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休一把將晏浪攬進懷裏,在方婆婆和鳴血聯手開路中,魚尾奮力擺動,長發在空中畫出一道顯眼的光芒。


    鳳憶下意識望去,正好看到那把無比熟悉的鳴血劍。


    是她!


    鳳憶心神俱震,長鞭抽飛擋住視線的死屍,在巴掌大的縫隙中看清儲休的側臉。


    是他們!


    她條件反射看向祁連勒什和聞人文羲,見他們並未注意到晏浪和儲休,懸著的心緩緩放下。


    她現在不能過去,絕對不能引起祁連勒什和聞人文羲的注意!


    否則,那會是她無法承受的後果。


    扶疏,空青,你們可千萬要藏好了,別被這兩人發現!


    她想著,腦中劃過什麽,突然往枉仲那邊衝,枉仲是冥界中人,一定會幫她暗中掩護他們出去!


    然而,事情總是事與願違,即便她極力控製自己不去看他們,但那邊的暴動還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儲休撞開方婆婆時,沒能躲開白骨的爪子,左肩立時皮開肉綻,他踉蹌兩步,胳膊將晏浪護得更緊了。


    方婆婆看向儲休肩膀,臉色立時褪去血色,那死氣竟然順著傷口鑽了進去!


    儲休!


    都怪她,儲休必然會被同化,除非,有神族願意用靈力將死氣逼出去。


    方婆婆眸中閃過堅定的神色,再次拎著長刀廝殺時,毅然朝鳳憶飛奔過去。


    晏浪看著儲休肩膀上的死氣,下意識將靈力灌入進去,死氣在儲休體內肆虐,她微薄的靈力猶如雨滴入海,掀不起半點風浪。


    怎麽辦?


    她慌亂地迎上儲休痛苦的雙眼,恐慌如潮水兜頭將她淹沒,窒息感無孔不入。


    “儲休,我要怎麽救你啊……”晏浪泣聲道。


    死屍即將被消滅,過不了多久就可以逃出去了,為什麽啊!


    為什麽會這樣!


    誰都知道被死屍同化是什麽下場,殺完被同化的同伴和島民,難道還要殺儲休嗎?


    “浪浪,”儲休艱難地抵抗著死氣的侵蝕,握著晏浪的手,喘息道,“快跑,跑出去,遠離我。”


    周圍的死屍被鳴血劍悉數攔截斬殺,她迴頭看了眼兩人,雙目通紅,盈滿了憤慨的淚水。


    為何非要這樣淒慘地死去!


    儲休一死,主人還能活下去嗎?


    死屍已經沒剩多少了,黎明就在眼前,為何突然演變成這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麵!


    “我不離開你,我不會帶孩子,你要我怎麽辦!”晏浪崩潰地揪著儲休的衣領,“儲休!你挺過去,我命令你挺過去!”


    儲休搖頭,眼眸中染上幾絲死氣,皮膚也不再白皙,青灰色漸濃。


    他的護體妖力早就潰散,所以才承受不住死屍骨爪上的死氣,是他實力不夠強,都是他的錯。


    儲休見晏浪遲遲不肯離去,俯身在她隆起的腹部印下一吻,起身時束縛住晏浪的手,將人輕柔地推向鳴血。


    “帶她走!”


    鳴血接住人,二話不說抱起晏浪就跑。


    晏浪望著跪坐在地上的藍色鮫人,近乎絕望地哭出聲,喉嚨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


    儲休!!!


    心神劇烈起伏,突然感覺腿間撕裂般的疼,她死死咬住下唇沒有發出丁點聲響。


    當鳴血聞到濃烈的血腥味時,晏浪的衣裙早已濕濡一片。


    鳴血瞬間蒙了,她的主人,早產了!


    阿婆!對,阿婆會接生!


    鳴血的視線在海麵上快速搜尋,終於看到跪在鳳憶身前的方婆婆。


    她馬不停蹄地疾飛過去,在鳳憶震驚的眼神中,焦急道:“阿婆,主人早產,快救救她!”


    “……她!”鳳憶咽下險些脫口而出的名字,蹲在晏浪旁邊,看著那殷紅的血色,六神無主道,“這要怎麽接生!”


    麵對這種情況,老婦人是最沉穩的,邊讓鳳憶去救儲休,邊對鳴血道:“把你靈力渡到浪浪體內,此時一旦脫力,很可能一屍兩命!”


    鳳憶一步三迴頭地飛向儲休,中途迎上枉仲,神識傳音道:“攔住祁連勒什和聞人文羲,絕對不能讓他們接近這對夫妻!”


    枉仲墨眸一閃,沒去看儲休和晏浪,也沒問為什麽,轉身直接朝祁連勒什和聞人文羲飛去。


    但當鳳憶趕到儲休麵前時,看到皮肉已經離體的鮫人,心中頓時一緊。


    完了!


    儲休已經被同化,迴天乏術了!


    這是鳳憶第二次如此慌亂,第一次是扶疏與空青隕落時,短短十幾萬年,竟然再次體驗了一遍。


    地上妖不妖、鬼不鬼的鮫人,露出來的胸膛肋骨隨著喘息上下起伏,五髒六腑失去了鮮活的血色,可是,他的理智還在掙紮。


    他仰躺在海麵,魚尾隻剩一副骨架,注視著鳳憶的目光格外平靜。


    他喉嚨的血肉幾乎全部脫落,聲音像是破舊的風箱,唿赫出模糊的話語。


    “殺了我,帶浪浪走。”


    “別讓她看見我。”


    若讓浪浪看到他此時的樣子,她一定會傷心得掉眼淚,他最怕她哭了。


    他嘴笨,在哄人這方麵,總是不得其法。


    鳳憶眼睛幹澀,迴道:“我隻能淨化你的神魂,至於你的命,我無能為力。”


    死氣已滲透入骨,沒救了。


    鳳憶將靈力包裹住儲休,不想看到他苟延殘喘的樣子,轉身背對他,直到身後傳來骨骼塌碎之聲,才迴首看去。


    隻剩一副骨架子的鮫人,頭骨一直望向晏浪所在之處,眼窩處靜靜躺著一枚鮫珠,那是鮫人死後凝聚的眼淚所化。


    鮫珠中蘊藏著鮫人臨死時的吟唱。


    鳳憶知道,這是儲休留給晏浪最後的禮物。


    她用手帕將鮫珠珍重地包好,飛向晏浪。


    晏浪的身邊躺著一個渾身通紅、皺巴巴的孩子,魚尾上的鱗片還沒有長全。


    方婆婆說,是個男孩。


    鳳憶觀他唿吸微弱,緩緩將靈力渡進小鮫人體內,待氣息漸漸平穩才收手。


    晏浪目光平靜地注視鳳憶:“儲休死了吧。”


    鳳憶頓了一下,緩緩點頭,正要將手中的鮫珠遞給她,突然聽到祁連勒什震驚的聲音。


    “扶疏轉世!”


    壞了!


    鳳憶眼神狠厲地直視不知何時過來的人族太子,冷聲道:“隻是長得相似罷了,扶疏死的時候,你也在場,她神魂碎裂,早就隕落了。”


    “公主,您少誑我,若此人不是,您打鬥時為何屢屢分神?”祁連勒什的語氣比鳳憶還要冷,看著晏浪的眼神,仿佛要將她就地斬殺。


    晏浪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也沒心思去聽,儲休死了,她的心都空了,隻想好好睡一覺,再起來撫養他們的小鮫人。


    意識逐漸混沌,朦朧中她聽到阿婆驚慌失措的聲音。


    “血崩了!浪浪,別睡,挺住啊!”


    “公主,她必須死,不然帝君追究下來,你不會有事,但我會死無葬身之地!”


    鳳憶看著生機急遽消失的晏浪,又看了眼旁邊的小鮫人,一時悲從心來,無言的憤怒充斥腦海,隨著老婦人悲慟的喊聲,一舉迸發出來。


    晏浪,也死了!


    鳳憶長鞭一甩,撕開空間裂縫,帶著三人閃身逃走,不知所蹤。


    自此,神族公主公然叛出神界的消息傳遍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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