弘晉玩的胤礽都怔住了,一臉錯愕地看向康熙。


    “皇阿瑪……”


    康熙笑著看了看他,又看向眾多懵的大臣,緩緩而出,“朕在位六十一年,挫鼇拜、平三番、收複台灣和平定噶爾丹,一樁樁一件件,朕都稱得上是一位明君。太子是朕親自教養長大,不論是品行還是能力都是極好的。今日之後,朕便搬去行宮頤養天年。”


    胤礽聽著康熙說出這番話眼眶也逐漸濕潤了起來,索額圖此時帶頭出席跪在地上,“臣等謹遵皇上教誨,日後定會用心輔佐新皇。”


    其他大臣見狀也都跟著齊齊跪在地上,內心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權力交接震撼不已,但麵上都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康熙看了看索額圖半晌,最終隻留下一句“好好輔佐胤礽”,便起身離去了。


    眾人在離宮時終於被冷風吹醒了混亂的腦子,一邊感歎權力交接的如此順利一邊哀嚎,誰家好人在宮宴上宣布禪位啊,這年還怎麽過,這假還怎麽休?


    禪位聖旨下的突然,但禮部官員們還是十分給力。


    當晚連夜加班就拿出了儀式的章程,遞交康熙過目之後,決定正月十五舉行禪位大典。


    大典上,弘皙看著自家阿瑪終於穿上了龍袍與康熙並肩走在一起,那一刻父子二人的相互攙扶看在他的眼裏是那麽的溫馨,他的眼眶驟然濕潤。


    阿瑪,他的阿瑪終於穿上了那身龍袍,終於在苦苦熬了二十多年後成為了大清新一任的皇帝。


    兩年後。


    行宮內,康熙躺在樹蔭下的搖椅上乘涼,一旁還有裕親王和恭親王作陪,兄弟三人一邊享受著宮人們打扇子一邊吃葡萄。


    “二哥,咱們都好久沒有去圍獵了,不如立秋之後就去玩,好不好?”恭親王常寧吃著葡萄發出真誠的建議。


    “你不是剛從蘇州迴來,怎麽又想著去圍獵了?”裕親王福全瞪了他一眼,“一把年紀的人了,別老想著玩。”


    吐了葡萄籽的康熙在一旁不讚同,“我覺得常寧的提議不錯,就咱們哥仨去木蘭圍場,不帶那些孩子們。”


    “皇阿瑪心可真大,打獵還不想帶我們,幹脆偷偷摸摸去巡行蒙古算了。”胤礽的話音一出,兄弟三人都齊齊揚起腦袋望過去。


    福全和常寧都站起身行禮,“給皇上請安。”


    胤礽急忙快走幾步將二人扶起,“都說了多少次了,二位是長輩,隻要不是在朝堂上就不要給侄兒請安了。”


    康熙依舊在搖椅上躺著,吃著葡萄也不耽誤他叭叭。


    “就是,我都跟他們說過多少次了,沒用。”


    胤礽……


    “如今大清盛世,朝中也並無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兒臣有意九月出巡蒙古。如果……”


    “我也去。”


    “我也去。”


    福全和常寧不等胤礽發出邀請就齊齊舉手,康熙剛伸出手還沒來得及說話,見著兩位兄弟如此興奮,也跟著弱弱地說道:“帶著我們一起去吧。”


    胤礽見著三位老小孩隻覺得好笑。


    他今日過來就是想邀請他們一起出行蒙古的,見他們並無異議,這才高興的又詢問了一些身體狀況。


    反倒是康熙在胤礽一番關懷結束之後問道:“你走了,誰監國?”


    按著康熙的意思,胤礽登基之後就直接下旨封弘皙為太子。可胤礽不知怎麽想的,卻一直沒有下旨。


    “自然是弘皙。他已經十二歲了,自然該由他監國。兒臣也將老四和十三留了下來,一起輔佐他。”


    康熙疑惑地看向胤礽,“既然你看好弘皙,為何遲遲不立他為太子?”


    胤礽迴想起登基前一晚與弘皙的談話。


    “弘皙,明日阿瑪登基的第一道聖旨就是封你為太子,你可做好了準備?”


    弘皙想也未想便拒絕道:“阿瑪,兒子希望過幾年再說吧。一日未立太子,阿瑪就多一日有選擇的機會。更何況,兒子眼看著您與皇瑪法之間的情感博弈,實在不想因為那個位置而影響咱們的父子之情。”


    胤礽定定地看著這個兒子,最終還是選擇了尊重他的想法。


    在他的心裏,弘皙是最適合下一任皇帝的人選。


    但正如他自己所說,一日不立太子,人選便多一日選擇的機會。


    可這些話聽在任何人的耳中都覺得不可思議,甚至連太子妃都詢問過為何不直接冊封弘皙為太子,甚至有朝臣覺得胤礽是因為顧及青青的身份背景,所以才選擇放棄弘皙。


    “保成,當初為青青和弘皙賜婚時,你便該考慮到蒙古。可你執意如此,若你今後因為此事而放棄弘皙……”


    胤礽看著一臉嚴肅的康熙,隻覺得百口莫辯心裏苦啊。


    此時坐在毓慶宮裏與福晉談天說地的弘皙還不知道自家阿瑪即將出行蒙古,卻狠心的將他留在皇宮。


    “青青,如今朝堂之上一切皆順,我打算明年請求出行蒙古,屆時就可以帶著你迴科爾沁草原看看。”


    在一旁挺著肚子繡虎頭鞋的青青立刻望了過來,大眼睛裏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真的嗎?爺真能帶妾身去?”


    弘皙摸了摸她的肚子,“自然是能。待明年立秋之後,你的身體就可以恢複的差不多,屆時就將孩子交給母後照顧,咱們就可以出去遊玩了。”


    青青高興了半天又突然問道:“遊玩倒是可以,可是去蒙古這麽大的事情,難道皇阿瑪不會親自前去?如果皇阿瑪親自去了,那你不需要監國嗎?”


    弘皙大手一揮,“放心吧,皇阿瑪一向不喜歡出門,更不喜歡長途跋涉的去蒙古。您現在就安心待產,明年我一定帶你去蒙古。”


    青青一臉幸福地依偎在弘皙的懷裏,“嗯,妾身相信爺,咱們明年一定能出行蒙古。”


    二人正做著幸福的美夢,就見梁九功笑嘻嘻地走了進來,“奴才奉太上皇之命來告訴大皇子一個消息。”


    弘皙疑惑,皇瑪法有什麽消息告訴他。


    見他滿臉疑惑,梁九功深吸一口氣,默念了一遍自己真是造孽後快速說道:“太上皇讓奴才告訴您,皇上要在立秋之後巡行蒙古。皇上親自去,讓您留在宮裏監國。”


    說完,梁九功也不等弘皙的迴答,更不敢看他臉上的表情,撒腿就跑。


    待跑到院子裏才聽見屋內傳來弘皙暴躁的咆哮聲。


    “皇阿瑪……你太過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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