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璀璨的月牙台。


    廊下站著個少女。


    少女身著藍色紗裙,她頭戴繡金線麵紗,腕纏細鐲,足係銀鈴,一舉一動散發異域風情。


    她手握玫瑰腳踩白紗飄然降落,如仙女下凡飛下來。


    她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以右足為軸輕抬雲袖。


    忽然,她拽起裙擺扯,蔥白樣的大長腿露出來。


    她身上紗裙掉跌落,下身隻剩粉色小短裙。


    於是,少女抓起紗衣扔。


    那抹紅色印花齊胸上衣掉下來,她隻穿一件白色肚兜。


    微風吹過,她藍色麵紗掉下來,露出她嬌豔麵容,她處變不驚,鎮定完舞,完美謝幕。


    下麵的人驚得五雷轟頂。


    她抓起玫瑰花扔。


    紫衣男子握著酒盞,他撿起玫瑰花舉著:“我選徐朧月!”


    “她才是代國舞娘!”邊上那人趁機附和,握起玫瑰花送來。


    她接過玫瑰,羞得粉腮透桃紅。


    旁邊那人伸手指向前頭,他唏噓道:“她哪裏比的過徐朧玉!”


    話落,他抬手指過去。


    徐朧玉拿起長弓射,她一臉狠戾。


    箭像閃電飛出,徐朧月倒地,她渾身透著枯敗氣息。


    她抬起頭,嘴邊滲出一抹血。


    細碎腳步聲響起,徐朧玉走近,她高高地揚起下巴:“母皇送你來代國為質子,你卻自薦扮舞娘!”


    “三公主我嫉妒你,父皇給你封地,就連食邑也比我多!”


    聞言,徐朧月輕抬眼皮。


    她聲音變嘶啞:“月兒死後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二公主!”


    “是嗎?”徐朧玉抓起彎刀刺,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徐朧月一怔,她閉上眸子,意識變模糊。


    隨即,徐朧玉抓起鞭子抽,她連抽幾下。


    有人輕聲開口:“快看,九皇子來了!”


    “三公主,你別丟下我!”男人哭紅眼,他打橫抱起徐朧月,握住她手心。


    她躺在男人懷裏,烏發散落下來,血淚流出。


    是以,徐朧月早已沒知覺,她身子變輕。


    她死後飄在半空中,徘徊在屍首周圍不散,落在九鸞釵上。


    男人抱起她放棺木中,抓把黃土蓋上。


    墳前堆滿蓮花燈,男人手捧經文,他痛的無法唿吸,握住九鸞釵哭喊。


    灰雲飄過,驚雷滾滾,狂風四起,墳頭裂開個小縫。


    男人跳下來,他眼神中透著絕望:“此生分離,此情不渝,生不同衾,死當同穴!”


    “你上來!”徐朧月拽起男人扯,她那隻手幾乎透明。


    他躺下後,抱緊徐朧月。


    她連連搖頭。


    馬蹄聲響起,徐朧月飄到天邊,她輕抬水袖。


    漫天沙塵飄起,徐朧玉坐在馬背上,她抓起鞭子抽。


    將士們跟後頭,他們拿起火炮射。


    火光衝天,徐朧玉舉著錦旗,她勾起薄唇冷笑:“滅掉燕國!”


    說完,她遞給將士們一個眼神。


    將士們衝進來,他們握個長弓射。


    無數小箭飛來,女帝倒地,她閉上眸子。


    “母皇!”徐朧月抱住女帝,她身子穿過來。


    隨即,徐朧玉抓起刀刺,她漆黑眸子是壓抑的怒氣。


    女帝吐出一口血,她不再動彈。


    將士們占領皇宮,他們在外頭跑一圈,紛紛舉著錦旗。


    白色錦繡上有個紅色“代”字,徐朧月這才知道,代國早已滅掉燕國,還是徐朧玉親手滅掉。


    她飄在天邊,被風吹得一卷消散,再也看不見。


    六月初夏,陽光明媚。


    石榴樹在風中搖曳,朵朵紅花飄落。


    “三公主在哪?”


    徐朧月聽見聲音,她餛飩睜開眼,才發覺身子往下墜落。


    那種失重感,讓她有些恍惚,下一刻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然而這次有些不同,撲通一聲,她掉入水中,並沒有那種被箭刺過雷擊般的疼痛感。


    “三公主落水了!”


    一道驚慌聲響起,宮女可蘭走近,她跳到水中。


    水麵泛起層層漣漪,徐朧月在水中浮浮沉沉,她落在深淵水底,窒息感襲來。


    她身子停留在中箭時血流成河狀態,四肢抽搐著,順水往下掉。


    就在徐朧月以為又要經曆死亡,一雙手摟住她,將她帶離清澈恐怖的湖底。


    三個宮女站在湖邊,她們見到徐朧月被救,紛紛驚呆了。


    可蘭扶著徐朧月往前,她看了一眼宮女們:“你們快讓趙嬤嬤燒熱水,三公主等會兒沐浴!”


    聞言,宮女可柔往前走半步,她淺行一禮:“迴可蘭姐姐,我們這就去!”


    說完,可柔帶兩宮女穿過廊廡走遠。


    徐朧月靠在可蘭懷裏,水珠從她烏發滴落,她臉色蒼白,幾縷烏發貼在白玉般的臉頰,模樣狼狽。


    她抬手撩開烏發,清麗臉龐眉目如畫,仿佛被水泡過越發淡雅。


    可蘭帶徐朧月走進來。


    三個宮女抬起木桶倒在浴池中。


    煙霧嫋嫋升起,可柔抬手指浴池:“玫瑰花水和澡豆已備好,請三公主寬衣!”


    “你們先退下!”徐朧月看了一眼宮女們,她擰開盤扣,粉色襦裙掉在青石板地上。


    三個宮女淺行一禮,她們齊聲道:“是!”


    說完,她們轉身往外走。


    徐朧月抬起腿,她足尖輕點在水中,嬌豔欲滴。


    她身子蜷縮在水中,泡在玫瑰花瓣中。


    熱氣沸騰,散發著花香和澡豆藥香,混合淡雅香味。


    這是她讓宮中太醫開的澡豆方,以豆粉為主,再配上各種藥粉配置,滋潤肌膚悅澤容顏。


    水是用熱米飯倒入水中泡八日,取上層清水煮沸。


    再放入已溶化的鹿角膠和糯米,文火熬成粥攤開曬幹。


    粥幹和桃仁、杏仁、黑豆、白芷、白芨、白術、白茯苓、沉香、皂角及少許麝香一起搗為細末。


    徐朧月沐浴時,她用澡豆擦洗肌膚。


    她捏著紅帕子劃過白皙手腕,又輕拍左肩。


    可蘭拿個太真紅玉膏拍在徐朧月臉上,她舉著銅鏡過來。


    銅鏡中浮現白皙臉頰,徐朧月抬起頭。


    杏仁粉和輕粉混雜在一起,少許滑石粉和龍腦調勻,再加少量桃花。


    徐朧月麵若桃花,她未施粉黛,眼角泛出粉白之色,耳下兩顆桃花芯耳環一晃一晃的,美的讓人窒息。


    她那雙媚眼輕抬,拿起玫瑰花瓣撒在香肩上。


    玫瑰花瓣掉在水中,徐朧月眯著眸子,她深深地吸口氣。


    隨即,她扶著可蘭抬起腿。


    可蘭拿個白帕子擦幹她身上水珠,握起月白色紗裙送來。


    徐朧月接過紗裙,她擰好盤扣,拿起粉色紗衣披在肩上。


    於是,她抬腿跨過門檻。


    男寵們們走近。


    徐朧月羞得粉腮透桃紅,她捏起月白色裙擺。


    白色裙擺用金線繡牡丹花,男寵們那雙眸子看直,他們趴在地上,抬手扯白裙。


    可蘭清清嗓子,她抬手指前頭:“女帝來了!”


    幾個男寵紛紛往後退。


    徐朧月挺直腰板站好。


    夏日的風吹到禦花園,徐朧月感受泥土香氣,她感覺活著真好。


    女帝走來,她握緊和親文書,抬眸打量徐朧月:“代國送來和親文書,三公主明日大婚!”


    “是!”徐朧月淺行一禮,她垂下頭。


    聞言,女帝瞅了一眼廊廡,她板著臉。


    紅柱邊,幾個男寵伸出腦袋,他們躲在後頭。


    女帝怒火竄到臉上,她像是隱忍不發,沒說什麽,轉身往前走。


    待女帝走遠,男寵們走近,他們紛紛盯著徐朧月。


    徐朧月瞅著裏頭屋子,她絞個白帕子指過去:“走,我們去喝酒!”


    “好!”男寵們跟過來。


    徐朧月迴屋,她握起琉璃盞送來。


    幾個男寵接過琉璃盞,他們放嘴邊吞下。


    她喝完一杯又一杯,臉頰透著緋紅,想起徐朧玉前世滅掉燕國,殺死女帝。


    後來,皇帝死在徐朧玉刀下,她前世深愛白憶澤,想和他一生一世。


    他初見徐朧月便愛上。


    他心裏沒有徐朧玉。


    她前世沒弄明白,他為何會這樣愛她。


    待她死後,他在她墳前痛苦哭泣,她才知她那張臉同他初戀白月光神似,他才會愛的無法自拔。


    徐朧玉後來歲月活在痛苦中,她到死都沒能和白憶澤在一起。


    徐朧月愛女帝,更愛皇帝,他們在燕國二聖臨朝。


    女帝垂簾聽政,皇帝不過問政務,他整日同後宮嬪妃在一起,更是放心不下愛妃蕭海棠。


    彼時蕭海棠關在冷宮,她很難見到皇帝。


    女帝使盡渾身解數迷住皇帝,她有特製丸藥,身子散發異香,又習得媚術,便將皇帝迷得魂飛魄散。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同皇帝以詩傳情。


    她們是伉儷,更是知己。


    女帝會換著襦裙走到皇帝跟前,她握起描金團扇遮住臉,捏個人皮麵具戴好。


    皇帝驚呆了,他不知女帝為何會易容術。


    在以後歲月中,女帝便教徐朧月易容術。


    徐朧月見過的美人,她都能做出臉皮。


    她擅長易容術,女帝更愛她。


    女帝有三個公主,大公主徐朧雁身患心疾,她信仰佛教又修得醫理,整日在屋裏焚經。


    二公主徐朧玉是個女將軍,她前世滅掉燕國。


    三公主徐朧月最得寵,她自小便養在女帝膝下。


    想到這,徐朧月拿起琉璃盞再喝一口,她才發覺男寵們早已趴下。


    夜半時分,徐朧月趴在桌前,她眯著眸子,勾起薄唇媚笑。


    屋外下起小雨,徐朧月也沒聽清,她這一覺睡很久,隻感覺昏昏沉沉。


    天空吐出魚肚白,可蘭走近,她握緊徐朧月手心:“三公主快醒醒!”


    “今日大婚!”徐朧月抬手捏眉心,她微微睜開眸子,走到妝奩前坐下。


    可蘭跟過來,她拿起銅盆舉著。


    徐朧月捏個白帕子劃過臉頰,她瞅著男寵們,酥麻聲音響起:“幹杯!”


    幾個男寵走近,他們拿起琉璃盞舉著。


    “你們退下!”可蘭看了一眼男寵們,她板著臉。


    男寵們紛紛轉身。


    待男寵們走遠,徐朧月走過去,她拽住木門嬌滴滴地開口:“本宮還要喝!”


    “三公主今日大婚,奴婢來幫您梳洗!”可柔拿個托盤過來,她淺行一禮。


    托盤中有個黃瓷盞,徐朧月接過黃瓷盞,她放嘴邊吞下,吐出一口水到白瓷碗中。


    四個宮女走近,她們幫徐朧月梳洗,又給她梳妝。


    她端坐在妝奩前,提起桃紅色襦裙往外走。


    宮女們追來。


    她走近,提起桃紅色襦裙轉個圈圈,捏個描金團扇遮住臉。


    男寵們抬起眼皮打量徐朧月。


    “走,我們去醉仙樓玩!”徐朧月拽起男寵們轉身。


    很快,四個宮女跟來。


    陽光照在屋脊上,紅色紗幔從高聳門楣垂下來,落在木欄杆上。


    徐朧月抬腿跨過門檻,她瞅著這身桃紅色襦裙顯眼。


    幾個男寵帶她走到靠窗地方。


    她坐下,抬起眼皮打量樓內。


    可蘭看了一眼徐朧月,她撅著嘴,話到嘴邊不知該怎麽開口。


    徐朧月能感覺到,她想起傍晚還要成婚,大概是可蘭擔心她。


    她沒想太多,透過木花格望向外頭。


    鞭炮聲響起,嗩呐聲不斷,兩隨從走在車隊邊。


    狹長車隊好似一條長河,場麵宏大壯觀。


    那侍衛手握紅色錦旗,上頭有個白色“代”字,四周用金線繡霜花,妖豔無比。


    馬車徐徐而過,車後有毛驢,上頭堆滿木箱,箱蓋鑲嵌雕花,邊上掛滿銅鈴。


    男人撩開繡簾,他伸出腦袋望向外頭。


    “怎麽是他?”徐朧月一驚,她抬手捂住嘴。


    百姓們圍在街邊,他們紛紛望著馬車。


    有人壓低聲音道:“聽說燕國和代國交戰,二國紛爭不斷,這才讓白憶澤來和親!”


    他說完,抬手指著馬車。


    話落,幾個百姓紛紛睜大眼。


    邊上那人唏噓道:“代國九皇子有咳疾,隻怕命不久矣!”


    “燕國以女為尊,代國男人當家,九皇子嫁過來,沒好日子過!”有人抿著嘴笑。


    那些話一字一句傳到徐朧月耳邊,她幽深眸子陷入思念。


    上一世,燕國和代國曆來不和,一場惡戰後,代國敗落,兩國使者在邊境簽署和平條約。


    為減小矛盾,使者建議和親,代王便將白憶澤送來。


    彼時白憶澤在代國備受排擠,他原本不想和親,朝臣們將他推過來,他這才來和親。


    思及此,徐朧月臉色陰沉下來,她記得前世臨死前,是他來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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