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夏侯白


    深夜、白葉山。


    叢林的陰影仿佛層層疊疊的黑手從頭頂拂過。巡夜的餘梓提著一盞孤燈靜靜地走在山路上。


    這條走過數年的山路在他的眼裏已經再熟悉不過了,閉著眼睛都能走完。


    東山頭的土匪們如今也不會再來和師門過不去。現在的白葉山一切太平。


    所以在餘梓看來,今晚的巡夜也不過是例行公事,如今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上麵。


    今天他剛剛學完一套百影潛手的擒拿之法。


    對他來說,這無異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在師門之中,他的修為向來在中下層遊走。當年除了劍秋人人都強過他。


    如今讓他學會了這套難度不低的百影潛手,也不禁洋洋自得。


    隻可惜劍秋早在數年之前便已失蹤。所以如今餘梓的修為仍在師門墊底,即使學會了這套功夫也無人可以炫技一番。


    想到此處,餘梓也不禁有些寂寞無聊。


    想到今夜輪到自己巡夜,左右也是無事。他索性就在山路之上將這套功夫打了一遍。果然是虎虎生風,就連樹冠的綠葉也被他的掌風刮下不少。


    當他打過一遍之後,感到內勁有些消耗過度,兀自蹲在路邊喘氣。心中不禁想到:


    “如果此時有人在場,能看見小爺我威風凜凜的模樣那就好了!”


    “方才你施掌之時,好幾處發力不夠。擊打的位置也不太準確。看來還得多練幾遍呀!”


    一個陌生的聲音,陡然從身旁的黑暗裏傳了出來。


    “臥糙!”


    餘梓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噌的從路邊跳起。他擔心是東山的土匪又來搗亂。一把拔出長劍,作出警戒的架勢。可是過了好久也不見有人出來。終於大著膽子顫顫巍巍的問道:“是誰在那?”


    唰唰幾聲響動,一個陰影從叢林深處慢慢現身。那是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雖然身形之中透出一副剽悍之氣,不過看打扮似乎不像個土匪。


    男子站在路邊,看著全神戒備的餘梓,微微笑道:“不用緊張,我叫夏侯白,不是個壞人。”


    “夏侯白?”餘梓心裏想了想,不記得自己聽說過這麽一個人。又問道:“閣下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這夏侯白似乎的確不含敵意,笑吟吟的說:“我來找你們門派裏一個叫扶搖的女孩,她在哪?”


    “扶搖師姐?”餘梓心中一陣奇怪:“扶搖師姐早就不在咱們山上了,你快走吧!”


    夏侯白笑容一滯,又道:“怎麽會呢?扶搖一定在這,你這孩子可不興撒謊!”


    餘梓聽他口氣,總是孩子長孩子短的。似乎有些居高臨下之意,不禁感覺自己受了輕視,有些不快:“你夜裏闖我們山門幹什麽,跟你說師姐不在就是不在,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


    夏侯白也不生氣,隻是搖搖頭認真的說:“不可能,我得到了可靠消息說她就在白葉山。“找不到她我可不會離開。”


    餘梓見他不願離開,立刻從懷裏掏出一支響箭,指向天空:“你再不走,等我把信號發出去,大家是不可能放過你的!”


    夏侯白認真的迴答:“我說了,一個人迴去我沒法交差,至少我要把你們白葉山搜查一遍,看看有什麽線索。”


    餘梓見他不願離開,隻好一咬牙將響箭擲出。袖箭在天空之中發出刺耳噪音,劃破了這寧靜的夜空。山頂有不少人立時就被吵醒,紛紛走出臥房查看,一時間山頂一片喧嘩混亂。


    餘梓聽見師門反應之後,心中頓時有了底氣,道:“你再不走,待會你可就走不了啦!”


    誰知夏侯白竟然毫無懼怕之意,反倒笑吟吟的說道:“小朋友,等你的同伴從山頂下來,也得一些時間,我左右無事,不如咱倆先玩玩怎麽樣?”


    餘梓見自己嚇不走他,隻好另想辦法,想到反正自己的修為同門都知道,鬥不過這來挑釁的無賴也在情理之中。


    總之待會也有同門救援,自己倒不如先試試新練的掌法是否實用,若是運氣好打敗了這個家夥反倒是大功一件。


    於是他喝道:“大膽!我看你是個來找死的瘋子。那我就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說著餘梓拉開架勢,喝道:“你遠來是客,我讓你先出手!”


    夏侯白笑意不減,道:“不急,你方才打了一套掌法,我看你挺累的,我先等你歇一歇,好嗎?”


    餘梓一呆,想想也覺得自己剛才打的滿頭大汗,現在動手的確有些吃虧。


    他反正救援在即,於是惡意的看著夏侯白。


    反正自己晚些動手總是不虧,於是他也點點頭:


    “你這家夥倒也懂事,待會等我師兄們抓住了你,我替你說幾句好話,總讓你少吃些苦頭。”


    夏侯白向他致意:“多謝你了。”


    今夜的夜林比起往日來更加陰森。餘梓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心急如焚。


    因為他一麵要警惕著這個來路不明的入侵者突然暴起行兇,還得趁著對方不注意之時抬頭看看師兄們準備得怎麽樣了、離自己還有多遠的距離。


    他的心裏也一直盤算著應該什麽時候動手宣戰最為適宜,能夠既不失麵子又不失安全。


    直到當他抬頭的時候,卻無意間發現:現在的天看起來,怎麽比剛才更黑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白葉山頭變得烏雲密布。


    黑壓壓的雲層就像是一層又一層的黑棉一樣厚重,天空中狂風大作,似乎快要崩潰撲落。


    山頂師門人聲鼎沸,看來大家就要下來了。


    餘梓心想現在動手正是時候,既能讓師兄們看到自己的威風,又能不至於在大家下山之前就很丟臉的處於下風。


    一聲餘梓拉開架勢,喝道:


    “開始吧!”


    夏侯白詫異道:“你確定準備好了嗎?我看你要不然再等等?”


    “你少廢話!”餘梓雙目如電,正義淩然的怒喝。


    夏侯白看了看餘梓的架勢,隻見他前弓後馬,左手叉開向前微微探出,猶如虎掌。右手高舉過頭,勢如托天。人如泰山巍然凝重,勢如張弓蓄勢待發。


    神情肅立,儼然一副不容小視的模樣。


    夏侯白,不由有些好笑:“我覺得你右手可以放下來一點,舉得這麽高反而有些華而不實…”


    “大膽!”餘梓一副正氣淩然:“我讓你先出手!”


    夏侯白擺擺手:“不必,還是你先請吧……”


    此時戰鬥一觸即發,就連這死一般寂靜的暗夜,都似乎多了幾絲大戰的氣氛。半山腰上忽然狂風大作,夜空中悶雷響動,似乎是空中的雷電也在躍躍欲試。


    餘梓看那夏侯白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似乎是勝券在握。


    他心想這入侵者既然敢深夜前來獨自挑釁,必然有些手段。若是正麵廝殺,自己多半不是對手。不如就利用這廝的自大心態,故意演戲來麻痹他的戒心。再暴起出手打他個措手不及勝算反而更大。


    想到此處,就連餘梓自己都忍不住有些佩服自己的智慧了。他斷然喝道:“不必客氣了,你先請!”


    “何必多禮?你先請!”


    “還是你先請吧…”


    ……


    看到這兩人彬彬有禮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個相識多年的老友正在友好切磋,生怕自己的一時無禮毀掉了兩人多年的友誼。


    就在這一觸即發的大戰之前,兩人這副虛偽的嘴臉不由讓人感到滑稽。


    就在兩人相互謙讓,相持不下之際,餘梓突然暴起發難,一躍數丈,好似一頭大鳥一般向下撲擊。左掌揮出,


    餘梓右掌聚氣。左掌在前先發後至,右掌在後後發先至。雙掌掌力飄忽不定,虛實難測,向夏侯白頭頂劈落!


    此時的夏侯白似乎還未反應過來,呆呆地站在原地紋絲未動。而餘梓看著敵人全然暴露在自己掌下的頭顱,似乎已經看見了這個狂徒開顱喪命的可悲結局,


    餘梓心想快了,一想到自己如此機智,難免心中得意。幾乎就快為自己的機智笑出聲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即將喪生餘梓掌下之前,夏侯白仍是身形不動,隻是右手食指朝天指去,冷笑著朝天輕聲喝了一聲:


    “疾!”


    ……


    “轟隆!”


    一道藍色霹靂從天而降,無比精確的從餘梓的胸膛擦身而過,砸在了山路之上。


    夏侯白低頭看著昏迷不醒餘梓微微一笑:


    “承讓了。”


    其實趴在地上的餘梓毫發未損,隻不過在他腦袋前方的地麵上,閃電留下了一道拳頭大小的深痕。


    不過餘梓的無能卻實在是有些出乎了夏侯白的預料。因為夏侯白方才召來的閃電已經刻意避開了正在高速運動的餘梓,並沒有給他造成絲毫實質性的傷害。


    可這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子卻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竟會被一道閃電攻擊。天罰之下肝膽俱裂,竟然活生生的把自己嚇暈了過去…


    山腰之上,罡風迅起,吹動了這暗夜叢林。


    狂風之中,無數樹冠隨著風暴洶湧搖動,仿佛是有無數雙施法的黑手,正朝著遙遠蒼穹,發出神秘的召喚。


    天空之中,也是黑雲湧動,雲層的表麵上則布滿了藍色的電流。無比龐大的黑雲仿佛是被鎖鏈縛住的城池。


    其中風暴縱橫,暗流洶湧,似乎是有什麽巨大的怪獸潛伏其中,蓄勢待發。


    夏侯白胸中豪情萬丈,似乎是被這不可一世的天威點燃了體內的熱血。


    “素手執雷三千丈,天罰做劍斬長空!”


    他仰天長嘯,猶如龍吟大澤,蓋過了這漫天的驚雷。唿嘯聲刺破了蒼穹,巍峨的山峰都在他的怒吼之下瑟瑟發抖。似乎是一個鋼鐵巨人將古老的白葉山踩在腳下:


    “龍虎山首徒夏侯白奉宗主之令拜會寶山,恭請貴派掌門一唔!”


    說完他縱身一躍,高達數丈。踩著陡峭的山體向上爬升。烏雲是他的鎧甲,雷電是他的戰車。


    不過片刻,閃電悲憫虎便已經衝上了山峰,兔起鶻落,穩穩地落在巔峰。幾個黑影衝天而起,已將他包圍在戰圈核心。


    夏侯白掃眼看去,蕭默等白葉山五大弟子已經將他牢牢包圍。不過他並不認識這些無名之輩,也毫不在意。


    畢竟他要尋找的扶搖,並不在其中,也就不必留手了。


    蕭默滿臉肅容,觀察著這個聞所未聞的強敵,沉聲喝道:“殺!”


    看著四麵八方飛撲而來的敵手,夏侯白毫不動容。


    他隻是雙眼橫掃一圈,便已精確的鎖定了所有的進攻,隨後戟指向天,宛如一個狂熱的信徒,高聲呐喊:


    “天公助我!”


    “轟!”


    似乎是響應他的號召,足足五道驚雷從遙遠的天外降臨,每一道都精準的砸向的進擊者的頭頂。趙謀、孫行天、吳亮、呂琳琅四人還未發覺,便已被轟鳴的驚雷擊中。


    蕭默道行最高,倒是已經察覺強襲已至,正要抵擋,可惜他雖有意識,奈何實力仍是不足,施法尚未開始,便被穿體的電流遊走全身,隻覺得渾身麻痹,動彈不得,落石一樣摔落在地。


    夏侯白大展神威,僅一擊便擊敗了白葉山五大弟子。環顧四野,偏僻的山峰上僅坐落著幾幢孤零零的木屋,其中五間門戶大開,


    簡陋的木門在狂風中孱弱的擺動不停,屋內空無一人。而其餘緊閉的木屋裏,他隻察覺到有一幢屋內,還有法力流動。


    “哐當”


    劣質的木門轟然破碎,一道煊赫的金光灑滿山峰,如同一輛高速開動的馬車向夏侯白迎麵撞來。


    夏侯白左肩微沉,險險的避開衝撞。金光撲空,砸在山岩之上,霎時將那堅固的頑石砸做粉碎。調轉矛頭,又從背後向夏侯白襲來!


    夏侯白長嘯一聲,衝著金光高聲叫道:“你也想與我爭鋒嗎?”右足踏落,如同一發炮彈一般向金光迎頭撲去。


    就在兩股發力即將全力衝撞之際,夏侯白伸出右手,向前探出。如一口利劍一般插進那不可逼視的金光之中。竟將股那勢不可擋的力量一把攥住。


    被金光包裹的事物猶如受驚的野獸,四處飛竄,想要脫離夏侯白的掌控。可年輕男子的右手就像是一把不可動搖的鐵箍,牢牢的把手中的法器束縛在掌心之中。


    不管金光法器如何掙紮,可就像如被嵌入了大山之中,始終無法逃離。


    終於,這法器似乎已經是筋疲力盡,掙紮的力道慢慢的減弱,那耀眼奪目的光華也不得不慢慢黯淡下去。


    直到所有的光芒褪去,夏侯白方才看清,手中握住的,乃是一柄黑沉沉的破魔狼牙棒,正是白葉山人的法器。


    夏侯白信手一拋,將破去法力的破魔狼牙棒扔在地上。


    衝著扇洞開的大門微微笑道:“想不到這小小的白葉山,也有如此法力,實在難得。”


    木屋之內,一聲歎息緩緩傳出:“龍虎宗乃是天下道門正法,宗主真君練霹靂更是法界領袖。


    難道今日竟也要以大欺小,來滅我小小的白葉山嗎?”


    夏侯白拱手揖道:“晚輩不敢,隻是師命在身,令晚輩迎接扶搖這孩子迴山。至於貴派賢徒,也隻不過是暫時失去了行動之力,片刻便能複原。


    掌門隻需交出扶搖,晚輩即刻下山, 不敢妄動貴派一草一木。還望掌門切莫拒絕。”


    屋內白葉真人無奈的應道:“你來晚了,扶搖…扶搖已經不在白葉山了。”


    夏侯白問道:“那這孩子下落在哪?還望掌門賜教。”


    白葉山人道:“此事無可奉告,還望閣下恕罪。”


    夏侯白勸道:“恕我無禮,扶搖這孩子身份不凡,身後背景掌門更是清楚。這件事可不是區區一個白葉山派能夠插手的。


    還望掌門切莫執迷。隻需告訴我扶搖的去向,剩下的事由我龍虎宗自去處理,絕不會拖累貴派。”


    白葉山人無奈歎道:“雖然我不知道這孩子和龍虎宗有何關係。可帶走她的勢力也絕不是我小小白葉山能夠對付的。


    若是我出賣了他們,隻怕今後的下場也不會比今日更好了。”


    請求遭到拒絕,夏侯白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站直身子,沉聲道:“既然如此,請恕在下得罪了!”


    ……


    黑夜散去,清晨拂曉。劍秋伸了一個懶腰,從無間地穴裏快步走出。展開身法,幾個起落便來到了練功的山崖。


    林北歌早已在此等候,劍秋趕緊捂著臉辯解說:“今天我可沒有遲到,是你自己來得太早了!”


    早已見慣了劍秋這幅慫樣,林北歌也懶得再去理會,隻是冷冷罵道:“比你更強的人尚還比你早起,你還有臉狡辯?”


    劍秋沒有挨打,頓時安心下來,小聲說道:“既然比我更強的人都比我勤快,那我還這麽努力幹什麽?還是安安心心做個廢物好了,也沒這麽多煩惱。”


    “你說什麽?”


    哦…沒什麽?”劍秋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早?


    林北歌懶得理他,扔下一本小小的冊子道:“我苦思三天,把你上次在山洞中打出的那套掌法整理了一遍。


    這套掌法威力勝於雷音七戒手、施法卻又比大手印迅捷許多。乃是集兩大奇術之長的上乘掌法。


    你能創出此術也算是無上機緣,望你勤加練習,莫要辜負。”


    劍秋驚喜道:“竟然這麽快就整理出來了!老頭,你真是可以嘛!”


    林北歌冷冷道:“機緣難得,你能遇上也算有幸,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劍秋笑道:“老頭,你今天說話倒挺客氣的。是不是覺得小爺我上次幫你扛了事,感謝我呀?”


    林北歌道:“老爺我隻不過是難得高興,你莫得意,說不定明日老爺便殺了你也不奇怪。”


    劍秋道:“你果然是個冷血大變態。對了,這套掌法叫什麽名字?”


    林北歌道:“叫什麽名字有什麽打緊?難道這等小事也要我老人家費心嗎?既然這套掌法是你創下的,叫什麽你自己定下便是了。”


    劍秋思索道:“這可是小爺我自創的第一個法術,取的名字可不能馬虎,必須得霸氣…叫什麽好呢?”


    林北歌轉過身:“你自己慢慢想吧。”左手虛拂,似乎是在空氣之中拉開了一道帷幕,轉眼消失。


    劍秋仍在自言自語:“聽你的說法,這套掌法倒像是把明王大手印精簡之後的法術。大手印…大就是豪、而手印就是掌法…不如就叫豪掌吧?怎麽樣?”


    迴頭一看,林北歌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對於這老頭的神出鬼沒,劍秋也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他隻是細細的品味著這個新法術的名字,越來越喜歡:“豪掌、豪掌…嗯,果然是文采飛揚,王者風範呀…”


    春去秋來,山中歲月猶如白駒過隙。一轉眼,劍秋已經在這座神塚山上度過了六年時光。


    在這後兩年裏,劍秋不但成長為一個二十歲的青年,更是將明王之術融會貫通。


    在這套的法術係統中 明王化生術乃是重中之重。它的原理,就是將人體化為一個獨立的空間。


    在這個空間之中,理論上可以自行創造出所需的一切物質,最終使生命個體超脫於宇宙之外。成為一個不用依靠外力便能自行循環運轉的獨立係統。


    因此明王化生術不依靠外力便能產生天地靈氣與真元法力。而這一能力最為明顯的表現就是修習者的法力儲量幾乎是無窮無盡的。因為隻要修行者生產法力的速度高於消耗法力的速度,那麽體內的法力便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單看這一點,其餘的法術便無法做到。


    以林北歌的話來說,那就是隻要練成了明王化生術,那麽修煉明王大手印、雷音七戒手、豪掌乃至天下一切上乘法術根本不在話下。畢竟所有的法術,其力量的根源都來自施術者的法力。


    隻要法力深厚,就算是舉手投足,都會挾帶無窮威能。因此,如今的劍秋單從法力的層麵來說,已經足矣躋身天下一流高手之列。


    炎炎夏日,赤膊的劍秋正自在的坐在山頂練氣。


    林北歌不知是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沉默的看著這孩子精壯的背影。汗水沿著他脊背上肌肉的曲線歡快的淌下。那一身如銅澆鐵鑄般健壯的肉身上,沒有一處不散發出青春的氣息。


    、林北歌手裏把玩著那串古樸的念珠,看著不遠處那個年輕的孩子,可滿眼看到的,卻都是曾經的自己。那個幾十年前意氣風發的少年,那麽驕傲,那麽強壯。


    那個時候,他曾天真的以為全世界都是自己的,他的人生,就像幼年時村口的那條山路,雖然看不見終點,但一定充滿了精彩和光榮。


    可如今,自己的終點,終於來到了…


    短短一個早晨,劍秋就已經把明王化生術運行了三十個周天之數,他提氣向上,將渾身的濁氣都匯於咽喉,然後一口噴出。那道氣流猶如一道凝練的水箭激射而去,筆直的飛出數丈方才緩緩消散,足見如今的劍秋內力之精煉,已臻化境,天下罕有。


    待劍秋噴出那口廢氣之後,似乎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終於緩緩睜眼,站了起來。向後問道:“你還準備在那看本帥哥多久?”


    林北歌竟然笑了,這笑容與他平日的冷笑絕不會相同,反而竟帶著一絲欣慰、一絲坦然。他毫不在意劍秋的打趣,隻是淡淡的向他招招手道:“你過來!”


    劍秋不耐煩的走了過去,邊走邊埋怨道:“怎麽啦?本大爺可忙著呢,練完了氣休息一下就要再練練身法,否則就來不及了,你可別耽誤我休息的時間…”


    “你上山多久了?”林北歌打斷了劍秋的碎碎念。


    “誰知道?”劍秋稀裏糊塗的說:“總有三四年了。”


    林北歌笑道:“你才來時,不是整日都算著日子?難道你現在不想走了嗎?”


    劍秋一愣,似乎是想起了從前那一段整日渴望離開的枯燥日子了。


    那時的他,心裏滿是山外的自由、白葉山的安逸、以及自己心裏的扶搖師姐,所以整日裏除了修煉,就隻剩下那個似乎遙不可及的離開夢想了,因此,在他困在神塚山的頭兩年,整天都是數著日子過來的。


    m他修煉漸入佳境之後,越發的感受到修行之路的確是博大精深,趣味無窮。當他放在修煉上的心思越發越重時,離山的念頭反而越來越輕了


    至於後來的日子,他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如今還是坐困深山,身無自由了。


    劍秋奇怪的搖搖頭,:


    “不知道,我隻知道當我安心留在山上的時候,反而自在了不少。現在想想,我倒覺得我連神塚山都沒能力走出去,就算真的給我自由,我又能去哪呢?”


    林北歌欣慰的笑了笑:“不錯,當你擁有了甘願守望孤獨的心時,你才能獲得縱橫天下的能力沒實力人,走到哪裏都寸步行。


    你能用六年看懂這一層,就算你的修為毫無長進,也勝過了這天下九成的人。”


    “已經六年了?”劍秋有些詫異,但並沒有如同意料中那樣反應激烈:“那我算一算,我上山時時十四歲,現在就是二十歲了。唉,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麽樣?”


    林北歌開這玩笑說道:“托你的福,因為你老老實實,從沒想過逃下山去,所以他們都活的好好的。”


    劍秋道:“你這個家夥,奇奇怪怪的。你到底要說什麽,不說我可就繼續練功了…”


    林北歌滿意的看著如今這個劍秋,這個六年來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少年,相比起他上山的時候,已經宛如脫胎換骨了一般。如今的劍秋,就像是一口方才完成鍛造的寶劍,鋒利,尖銳、所向披靡!


    是他鍛造了這口寶劍,他也已經預料到了這口寶劍會如何毀滅。他甚至已經想到了當自己把這口無堅不摧的寶劍從神塚山投向人間之時,會給那個被自己憎恨的世界此處怎樣一個可怕的傷痕!


    他看著眼前的劍秋,突然越看越是喜歡。似乎這個自己親手打造出的天才修行人,宛如自己的重生!


    即使知道自己已經命在旦夕,可是林北歌已經毫不在乎了。自己已經把一切都托付給了眼前這個少年。


    當劍秋從自己這裏學會所有的法術的同時,就已經把林北歌與世界的仇恨都帶迴到了自己的身上。林北歌甚至已經看到,自己的故事會在這個無知少年的身上完完全全的重演一遍,當他體會到如今自己的孤獨與憤怒之時。就是自己的重生之日!


    到那時,自己的仇恨會隨著這個少年開始不斷的傳承下去。自己的仇恨與意誌,將永遠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成為依附時間的汙泥,永遠困擾著這個虛偽的人間。到那時自己是否尚在人間,又有什麽重要呢。


    林北歌把手裏的念珠交給了劍秋:“這個你拿好。”


    劍秋拿在手裏掂量了兩下:“這麽老土的破爛你給我幹什麽?我才不想要呢!”


    林北歌鄭重的說道:“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把它埋起來,讓它永遠消失”


    劍秋看他的臉色,好像並不是開玩笑,想了想,恍然大悟:


    “原來上次那幫壞人要找的就是這東西啊!你一定是怕放在身上不保險,才想交給我的吧!看不出你還挺聰明的吧。”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事,滿臉神秘的問道:“我聽那些人的口氣,當年你在外麵名氣很大。喂,從沒聽你說過以前的故事。說來聽聽?”


    林北歌夜神秘的笑道:


    “我的故事,是我留給自己的迴憶,我不想說。你如果有心,今後總會知道。”


    劍秋看他今天怪怪的,也不敢多問什麽,把念珠放進懷裏:“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去練功了。”


    安排好了最後一件事,林北歌的心裏已經沒有了任何遺憾,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充滿了故事與仇恨的世界,緩緩搖頭:“沒有了,不想說了,也不想再看了…”


    劍秋迴過頭,正想要繼續修煉,突然,一聲虎嘯,猶如震驚世界的霹靂,從神塚山、貫穿到至高無上的蒼穹!


    那唿嘯之聲震撼得劍秋幾乎肝膽俱裂。他難以置信的迴頭看去。隻見林北歌仰天長嘯,唿嘯聲震驚百裏、聞所未聞。


    林北歌光是依憑著這聲長嘯,便聚起了威力龐然的港風。那猛烈的風暴是如此強橫和紊亂。幾乎就要吹塌了半座神塚山!


    劍秋馭起身法,縱上雲頭,方才逃出了罡風的肆虐範圍。看著暴風圈子中幾乎瘋狂的林北歌,他大聲問道:“喂!你發什麽瘋?”


    林北歌爽朗的大笑最後一次迴蕩在天地之間:


    “小子,記住:別去染指自己配不上的東西,別去做自己做不了的人!否則你會很傷心的!”


    …


    “我死之後,就把我的屍體埋在這神塚山的亂石堆裏,或者幹脆不要管它。我的骨頭太硬,刀砍不斷!火燒不化!水衝不走!就算埋進土裏,一萬年後也分解不了!可就算人類能夠如此堅強,又能有什麽用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法眼:明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莊磨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莊磨石並收藏法眼:明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