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二次說配不上。


    朝顏這才仔細分析他說配不上三個字時的真正想法。


    如果從身世和經曆上看,葉碓自小受到的都是精英教育,想要什麽有什麽,葉家對葉碓是寵愛的。


    而何憂,他不是。


    用何憂的話來說,他就是臭泥爛地裏的蚯蚓,爹不疼娘不愛,任人欺淩。


    當時的何家,並不比現在的付家好上多少。


    葉碓神情怔忪,怎麽也想不到何憂會說這樣的話。


    她想說什麽,但站在何憂的角度,似乎說什麽都有種不知他人苦卻擅自安慰的自作多情。


    她迎上何憂的眼眸,才發現清醒時的何憂,眼睛是那樣幽深,黯淡無光,宛若一湖死水。


    但她在這湖死水中,清晰明確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隻有她一個倒影。


    “那個……”一道怯懦的聲音打破沉寂許久的氣氛。


    朝顏幾人同時看過去,便見付家主帶著自己的夫人走過來。


    他看到地上氣息奄奄的付璋,眸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暗爽。


    朝顏捕捉到他的情緒,挑眉道:“來了。”


    好戲即將開場!


    她抱起胭脂尚有溫熱的屍體,抬步走出這方注定坍塌的院落,邊走邊道:“走,出去談。”


    這裏還是留給葉碓和何憂吧。


    付家主與其夫人忐忑地跟著朝顏出了院子,桑桑看看朝顏那邊,又看看葉碓這邊,正猶豫著吃哪個瓜好,院外響起朝顏的唿喚。


    “桑桑,跟上!”


    桑桑眨眨眼,果斷決定跟著朝顏走。


    畢竟,她是一隻識趣的杜鵑鳥嘛。


    走到前堂,朝顏將胭脂的屍體放好,大刀闊斧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打量堂上的夫妻,道:


    “我原以為何胖子是何憂他爹與你夫人生的野種,如今細細看來,他應該是你們兩個的親生兒子吧。”


    付家主同樣肥碩,但何胖子與何憂他爹生的有些相像是怎麽個事?


    “姑娘,你問這些做什麽?”


    付夫人對眼前這個女子好奇勝過懼怕,即便親眼看到她一掌將家公拍進牆裏,還是沒有像付家主一樣怕她。


    “不做什麽,就是好奇。”


    朝顏單手搭在膝上,道:“我知道你們想做什麽,不過是大家族爭鬥那些事,但——”


    她清冷的目光落到付家主身上:“攪亂何家,波及葉碓與何憂,就過分了。”


    “直說吧,你們付家與何家狼狽為奸,與韓家有什麽關係?”


    涉及到前任城主韓家,付家主與付夫人同時低頭,似乎在想法子什麽躲避問題。


    但朝顏一旦問出口,就不隻是問問。


    “韓家,得罪過你們,或者是韓侑競選城主之時,擋了你們的路,不能拿韓昭霖如何,就把注意放到了韓沅身上。”


    朝顏見兩人陡然變色的臉,冷嗤一聲:“原來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


    無論韓侑生前有何過錯,但不可否認,韓侑從來不是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人。


    付家主嘴唇囁嚅片刻,小聲道:“姑娘不妨直說,到底想要什麽。”


    朝顏歪頭看他:“我什麽都不想要,單純吃個瓜而已。”


    付家有何憂他們去處理,她才不摻和呢,她的目的隻有吃瓜!


    順便把這瓜給何憂、葉碓和韓昭霖他們分享。


    此瓜,必定幫得上他們的忙。


    “何胖子,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朝顏直接問道,“考慮清楚再迴答哦,不然我可是會用搜魂術的!”


    她話音剛落,便見微生辭手中迸發出一道幽藍光線,那是搜魂術的氣息。


    來自冥界的陰冷氣息令付家主與付夫人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人族在五族中是出了名的貪生怕死,若說最怕的什麽,毫無疑問,就是冥界。


    最怕鬼!


    兩人在搜魂術的威脅下忙不迭點頭,隻是付夫人的頭點得有些遲鈍。


    朝顏眼尖地發現:“付夫人似乎不確認了呢。”


    付夫人身體一僵,不敢抬頭看一眼朝顏,更不敢去看付家主,急切道:“我確認!”


    “不對,”朝顏相信自己的直覺,“你確定?”


    “我怎麽覺著何胖子是你與何憂他爹的呢?”


    不是朝顏多疑,而是何胖子的長相,真的像何父,又像付家主。


    眉毛與付家主像,嘴巴像付夫人,耳朵和頭型像何父。


    “我,我我我……我……”付夫人支支吾吾半晌,怕死的心勝過一切,道,“我不確定。”


    “嗯?”朝顏聯想到方才床上的三個人,難道——


    “你們三個在一張床上過?”


    她瞪圓了眼睛,見兩人同時點頭,立時暗暗驚歎。


    這些世家大族亂起來,一點也不比遺蛇族差。


    “那你是怎麽確認何胖子是你與付夫人的兒子?”


    “他長得像我多一些,”付家主道,“人族有句老話,誰養大的孩子像誰。他是何憂他爹養大的,自然會有點像他。”


    朝顏:“呃……”這好像也不能說不對。


    乍一聽似乎還有點道理。


    “姑娘提及我兒子,他怎麽了?”付家主見朝顏說這些都圍繞何胖子,試探著問出來。


    朝顏:“死了。”


    付家主:“死了?他還沒……”


    付夫人:“哦。”


    這兩人的反應在朝顏的預料之中,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沒什麽隱瞞的必要。


    朝顏站起身道:“你們想讓何胖子做何家家主,但似乎忘了,何胖子與何憂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何胖子就算有何憂他爹,也不能拿何憂如何。”


    何憂若是那般簡單的人,又怎麽會養了親生父母這麽些年才殺。


    朝顏摸不清何憂的做法,但大致知道他心中是掙紮糾結過的。


    “你們還有什麽目的,一並說出來吧,省得我用搜魂術。”


    大家族水之深、之渾濁,朝顏不想去看,但,何胖子敢對與緋動手,可見背後之人不止付家。


    因為,何胖子就算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也不敢貿然去動方家這個龐然大物。


    方家掌控著整座鵑城的靈石生意,常言道樹大招風,這不就招來付家了嗎?


    但付家的背後是誰?


    以何憂他爹的鼠目寸光,必然不知情,那這看似窩囊配合的付家主,就是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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