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離體一萬年,阿準死於遺蛇族人之手,定不願附身到族人身上。


    仇澗不會是阿準,他沒有阿準的記憶,再像也不是。


    當她明白阿準是真的不在了之後,徹底瘋了,哪還有什麽理智,強硬納了仇澗,卑劣地把仇澗當作阿準的替身。


    她以為仇澗會恨她,但萬萬沒想到仇澗會愛上她。


    枯寂空蕩已久的心在仇澗身上得到了微弱的暖意,她的理智漸漸迴籠,卻有些無法麵對仇澗真摯包容的雙眼。


    她開始想族人的事來逃避,製定新的族規,強製命令族人不準吃人。


    但沒過多久,所有人都跪到了泗水宮外,她焦頭爛額時,仇澗適時出現,勸她退一步。


    她的情緒在看到仇澗的時候竟然緩緩平靜下來,那天,她下定決心與仇澗在一起。


    但她低估了自己對阿準的愛,每次與仇澗在一起時,她總是心痛難耐,她覺得自己無恥極了,放不下阿準,又抓著仇澗不鬆手。


    餘下幾萬年她都在矛盾中自暴自棄,心痛得麻木了,時間久了,她竟然越來越離不開仇澗。


    她的心裏住了兩個人,答應阿準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她沒做到。


    想許給仇澗的全心全意,她也做不到。


    最後,族人的表現更讓她失望。


    禹又抬頭望天,漫天紅霞如血,映在她斑駁滄桑的眼底,是道不出的哀慟。


    “阿顏,”禹又看向朝顏,“我聽辭先生是這樣喚你的,我可否也叫你阿顏?”


    朝顏抬手握住她的手,點頭:“可以。”


    禹又笑了一下:“你曾問我,為何泗水宮裏的人會生出情感,我當時說是秘密。”


    “其實也不算秘密。”


    禹又接下來說出的話,猶如滾滾雷聲,驚世駭俗。


    “阿準是天道特意派過來拯救遺蛇族的轉機。”


    “阿準與我說過,天道入他夢,在他神骨之上刻下了能令遺蛇族產生情感的箴言,即便身死,他神骨所在的地方,方圓百裏的遺蛇族人都會被催生出情感。”


    “我便是第一個生出七情六欲的遺蛇,隻是我沒想到,其他族人隻生出了貪嗔癡這些惡念。”


    她的目光落在梅星和淮盼身上,隱隱有些安慰:“這麽多年下來,隻有你們二人是最成功的。”


    朝顏神情怔忪,原來,竟是這樣嗎?


    天道的恩賜,竟讓遺蛇族人生生吃了!


    “我本想繼承阿準意誌,這或許是我們遺蛇族最後的轉機,若所有遺蛇族人都有了慈悲之心,那會不會有重迴五界的一天?”


    “但我錯了,哈哈哈!”禹又眼神悲戚,“遺蛇就是壞種!我在為自己,為遺蛇族搏出路,他們是怎麽對我的?”


    “哈哈哈!全都背叛我了,他們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愚昧無知!活該一輩子困死在失落之地!”


    “我救不了阿準,更救不了遺蛇,索性都殺了!”


    禹又的神情又開始被癲狂覆蓋:“隻留下好人,其他全都殺幹淨!”


    “置之死地而後生,我隻能這麽做,我沒有辦法了!”


    禹又看向解姣涼透了的屍體,冷笑道:“解姣給我下骨蠱散的時候,我就知道,遺蛇族重新洗牌的時候到了。”


    她第一個殺的就是棲山部落,棲山部落掌管骨蠱散,她要用骨蠱散將惡念全部清除。


    朝顏死死扣住禹又的手,神情悲哀。


    禹又這個樣子,已經是半瘋魔狀態了,愛人死去,族人背叛,天道重任。


    整個遺蛇族隻有她成功被白準賦予了人的情感,但正因為隻有她一個清醒者,她在這條不被族人理解的路上踽踽獨行。


    麵對因有了情感而滋生惡念的族人,她是迷茫無措的,阿準不在了,前路都是未知的。


    她一步一個腳印在荊棘叢生的深林行走,試圖為族人蹚出一條通往外界的自由的路,但她走著走著,卻突然發現,前路沒有盡頭。


    這條路上,仇澗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可解姣他們居然要殺掉仇澗!


    禹又靠在仇澗的懷中,望著朝顏的眼神格外溫暖:“我對你好,隻是因為你是神族。”


    沒有利用。


    她的阿準就是神族,她怎麽舍得利用阿準的同族呢?


    朝顏眼眶驀然酸澀,攥著禹又的手,喉嚨哽咽得一時不能言語。


    微生辭將朝顏攬進懷裏,心中也被禹又的話深深觸動。


    梅星跪在禹又身邊雙眼含淚,淮盼更是哭得涕泗橫流,毫無形象。


    就連駁影都徹底怔愣住,眸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以及醍醐灌頂的清醒。


    朝顏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紅握了握禹又的手,溫聲道:“沒事,殺就殺了。”


    “走不下去,就停下來吧。”


    遺蛇族不配!他們配不上禹又的心意!


    仇澗輕吻禹又額頭:“又又,我們不管了。”


    禹又搖頭痛哭:“我好累,真的好累。”


    親手殺死族人,她的心是痛的,她知道死去的族人中,或許有心存善念之人,但是她要將遺蛇族重新洗牌,就必須狠下心來。


    她不求原諒,她造的殺孽她自己來擔。


    朝顏無法置喙禹又的做法,就如禹又說的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許重新洗牌,會有微光出現,但代價太大了。


    這不足以成為罔顧生命的理由。


    所以,她隻能勸禹又停下來,不要再造殺孽了。


    以禹又的精神狀態,已經不適合繼續負重前行了,她不敢想,如果沒有仇澗,禹又會瘋成什麽樣。


    紅光外麵虎視眈眈的族人還在用仇恨的目光指責禹又,在此處的所有人,聽到禹又的話,反而更憤怒。


    有的還在質問禹又為什麽不早早說出來,更有甚者,揚言不願意出失落之地。


    族人的話猶如利刃一把把插進禹又的心,仿佛她這麽多年的堅持,都是多此一舉,苦心付諸東流,被肆意踐踏。


    世人皆濁我獨清,原來清醒者,麵對的竟是看不到微光的黑暗牢籠。


    荒謬!荒謬啊!


    禹又胸中鬱氣堆積,生生吐出口心頭血,臉色瞬間白得透明,眼神混沌,身子無力地滑落,昏迷過去。


    仇澗的臉也跟著白了幾分,抱緊懷中人,求救地看向朝顏。


    朝顏趕緊將靈力渡進禹又體內,豈料這一查看,竟發現禹又的生機以驚人的速度飛速消散,已經所剩無幾了!


    怎麽會這樣?


    朝顏凝神將生命之力盡數灌注進去,散去的生機她救不迴,但剩下的,她應該能穩住!


    隻是,即便挽留住了,禹又也沒幾天可活了。


    怎麽辦?要如何給禹又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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