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個小淫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縱奴打人!”


    馬上耀高聲尖叫,身子一晃躲開拳頭,靈活的動作與其體型極其違和。


    牛春寒一拳落空,大感丟臉,趕忙打起精神二拳再至,這次動了真火,拳風淩冽,迅若閃電。


    馬上耀還想再躲,無奈他隻是個沒有內力的普通人,體格再壯也經不住先天境的拳風壓迫,於窒息中驚恐的看著拳頭在視野中極速放大。


    千鈞一發,一枚石子自門內飛出撞在拳頭上,牛春寒手一麻偏了開去,擦著馬上耀的左肩揮了個空。


    牛春寒心頭巨震,沒有追擊,撤步急退擋在封知平身前,指夾短刃警惕的看著門內。


    封知平也一樣,石子落地他看清那不是石子而是一枚水玉琢磨成的棋子,小小的棋子晶瑩剔透,打在牛春寒拳頭上沒碎,掉在地上才摔成兩半,擲子之人的實力可見一斑。


    “貴客臨門,老朽有失遠迎,抱歉抱歉。”


    一把中氣十足的溫和笑聲響起,門內走出一個花發童顏的老者,綸巾鶴氅,濃眉長髯,先向封知平頷首致意,隨後不滿的看向青年和壯漢。


    “院長。”


    兩人齊聲叫道,周圍的人也停下腳步,紛紛行禮。


    青年大鬆一口氣,正要開口,馬上耀搶先一步,指著封知平委屈的告起狀來。


    “院長,這事不怪我,他們先動的手,他們亂打人!”


    封知平麵色不善,心中微愕,此時的馬上耀又變迴了先前那個憨癡的樣子,不複方才的精明。


    這也太能裝了吧,你咋不去唱戲?


    院長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麽,根本不信馬上耀的話,待他說完淡聲道:“住嘴,迴去抄五遍《禮》,明早之前交給我。”


    “不要啊!”馬上耀頓時慌了,可憐兮兮的求饒,“不抄書,改成打掃馬廄行不行?我保證掃得幹幹淨淨,一根毛都沒有!”


    “不行。”院長斷然拒絕,不想多說,揮揮手示意馬上耀離開。


    “唉!!!”


    馬上耀重重歎了口氣,垂頭喪氣的往門內走,一隻腳邁了進去又收了迴來,轉過身再次舉起那個極度可疑的黑團子。


    “這個真是好東西,我沒騙你,你拿去喂給它吃吧。”


    這種時候還不忘這件事,封知平眉頭深皺,感覺馬上耀不似作偽,但仍沒有接,看了看團子問道:“這是什麽?”


    “一種古方調製的藥團,我親手做的!”馬上耀得意洋洋,隨後露出尷尬,“那個,本來應該是金黃色的,我稍稍改良了下,不知怎麽的就變黑了,還有點難聞,但效果絕對比原來的好,不信你試試!”


    封知平頭疼,擰著眉道:“我沒問你這個,我是問這個有什麽用,幹嘛一定要我給它吃?”


    “這個啊,那就說來話長了。”


    “長話短說!”


    “那我得想想,短說...從哪裏說呢?”


    封知平崩潰,眼神狐疑,他覺著這家夥在耍他。


    院長也聽不下去了,拍了馬上耀一下示意他閉嘴,轉頭微笑道:“此物確實是好東西,能幫助半妖返祖,他是個癡人,看你的馬潛力不俗想幫它一把,隻是嘴笨沒說清楚,這才鬧了誤會。”


    封知平將信將疑,再三猶豫,還是沒接。


    院長不以為意,擺擺手示意馬上耀離開。


    馬上耀失望得很,不甘心的將黑團丟向封知平,不給丟迴來的機會,拔腿跑進了門內。


    封知平哭笑不得,正要伸手去接,牛春寒搶先一步抓在手中,取出帕子層層包好收進袖籠裏。


    “屬下迴去先驗驗,沒毒的話再交給您。”


    封知平點點頭,小聲道:“注意安全。”


    短暫的風波,門口的人越聚越多,院長掃了一眼,側身一引:“貴客遠來,想必乏了,進去喝杯茶歇歇腳吧,請。”


    封知平指指烏龍:“我的馬?”


    院長灑然:“既是靈種,便一起來吧。”


    對方如此痛快,封知平反倒猶疑起來,想了想點點頭,招唿牛春寒跟了上去。


    走過前院,繞過正堂,直奔東廂,一路上封知平默默觀察,心裏就一個感覺——破。


    缺瓦的屋頂,脫落的牆皮,咯腳的石子路跟連五的小院有得一比,周圍草木不少但全無規劃,而且連最基本的修剪都沒有,肆意生長毫無美感,給人一種感覺,好像這裏的人根本不在意美觀似的,隻要這些植物活著就好,能添點綠意就成。火滅


    在處處匠心的京城裏,這裏顯得格格不入,簡直跟牛皮癬一樣,但撇開這些,這裏又有獨有的新奇。


    樹下,書生們三五成群捧著書卷搖頭晃腦的大聲誦讀,膀大腰圓的廚子們抬著大框從旁邊路過,身上布滿油漬的“院服”證明著他們也是這裏的學生,並非雇工。


    他們手裏的籮筐也不是買的,遠處的牆根堆著不少,旁邊幾個身著院服的年輕人坐在馬紮上手腳麻利的編著,邊忙活邊談笑不時還指指不遠處的校場哄笑一陣,那裏兩撥人正在對峙,提著刀槍劍戟的撓頭陪笑,拎著鋤頭水桶的怒眉叉腰,惹了禍的馬兒和偷閑的牛兒湊成一堆悠閑的搖著尾巴,時不時瞥一眼各自的主人,偷偷的啃一口鮮嫩的菜葉,背過身樂不可支的慢慢咀嚼。


    校場種菜,也是沒誰了,封知平搖頭暗樂。


    類似的奇景還有許多,這裏仿佛不是一個書塾,而是一個充滿生活氣息的小小村莊,這裏的一切似乎都在向世人傳達一個信息——我們不教你如何飛黃騰達,我們隻教你如何安身立命。


    簡單來說就兩個字——務實。


    封知平暗忖,這點確實很符合乾坤閣一直以來的作為,明明掌握著可撼動天下的資源卻不自己利用,而是將那些東西或賣或送換成錢財和日常所需用於普通大眾,一副鐵了心要將善事做到底的樣子。


    曆史上不是沒有過類似的人和組織,但沒有任何人、任何組織能像他們這樣全無私心、持之以恆,並且一做就是上萬年。


    偽善可一時,可一世,但絕不可能世世代代,沒人能裝這麽久。


    即便真有,如此漫長的時間假的也變真的了。


    漫長的時間足以證明乾坤閣的無私與高潔,而三大帝國對乾坤閣的微妙態度可不僅僅因為這些,主要因素還是在於乾坤閣的神秘與強大。


    沒人知道乾坤閣的本宗在哪兒,也沒人知道乾坤閣究竟藏有多少高手,人們隻知道平日裏能接觸到的乾坤閣門下九成九都是連化元期都不到的凡武者和普通人,隻有在遭遇重大危機時,乾坤閣的真正實力才會露出冰山一角。


    最有名的一次是在七千年前,當時太始國神威帝次子與乾坤閣起了衝突,假傳聖旨率兵取締南方各部,而神威帝或許也想探探乾坤閣的老底,並未沒有插手,靜觀其變。


    誰都沒想到,清剿行動剛開始,太始國境內就冒出了若幹聞所未聞的神秘高手,據史記載這些人每個都有武魂之威,不到三日便將神威帝次子連同數萬精兵斬盡殺絕,神威帝大驚急忙親自去往太始帝都的雲巽書院致歉求和,這才免了一場撼動國本的災禍。


    更讓人驚悚的是,在達成和解的當天,消息都沒傳出京都,那些神秘高手便消失了,就如出現時一樣,沒人知道他們怎麽消失的,消失到了哪裏。


    這段轟動天下的曆史銘記在每一個掌權者心中,自此再無人敢挑戰乾坤閣的威嚴。


    拋開曆史,就說現在,封知平以餘光偷瞄著院長的背影,心中布滿疑雲。


    一枚棋子擊退牛春寒,對方的實力可想而知,然而見到本尊後,封知平震驚的發現對方身上沒有任何屬於武者的氣息波動。


    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要不此人是個沒修練過的普通人,要不對方是個修為深不可測的武魂。


    前者肯定不可能,而後者...


    封知平後背涼颼颼的。


    一間書院就藏著一個武魂,天下那麽多乾坤閣的義塾,隻取半成的半成,那也是一個極恐怖的數字,集結起來毀掉一個大陸不敢說,滅亡一個皇朝還是綽綽有餘的。


    可是,真是這樣嗎?


    世上的武魂有這麽多嗎?


    武魂可不是大白菜,想修成,天資、悟性、勤奮、膽魄、寶兵刃以及冥冥中的運氣等等因素缺一不可,真那麽好修天下早武魂滿地跑了,乾坤閣何德何能能量產?


    這可不是拿秘傳、拿資源能硬堆上去的!


    無論如何,這老頭兒都得敬著,老婆還沒娶呢,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似乎感覺到了封知平的拘謹,院長迴頭溫和的笑了笑,放慢腳步逐一為他介紹人員設施,待走到一座獨棟小院前停住腳,有些市儈的抄起手。


    “我們這裏的情況就是這樣的,一個字,窮。貴客若方便,可否考慮讚助我們一下?”


    讚助?


    你他娘這是明搶啊!


    一個武魂讓你“讚助”,你敢說不?


    封知平牙疼的笑了笑,含糊道:“沒問題,隻是我的錢不多,怕杯水車薪。”


    “無妨,重要的是心意!”院長拱了拱手,笑的意味深長,“無論多少,老朽都代這裏的師生們深表感謝,劍侯世子宅心仁厚,我院上下定銘記於心。當然,如果您能跟令尊說一聲,請他也慷慨解囊一下就更好了,哈哈,隻是個提議,世子若不方便,就當老朽沒說。”


    老家夥認得我?


    是認識,還是認出?


    封知平緩緩收起笑容,挑起眉梢:“您老既然知道我是誰,那我的來意,想必您也知道了。”


    院長不知可否的笑了笑,沒作聲。


    封知平飛快的盤算了一下,唿啦一下展開扇子,慢慢搖著微笑道:“既如此,那咱們不妨換個方式。我有一事相詢,您若能為我解惑,我定予以‘重謝’,如何?”


    院長沒作答,推開半掩的院門,朝內一引。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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