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


    封知平撿起斷臂,納悶兒的看著小臂上的印記。


    “這玩意兒是個擺設啊,有它沒它都能激發保命符啊?”


    每個進入三仙塔的人左邊小臂上都會出現一個同樣的印記,按照正常思維,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將它當作了保命符的本體,交手時多有防護,有時哪怕拚著穿腸破肚也不肯傷到印記半點,以免失效。


    封知平恨孟思清不死,怕他跑了,這才設計先斷了他的左臂絕了他的退路,誰知猜錯了,印記隻是個擺設,人還是跑了。


    “奶奶的,早知道找個人先試試了,這下可好,再想殺他就難了。唉,這人也是,剛才牛|逼哄哄的我還道他多厲害,才第五劍就撐不住了,什麽玩意兒啊!”


    封知平鬱悶的扔了斷臂,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血,全然不知自己的標準有多苛刻。


    他從小受封莫修親自教導,大哥二哥陪著喂招,尤其二哥封知佑,那叫一個“熱心”,每次都“喂”得他皮青臉腫苦不堪言。


    頂級的精英教育換來的是非同一般的眼界,後來流落在外,所接觸的又大都是比他強的對手,從迷龍山到點蒼山再到京城,屢次惡戰於無形中不斷提高著他的眼界,以至現在正常人在他眼中都成了“廢柴”“庸手”,是不值一提的“嘍囉”,唯有蕭雲飛、劉鈺這等才是值得尊敬和重視的對手。


    而孟思清呢?


    他父親孟元啟“禁軍副統領”的頭銜給孟家帶來了莫大的榮耀,也給他這個最優秀的次子賦予了耀眼的光環,孟元啟的職位怎麽來的暫且不論,能坐上這個位子說明他還是有這個實力的,具形期的修為做不了假,在普通人眼中,他已然是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大神仙”。


    可在高手眼中,論身手孟元啟也就是個二流,若算上修為,具形初期的他無疑是同階中墊底的存在。


    真正的高手不會隻看修為,修為固然重要,但並不代表一切。


    到了先天境,修為隻是基礎,判斷一個人實力高低還要看他的兵刃和武技,後兩者的重要性遠高於前者。


    譬如封知平,一手“敗家大法”結合高品級的寶兵刃,爆發出的力量神藏期都得避其鋒芒,豈可以常理論?


    用封莫修教導兒子們的話來講,修為高的好處就是耐揍,功力越高越抗揍,到了神藏期以後,隻要周天運轉正常內力生生不息,渾厚的護體真氣和強悍的自愈力可以讓你站著讓人砍都砍不死,弱點的甚至都攮不破你的油皮。


    然兩虎相爭,光抗揍怎麽能行,又不是沙包,想贏除了強壯的體魄還得有鋒利的爪牙靈活的肢體,以及一顆好腦子。


    這些方麵孟元啟差了孔由、沙江等人都不止一籌,更遑論封莫修了,他們倆教出來的徒弟自然有差距。


    孟思清是個好手,但絕不是他自以為的那種高手,能加入蕭雲飛的隊伍全靠胡人廣幫忙說項,而胡人廣能看上他也不是因為他的實力,而是衝著別的因素,所以蕭雲飛才點了他留在這兒,名為保護苗駝子,實則是不想他跟著添亂。


    換個人,哪怕是陸中鳴甚至劉鈺,礙著他的身份,多少也會給點麵子,可惜他碰到了實力更強背景更硬還恨他入骨的封知平。


    所幸他人不傻,見識不妙當機立斷,要不孟家老大真的會樂開花,偷偷送份厚禮感謝劍侯世子路見不平。


    甩掉劍上的血,打眼掃了幾圈,封知平皺眉。


    水晶呢?


    不但水晶,除了半截胳膊,孟思清啥也沒留下,難道隻要東西沒離身,保命符就都能送走嗎?


    封知平也是第一次在這麽近的距離看保命符生效,琢磨了半天,似乎隻有這個可能。


    這樣的話,人怕是...


    “沒有水晶!”遠處,尤夢寒探出半個血淋淋的身子,大聲道。


    兩丈多高的翻山狡看著嚇人,交手才發現沒有想象的強,比之前碰到的那些差了不少,他和宗正然聯手斬殺一頭,自告奮勇的鑽進去找了半天,一無所獲。


    封知平看過去一眼,心歎一聲。


    得,不用“怕是”了,人就是不能隨便亂砍。


    要不偷要不搶,要不一擊致命整個留下,總之得把水晶先搞到手,然後再說處置。


    想到這兒,封知平轉過頭看著刀客。


    “悠著點,別讓他跑了!”


    陸中鳴激戰正酣,聽到這話相當無奈。


    刀客不是一般人,乃北域有名的獨行俠茅一全,江湖人稱“齊山鬼”,亦正亦邪。


    此人生於北方齊公山茅家村,幼時家逢大難,齊公山地區連續三年大旱顆粒無收,當地官員貪腐無度,私吞賑災糧款,致使餓殍遍野,活不下去的百姓隻能揭竿而起,卻哪能敵得過朝廷的雄兵,一場血腥的鎮壓過後殘部四散,化為流寇到處作亂,茅家村遭池魚之殃,被一股流寇洗劫一空,全村上下二百餘口隻活了茅一全一個。


    偌大的茅家村毀於一旦,究其原委,流寇是兇手但非主因,真正的兇手是貪官。


    兒時的經曆在茅一全心中留下了抹不掉的傷痕,使得他嫉惡如仇,性格相當極端。


    他幸運的被一位過路的隱世高手發現收養,學成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山複仇,從滅他全家的匪寇到貪汙賑災糧款的各級官員,無論是否從良或已被朝廷查辦收押,一個都不放過,全部滅門。


    一連串的滅門案打響了他的名聲,也讓他有了“齊山鬼”的諢號,人人都說他就是齊公山那死不瞑目的索命冤魂,是鬼非人,所以才能連連逃過衙門的追捕,逍遙自在。


    茅一全的通緝至今都沒有撤除,但衙門早已經在他晉入先天境後放棄追捕了,一來他殺的都是盜匪和貪官,在百姓心中頗有威望,二者先天境乃國之棟梁,適當的時機未必不可招攬,三來此人實力強且油滑,抓他人少不頂用人多會嚇跑,實在讓人頭疼。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偶然跟黑骨崖搭上了關係,很得黑骨崖一位長老的賞識,雖幾次婉拒了長老的招攬,但對方惜才,還是幫他說了話,免了這樁麻煩。


    今日蕭雲飛找到他他一口應下便是衝著這份情份,當然,他本身也對蕭雲飛的提議很感興趣,對此次大比很有想法。


    陸中鳴不知茅一全的心思,他之前都沒見過這個人,隻聽過他的傳聞,交手後他才從招式漸漸識破對方的身份,同時發現盛名之下無虛士,此人確實強的離譜。


    對方的刀沒有他的【葬花】那麽花哨,單一的土靈性,樸實無華,卻一力破萬法,壓得他喘不過氣。


    無論他施展土、木還是對土行力量有很強克製性的風靈性|招式,對方都穩如山嶽,一一接下,而對方結合土靈力的刀招卻逼得他手忙腳亂,萬幸影之力傍身,每每都能隨影而避,這才拚到了現在。


    封知平要他抓活的,怎麽抓?


    沒被砍死就不錯了!


    散修是不如宗門子弟,但像茅一全這種拔尖的例外,這種人是一場場實戰熬出來的,幾曆生死,百煉成鋼。


    這種人為了彌補差距,會花更多的時間更多的心思反複琢磨自己的功法技法,名門弟子的優越在他麵前幾乎不存在,自己引以為豪的絕招奇招每每都被對方破解。


    不是見過,而是經驗,是本能。


    陸中鳴心中湧蕩著濃濃的挫敗感,打不過封知平就罷了,人家有個好爹,打不過蕭雲飛就罷了,人家有個好師父,可茅一全有什麽?


    茅一全的師父隻是個三流高手,修為止步靈識初期一直到死,他能有今天靠的是他自己,可是...


    奶奶的,自己真有這麽差嗎?


    茅一全敏銳的察覺到陸中鳴的心態變化,心中卻無喜意。


    餘光裏,劍侯世子已經逼近過來,他料到孟思清會輸但沒料到輸得這麽快這麽徹底,更沒想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廢柴世子”竟然這麽強!


    聯想到胡人廣的臉色,他若有所悟,沒猜錯的話,讓那家夥吃虧的正是眼前這位爺。


    這位不好對付,還有兩個空玄人,以及劉鈺...


    劉鈺?


    茅一全一驚,冰牆另一邊已經好久沒有動靜了。


    餘光一掃又是一驚,隻見剩下的那隻翻山狡不知何時擺脫了控製衝上了山坡,他看去時,隻剩一個大屁股驚鴻一現,沒入煙塵。


    妖獸,跑了?


    茅一全滿腦子問號。


    就算擺脫了控製,依著翻山狡的兇性也該攻擊這些人才是,可它竟然跑了!


    為什麽?


    是那邊有什麽東西誘惑更大,還是畏懼這裏的什麽人?


    想到這兒,他心中一動,又想起了那則傳聞。


    傳言劍侯世子一劍嚇退了人和妖,清空了山穀,當時覺著誇大,現在不然。


    妖未必有人聰明,但絕對比人機靈,特別是翻山狡這類智慧比較平庸的,與其說它們狡詐不如說它們機靈,誰是上位誰在下位什麽時候該兇什麽時候該慫心裏門清,該跑路的時候絕對不帶猶豫的,現在翻山狡跑了,豈不正說明劍侯世子的恐怖?


    該死,那則傳言是真的!


    此地不宜久留!


    “老鬼,走!”


    一刀逼退陸中鳴,餘光掃了下封知平和正在往這邊趕的空玄人,茅一全翻身越過冰牆招唿苗駝子跑路,半空中,卻發現苗駝子和劉鈺麵對麵保持著一個曖昧的姿勢,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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