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分,溫閑終於迷迷糊糊地起了床。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早上蒼啼很溫柔來把自己喚醒,喊自己去床上睡。


    等睡醒之後出來時,隻見飯桌已在院中放好,阿雲和古禾正在上菜,蒼啼則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倒茶,看起來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溫閑走過去,隨意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忽然站在原地研究起來。


    溫閑對凡人的醫書也多有了解,況且他熱愛做飯,自然也知曉很多食物或者藥材的功效。


    今日這些菜他不過一眼便看出了不對勁兒——眼前的竟然大多是一些溫熱補腎之物。


    若隻是一兩道菜如此還沒問題,畢竟做飯講究的是陰陽調和。


    可接連幾道菜都是這樣,是有些惹人起疑,而且做的還很用心,根本不是尋常人家吃的小菜。


    溫閑不禁走到了蒼啼身旁:“你體寒啊?”


    “趙家大小姐死的蹊蹺,我總覺得和蠍屍殿脫不了幹係,所以今夜恐怕得效仿半年前,去偷偷看一看她的屍體去。”蒼啼答。


    溫閑被他這答非所問整得不知該如何接話,轉過來隻見他茶都倒到杯外了。


    於是,操心的溫少俠立即把壺從他手中拿下,又把他拉到一旁,自己則拿來抹布好好地擦著桌子:“好了,別想那麽多了,晚上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我剛才是問你,你是不是體寒?怎麽阿雲和古伯做了這一桌子溫熱補腎的菜?”


    蒼啼這才迴過神,望著桌子上五花八門的大補之物,一時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忍不住笑了一聲:“我舊傷不會造成體寒之症,再說我雖有氣血不足之症,但那是舊傷帶來的老毛病,不痊愈吃這些也沒用,這他是知道的。我看是古伯有問題吧?”


    說罷,二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了廚房裏還在做菜的古禾。


    看他那生龍活虎的樣子,也不像是需要吃這些溫補食物的,倒是讓做這桌子上的菜的目的顯得愈加撲朔迷離起來。


    神隻要不是在神體受損,就算吃了凡人的毒藥也不會死,隻是會難受些,得等著恢複。


    眼前這些菜雖不是毒藥,但也有其功效,正常人吃多了的話大概會陰陽失調,內火旺盛,一係列病症大抵是跑不了的,得等自身修複。


    按理來說,在這一屋子的人裏,地位最高的就是眼前的這位算命先生,隻有他出了問題,大家才會這樣不顧其他正常人的死活。


    既然他沒問題,但還是出現了這樣一桌不顧他人死活的菜,這怎麽看怎麽不正常。


    就在二人思考到底誰有體寒之症時,古禾又帶著每個廚子做完菜後都會有的笑容端著一碗湯過來。


    那湯蒼啼看了一眼,神情越加的一言難盡:“鹿茸枸杞子燉雞湯?”


    這湯是個什麽功效大家心知肚明,再加上其它的菜,這背後是什麽樣的目的不言而喻,他們彼此懷疑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果斷排除這是給他倆做的。


    畢竟一個心如止水,凡世俗念他能克製,鹿茸這種對於凡人而言是重金難買的珍貴藥材給他隻會是暴殄天物;


    另一個美人在懷,能看不能吃,不需要補都已經快欲火焚身而亡了。


    剩下的可能裏,阿雲尚且年幼,那便隻剩下一位。


    溫閑連忙走到蒼啼身旁,小聲道:“你要有伯母了?你別說,雖然古伯留著胡子,平日裏也是一副長者做派,還動不動就自稱老夫,但就神的年紀而言,其實也正值壯年,想要娶妻也正常。”


    蒼啼被溫閑這天馬行空的想法給氣笑了,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溫閑,抬起手指著那鹿茸枸杞燉雞湯:“你娶妻喝這個?這大抵是娶不了妻才喝的吧?”


    “沒準呢。”溫閑臉上勾出一抹笑容。


    蒼啼一時語塞,又轉過頭看了看古禾忙碌的身影。


    一向理智的淮蒼帝君此刻竟然有些被溫閑的胡言亂語說服了。


    想來也是,古伯照顧自己這麽些年,他本身底子就不行,又有這些操勞,這身子自是不如從前。


    雖然神有著極長的壽命,對婚事並不熱衷,但在凡界三千年,多少也是會受凡人影響的。


    “可,可這周圍除了我們也沒其它的神啊?”


    “萬一是凡人呢?人神相戀的故事自古就有,再說,有你這個淮蒼帝君在,想修煉成仙還難嗎?”


    蒼啼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無從說起,最終,他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確實被溫閑給說服了。


    “不過這凡人的藥膳於神而言治標不治本,等什麽時候,本少俠迴青雲給古伯偷些藥去。”溫閑摟著蒼啼的肩在他耳邊說道。


    偷?這家夥還真的越來越沒有一開始那一身正氣的模樣了。


    不過他連墜星都敢去偷,偷點藥倒也算不了什麽,蒼啼便打趣道:“你當心讓他知道了想拔劍把你砍死,古伯還是很好麵子的。”


    “他後麵不是要雲遊去嗎?偷偷放他行囊裏不就好了。”


    兩人計劃的有模有樣,不知不覺間,飯菜已經上好,古禾也催促著他倆來吃飯。


    隻見古禾二話不說,先給他倆一人盛了一碗湯。


    二人又不自在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古禾,似乎達成了某種詭異的共識。


    於是,溫閑立馬把古禾麵前的碗拿過去:“古伯辛苦了,多吃菜。”


    說完,他便給古禾的碗裏瘋狂夾菜,直接堆成了小山。


    古禾想阻止,但根本來不及,因為他家小猢猻不知道什麽時候去廚房拿了個碗來,正殷勤地給自己盛著湯:“古伯,您這些年照顧我不易,我就借花獻佛,感謝您了。”


    古禾想說些什麽,還沒來得及開口,溫閑繼續道:“古伯,您放心,昨夜是我畫了一夜的畫耽擱的,打從明日開始,在您出發前,我每一餐都按照您的喜好來。”


    “這…這不是我的喜…”說到這,古禾忽然停下,他望著溫閑,有些欲言又止。


    時間就像是暫停了般,餐桌上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最小的在埋頭吃飯,兩個年紀中間的在給古禾夾菜的夾菜,盛湯的盛湯,古禾卻是看著他們在思考著什麽。


    等許久,古禾終於開口道:“溫少俠,您說您昨夜畫的什麽畫?”


    “哦!我拿來給您看看。”說完,溫閑立即放下碗,轉身迴了屋子,拿出了那一疊畫。


    望著這確實需要一晚上才能畫完的畫,古禾陷入了沉思,看看那一碗鹿茸枸杞燉雞湯和一桌子大補的菜,他的表情逐漸變得難看,還不停地喃喃自語:“原來是因為畫了一晚上的畫啊。”


    在二人把盛好的菜和湯放到了古禾麵前後,他們端起麵前的湯,猶豫再三,終是蹙眉,又不約而同地往對方那遞去,還異口同聲道:“你喝…”


    接著尷尬地對視了一眼,又默契地看向那看著畫,似乎迴不了神的古禾。


    注意到他倆的眼神,古伯猶如吃了黃連一樣苦笑著,然後把畫放下,將兩個一看就可以攜手抵萬軍的人打量了一番,最終道了句:“給我吧。”


    二人連忙樂嗬嗬地把湯遞給了古禾。


    可不知道為什麽,蒼啼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也懶的細究,轉而認真地低頭吃飯。


    …


    轉眼又到了晚上,休整了一日的兩個人也該去辦正事了。


    他們並不知道那趙大小姐的屍體放到了哪,所以眼下最大的麻煩就是得先找到屍體。


    好在可能性大的也就三個地方,要麽衙門,要麽趙府,要麽義莊。


    這也是蒼啼為什麽讓溫閑補覺的原因,若運氣好,可以早日結束;但運氣不好,注定一夜難眠。


    然而溫閑的運氣幾乎就沒好過,他們找遍了衙門和趙府都沒找到,最終隻能來義莊尋。


    隻是不知是心中的不安,還是何原因,站在義莊外,二人隻覺得陰氣逼人,好像有數百惡鬼陰靈正在這周圍注視著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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