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的感情,朝顏不打算多問,微生辭這個師尊的囑咐,比什麽都有用,她也隻是八卦一下,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再多的,就沒興趣了。


    微生辭將楚君涯安頓在西廂房,殷汀對楚君涯這個新認識的人有些好奇,便跟了過去,庭院裏便隻剩朝顏和微生辭相對而立了。


    “我……”微生辭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種尷尬的局麵,他想到朝顏總有一天會看到他不為人知的一麵,並因此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但真正麵對朝顏恍然的顏色時,竟是不知所措踩下了所有心緒,占滿心間。


    恰時風過庭院,擾起楓葉飛旋。


    微生辭的心突然就靜了下來,目光似乎穿過時光迴憶著什麽,再看向朝顏時,眼眸流轉著的,是誠摯的謝意,他聲音朗潤,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阿顏,你贈予的那枚楓葉,我很喜歡。”


    朝顏怔住,良久,她視線落在打著旋兒飄落的楓葉上,腦中驀然浮現初次與微生辭相談的場景。


    那晚,她問他,是否確定要同修時,他的迴答是確定。


    當初她不確定他到底是胸有成竹,還是心存死誌,如今她確定了。


    兩人既然都知曉對方的好意,那便無需多言了。


    堵在心口的悶氣悄然散去,朝顏轉移了話題:“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師徒已經相認,朝顏幹脆開門見山,直接問他。


    微生辭道:“先讓君涯在這住上幾日,然後便放他去曆練吧,他該快些成長起來了。”


    朝顏點頭,對微生辭的決定表示讚同。


    接下來的幾天,朝顏三人便帶著楚君涯在臨火城好生遊玩了一番,一直沒坐上的畫舫也終於坐上了。


    幾人在畫舫上遊了湖,釣了魚,還吃上了現做的全魚宴。


    楚君涯自收到師尊讓他放鬆幾日,就要繼續去曆練的命令後,便每日跟在自家師尊身旁。


    微生辭對這個徒弟也是看重的,時不時便囑咐上幾句。


    而朝顏和殷汀自是滿心隻有吃和玩,瘋玩幾日後,晚上迴去時,正巧看到多日不見的挽霜麵色焦急地等在院門口,神識範圍內,見他們迴來後,頓時鬆了口氣。


    “可算迴來了!”


    見挽霜不等他們走近,便迎了上來,朝顏疑惑道:“城主,不知您找我們有何事?”


    問是這麽問,但幾人心知肚明,若無大事,挽霜是不會這麽晚找過來的。


    “我此番前來,是要叮囑你們一件事!”


    幾人圍坐到院中石桌邊,聽挽霜語氣急切地道來。


    原來,殷汀衝破封印不是偶然,而是鑄烆山中憑空出現一處空村,空村現世引發的地動震裂了封印,殷汀才得以僥幸出來。


    那空村出現在鑄烆山深處,今日也是一心腹因家弟一直未曾從空村出來,心知不妙,求到挽霜跟前,挽霜才知曉,凡是去過空村的人皆未再出來過。


    此時前來,是見夜色已深,卻遲遲未見幾人歸來,心生忐忑,生怕幾人去了深山遊玩,毫無防備進了那詭異的空村出不來,便候在院外。


    幸而幾人並未一時興起,往深山而去,便特意過來叮囑。


    殷汀問道:“祖奶奶,你是要去空村查看一番嗎?”


    挽霜點頭,“前前後後已有十幾人失蹤,我打算明日去看看。”


    “我與您一起吧。”楚君涯本也是要去曆練的,在外這些年,什麽龍潭虎穴沒闖過,若是區區一個詭異的空村,便避而不去,那他曆練還有何意義?


    這般想著,楚君涯看向微生辭:“師尊以為如何?”


    “可。”


    得到師尊首肯,楚君涯並無意外,見朝顏和殷汀也躍躍欲試,便問道:“朝顏姑娘和阿汀也想去?”


    兩人頻頻點頭,微生辭也允了。


    挽霜頓感頭疼,本意是讓他們不要去,結果反倒是一個接一個的都要去。


    本以為看上去最穩重的人,卻也縱著他們。


    挽霜還想勸兩句,但對上幾人堅定的神色,也允了下來。


    罷了,總歸是有她在,雖眼睛看不到,神識也能看清個大概。


    再不濟,還有那個戴麵具的人護著,應是不會出什麽差錯。


    翌日一早,幾人便在城主府匯合,前往深山,待親眼見到那突兀出現在山陰處的山村時,才知那山村的不簡單。


    山陰背陽,山穀處坐落著孤村,打眼望去,至少有近百戶人家,空村外圍原本生機勃勃的紅楓此時顯然枯死已久。


    如果要形容一下對這孤村的感覺,那便唯有死寂二字。


    偌大山穀,不聞一聲蟲鳴鳥叫,甚至連整座村子都寂靜無比,村莊百米之內,不見任何活物。


    陰冷山風唿嘯而過,卻在途經村子時,詭異消失,如此匪夷所思的景象,令幾人麵麵相覷。


    行至近處,便見村口處立著一塊人高的石碑,刻著徐家村三字。


    幾人剛站定,便見石碑光芒大盛,一股極強的吸力瞬間將來不及防備的幾人卷入進去。


    光芒疾速閃過,空間瞬間扭曲,朝顏隻感覺眼前一花,待視線重新恢複正常時,看著一派祥和的村落,她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完了,進入未知的陣法中了。


    其餘四人都不見蹤影,想來是被分到不同的地方了,幸好村子沒那麽大,就算挨家挨戶找過去,也能很快找到人。


    隻是,眼前的景象,讓朝顏佇立在原地,遲遲不敢踏出一步。


    寬闊的土路兩旁錯落著房屋,綠瓦白牆前,有年過半百的老嫗聚在一處話閑,有紮著小辮子的孩童歡唿笑鬧著放紙鳶。


    不遠處,婦女在菜園子裏侍弄蔬菜,當家的舉著斧頭劈砍柴火,家禽在路邊悠閑地晃著,時而啄一下野草,大黃狗歡快地搖著尾巴圍著主人轉。


    若從未在外麵見過這座村莊,朝顏定是會信了這安逸祥和的假象。


    一道寬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緊接著腳步聲由遠及近。


    “玉娘,我迴來啦!”


    朝顏尋聲看去,便見麵容憨厚的年輕漢子肩上挑著扁擔,扁擔上墜著兩個藤筐,一副賣貨郎的打扮,他的身子在路過朝顏時,竟徑直穿過了她的身體。


    朝顏唿吸都停了一瞬,瞪大眼睛直愣愣看著那漢子奔向一盤著發的年輕婦女。


    怎麽迴事?


    這難道是個幻陣?


    那邊,婦女問道:“不是去鎮裏賣貨了嗎?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漢子撓撓頭,笑著解釋:“半路上正巧遇到一行商隊,把我這些貨物都買了,玉娘你看,”漢子把一錠銀子放在玉娘手中,邀功道:“整整賣了五兩銀子,玉娘你收好,攢著等來年生產,請個好點的穩婆!”


    “玉娘,你家郎君真是個好的!我家老頭子若是有賀五一半疼人,我都能再給他生兩個大胖小子!”鄰居老婦人搓著衣服,笑著打趣。


    玉娘羞紅了臉,輕瞥了眼傻笑著的漢子,笑著迴道:“李大娘這番話可休要讓大爺聽見,不然迴頭真讓您再生一個嘞!”


    “哎喲喲,不得了啊,你這丫頭,也學會打趣老婆子我了!”老婦人朗聲笑著,身後房門走出一身體健壯的老大爺。


    老大爺走到老婦人身邊,邊把洗好的衣服抖落開晾在衣杆上,邊笑道:“賀五小子疼媳婦兒還是跟著我耳濡目染的,老婆子你可莫要冤枉我啊~”


    “瞧瞧,瞧瞧,”老婦人掩唇笑著,“可真是說不得你嘞!”


    幾人正笑鬧著,忽見碧霄之上劃過一道刺眼的白光,繼而路的盡頭,憑空出現一人一獸。


    來人被灰色袍子裹得嚴嚴實實,但觀其身形,依稀能看出是個男子。


    他站在龐大的骨獸前麵,卻隻到那骨獸的鼻尖,露出骨獸空洞漆黑的獸眼,眼眶鬼氣繚繞,神色猙獰。


    這骨獸身形似豹,四肢走動時,發出骨頭“當啷當啷”的碰撞聲,像踩在人的骨頭上。


    這不速之客,大抵來自幽冥界。


    骨獸鬼氣陰寒森冷,每踏出一步,足下鬼氣便驚濤駭浪般拍岸而起,冤魂厲鬼尖銳的嘶鳴無情地攪碎村莊的安逸,鬼氣升騰將碧空金烏吞噬殆盡。


    灰袍男子拿出烏金魘獸盤,將之高高拋出,鬼氣扭曲間,看不清到底落到了何處,隻聽到落地的聲音響起時,整個村莊便被烏金光環籠罩其中。


    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毫無預兆地拉開序幕!


    灰袍男子手持長刀鉞斬而下,無辜村民的頭顱瞬間飛出去,骨碌碌滾出一道猩紅的血痕,瞪大的雙眼中滿是茫然。


    “阿爹!”女童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直刺耳膜,震醒了呆滯中的村民。


    一時間,村民沸騰起來,拉家帶口往村口亡命狂奔。


    “快跑!阿娘!”


    “啊啊啊!救命啊!”


    “快逃啊!”


    骨獸四肢重若千鈞,狂吼而來時震得地麵沙石彈起,頃刻間追上逃亡的村民,骨爪往下一拍,便奪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待有人連滾帶爬地逃到村口時,卻蒙頭撞上無形的光壁,他被撞得翻倒在地,沙石擦進手掌血肉,卻顧不得疼痛,果斷往旁邊奔去。


    本以為能跑出村莊,卻不想,又撞上那層光壁,他坐在地上整個人都蒙了,不信邪地換了個方向繼續衝去。


    等再次被光壁彈迴去時,他的唿吸愈漸急促,喉嚨深處嘶啞出極致的絕望,瘋了般衝上去,攥緊拳拚了命一拳一拳砸在光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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