鵑城,煢煢山扶幽宮。


    相隔無盡華年的牽絆,化作絲絲縷縷的繡線,編織成淒美婚服,纏附在相愛之人的手腕。


    床上的兩人同時睜開眼,在觸及對方幽深的眸光時,驀然一笑。


    這一笑,將他們所有過往通通拉扯出來,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滑開,最終落幕。


    他們之間總有無形的牽絆,能在浮沉亂世中糾纏沉淪,共赴死地。


    朝顏側身凝視微生辭不同於死靈真神的眼眸,緩緩笑開。


    “在笑什麽?”微生辭一把將她撈進懷中,輕蹭她溫涼的鼻尖,“說說。”


    “那時你穿的也是紅衣,現在看來,果然紅色最適合你。”


    也更適合他這隻狡猾的狐狸。


    “那我以後就穿這身婚服亂逛,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可行?”


    朝顏笑著搖頭:“不要不要,誰家好人整日穿婚服走來走去!”


    “以前沒有,現在不就有了嗎?”微生辭眼眸氤氳上繾綣溫柔,唇畔笑容蘊含著勾勾纏纏的情絲,“我就是。”


    他聲線輕柔,帶著春日的明朗,不經意間流瀉出幾兩醉人的微啞酒香,聽在朝顏耳中——


    就是勾引!


    朝顏殷紅唇瓣啄吻在他唇上,含糊著道:“那我也穿。”


    要瘋一起瘋,她會與他一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再不做那犧牲自己,坦然接受命運的受控者。


    她要掙紮出所謂命運的安排。


    她知道,他們能有上古時的扶疏與空青,都是真神時期的空青篡改命格換來的。


    他總是默默守在她身後,一次又一次把她找迴來,一次又一次無怨無悔地陪伴她,無論她是否記得。


    便是那遺忘了的記憶,後來也隻有空青一個人記得,他在繪製魂祭陣時,便是記起了所有。


    包括他們為何誕生在淨池。


    隻是……


    “現在的歸墟已經被封印在南海,想來是闌夕所為。”朝顏道。


    山是闌夕搬過去的,但外麵的結界是她繪製的。


    後來應該是闌夕在蓬萊島又搬了一座山,而淨池的存在,是因她而生。


    她在,淨池便在,她亡,淨池便亡。


    闌夕在不知不覺中做了許多。


    但為何後麵一心要殺她,要殺他們?


    “或許是闌夕蘇醒後,做了些什麽。”微生辭道。


    “還有遺蛇族。”朝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遺人一族是怎麽淪落到遺蛇族的。


    他們為何沒有了七情六欲,與闌夕一起與天鬥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有……


    “禹又,”朝顏輕歎出聲,迴想雀翎的模樣,“我是真沒想到禹又的前身是雀翎,一個雀神,一條蛇,這可真是……”


    一言難盡!


    怪不得白準對遺蛇族那樣執著。


    他讓闌夕將他一分為二,記憶迴歸後,他才會那般糾結,一副天塌下來的神情。


    也難怪闌夕能輕而易舉製服白準,在白準自願成為闌夕的遺人,與闌夕並肩作戰之後,他作為真神後裔,變成遺人的過程,便是為了和闌夕一起與天鬥。


    若天道不公,那他便做這個天道。


    隻是,惡念無時無刻不在。


    尤其是朝顏的誕生,上古神扶疏的誕生。


    就好像是陷入了一個宿命循環,朝顏的每次蘇醒都是被世間惡念喚醒。


    他們本就是一體的,相生相克,最後隻能共同消亡。


    上古時期的扶疏身負空青與生俱來的預知能力,測算出七億年後逃離這種怪圈的唯一辦法,每次失敗就會被暗中觀察的闌夕重新洗牌。


    所以,徹底消亡在南海歸墟的鬆間才會說出那番話,才有淨池水底那具屍身,他們都是脫離出宿命的例外,但最終卻以另一種方式死亡。


    以前的闌夕與現在的闌夕一整個割裂開來,其中定發生了什麽意想不到的變故。


    “我們現在出去吧?”


    朝顏扯了扯身上的婚服,鑽出微生辭的懷抱,盤膝坐在床上醒神。


    “穿婚服?”微生辭似笑非笑看著她,調侃道。


    朝顏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要不要,這件我們成婚的時候再穿。”


    “那……?”微生辭起身靠在她肩膀,唿出的溫熱氣體噴灑在她白嫩的頸間,“我穿什麽?”


    朝顏:“你想穿什麽就穿什麽,問我做什麽?”


    微生辭用一種控訴的眼神委屈地看她:“你方才還說陪我一起穿婚服,現在就變卦了。”


    他長歎一聲:“唉!女人呐……”


    “善變呐~~~”


    朝顏忍俊不禁,笑著捏他耳垂:“你再做戲試試?咱們是不是得出去買其他婚服才行?這是你親手做的,我不忍心禍害,想留到成婚那天。”


    微生辭妥協直起腰:“好吧~~~”


    朝顏哭笑不得:“什麽好吧,阿辭,我發現你是越來越喜歡撒嬌了。”


    “小喇叭喜歡嗎?”他偏頭挨挨蹭蹭到她眼前,與她四目相對,“喜歡我就多撒嬌。”


    “不怕旁人說你娘?”朝顏伸手捧著他的臉,桃花眼眸煙波縹緲,暈染出獨屬於他的山水畫,“怕不怕?”


    “不怕不怕。”微生辭快被她這副魅惑的樣子勾得理智全無。


    她就穿著那身火紅的嫁衣,明眸善睞,神容慵懶,殷紅唇瓣因被舌尖舔舐過,泛著晶瑩的光澤,墨色長發傾瀉而下,與嫁衣衣擺一起鋪陳在床榻上。


    如此明豔的畫麵,偏生又透出幾分清冷出塵的味道,眉心那株淡藍花鈿以及眼角鳶尾藍紋線勾勒出禁欲矜傲的氣質。


    看上去火熱又高冷。


    勾得人心尖直顫。


    微生辭麵容暈上淡淡紅暈,察覺到身體異樣的瞬間,翻身而起,火燒眉毛一樣大踏步往外跑。


    婚服衣袂擦著朝顏絕豔的容顏而過,她望著落荒而逃的身影,先是抿唇憋笑,繼而控製不住放聲大笑。


    候在門外的白準、冥月和螣蛇看著慌亂跑出來的微生辭麵麵相覷。


    這是,怎麽了?


    還沒等他們問出口,就聽到扶幽宮傳出清亮的笑聲。


    微生辭故作淡定地整理一下衣袖,不自然地輕咳兩聲,“無礙。”


    白準:“我還沒問呢。”


    “你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螣蛇笑嘻嘻道。


    他遊曳著蛇身來到微生辭麵前:“你們在做什麽呀?”


    微生辭:“你還小,不用知道。”


    螣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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