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州府衙大堂裏,胡知府官袍都未來得及褪下,他垂著腦袋來迴踱著步,盯著自己的官靴尖,喘著粗氣。


    北淩使團在鼎州已住了七八日,他日日好酒好菜供著,前幾日還送過去一批美人兒,給這幫徒孫美的,更是挪不動步子。


    可若是不這般當天老爺供著,瞧著聖上此番的態度,怕是自己又得吃個大罪過。


    衙役扶著腰間的佩刀,急急跑進大堂,在胡知府身前停住,拱手便要作揖。


    胡知府惱怒又厭煩地擺擺手,氣道:“快說快說!”


    衙役還是快速作了個揖,稟道:“大人,九殿下的隊伍已到了鼎州地界,北淩使臣都喝得爛醉,出不來門。”


    胡知府氣得甩袖掃過香案,香爐傾倒,香灰灑了滿地。


    “混賬東西!昨兒是誰陪著吃酒的?沒輕重的東西!”他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官帽,長歎一口氣,“罷了,叫上兩位通判大人,先一道去迎九皇子殿下。”


    鼎州雖倚著上京,可氣候卻濕潤不少,柳絮滿天舞著,九皇子借著鼻子不適,一路上都不願出馬車。


    蕭北宸一身戎裝,騎在高頭大馬上,他頂著風同漫天的柳絮,卻也樂得自在。


    尹南安昨日同鄒氏的對話,自然是一字不差傳到了他耳中。他迎在風塵裏,嘴角輕輕勾起。


    進了鼎州地界沒多久,便瞧見胡知府帶著鼎州一眾官員,徒步前來迎接。


    蕭北宸勒了勒韁繩,朝著一旁的近衛使了個眼色,近衛便識趣到九皇子處稟報。


    地方官員見著朝中來人,還是皇子殿下,愈發誠惶誠恐,就差一直跪著伺候。北淩使團說在他們管轄的地界遭了竊,他們雖心裏有苦,卻也是百口莫辯。總不能將巴掌直接打到使臣們的臉上,說他們造謠胡謅吧?


    玄瑢下了馬車,在眾官員的簇擁下,換了官轎進城。


    蕭北宸依舊騎在馬背上,玄甲營此次出動了兩千人,明麵上是給足了使團排場,卻也為了防範使團們鬧出亂子。


    “殿下,不妨先隨卑職去府衙歇息,待下午使臣們整頓好了,再去給殿下請安。”胡知府雖說得冠冕堂皇,心下卻是沒底。


    使臣這幾日在鼎州的作為,讓他這個知府早失了威儀,全然是一副討好遷就的模樣。要說是讓使臣們移步去拜見皇子,他可做不了這個主。


    隻不過,到了那時,事情便也不用自己處理,畢竟是對皇子殿下不敬,他隻要跟著吆喝叱罵兩句,也能出了這幾日的惡氣。


    “使臣們如今何處?何故不來見?”


    玄瑢這趟出門,衝著功勞來的,自然不能渾噩。他掀了轎簾下轎,抬頭瞄了眼府衙的牌匾,負手不願進門。


    “這...”胡知府半垂著腦袋,左右瞧眼兩位通判,支吾不言語。


    高瘦的宋通判早受夠了這幾日無節製的陪吃陪喝賠笑臉,他自詡讀書人,哪時受過這般窩囊氣,自然上頭問了,他也不藏著,一肚子苦水悉數倒了出來。


    玄瑢眸子斂起,眼神掃過恭敬立著的胡知府,身子一轉,眸光卻是落在站在自己身後的蕭北宸身上。


    “蕭統領,不妨由你去請。”他語調堅定,似這事再尋常簡單不過。


    胡知府聽九殿下的語氣,脖子梗了梗,到嘴邊的話還是生生咽了下去。


    宋通判口中的描述再清楚不過,九殿下如此,便是要為難這位蕭統領。但觸黴頭的事兒隻要不是讓他來做,他自然不多言語。


    “好。”蕭北宸拱手,簡單應下,便帶人離開。


    他神色淡然,走得也決絕坦然,倒是讓幾位本地官員伸長了脖子瞧。


    他們可太曉得這幫使臣的難搞了,瞧著這位統領年歲尚輕,恐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胡知府引路,我們去府衙裏坐著等。”玄瑢見蕭北宸走遠,朝胡知府揚了揚手臂,一行人這才浩浩蕩蕩都進了府衙。


    北淩使團落住在鼎州最繁華的觀遠街,可自從出了財物被劫的事兒,這條街便被胡知府重新安排整頓,街頭街尾都設了衛哨不說,整條街裏,百姓要入一趟,都要提前幾日去府衙裏報備。


    百姓們哀聲載道,商戶們也日日虧損,整個街道被一股莫名壓抑的氣氛籠罩。


    “爺,如那位通判所言,我們此番怕是不會順當。”玄七挑了幾個身手不錯的侍衛跟著,自個也是滿臉的愁容。


    雖然眾人都曉得使團不好請,便是鼎州知府“伺候”了數日,也未能請動人。但差事落到自家爺頭上,若是請不來,自然也少不了冷言冷語。


    何況,九殿下是故意刁難,哪有能輕易放過自家爺的道理?


    蕭北宸眸色沉下來,玄七的擔憂,他哪會不知。這次使團裏頭,能有話語權的,便是如今北淩國主的胞弟鮮於闕。


    隻是這人,風評一向不好。尤是那愛奪人妻的癖好,更是被世人所不恥。可北淩國主縱容他,便是連自己的姬妾,隻要鮮於闕喜愛,也會派人送去。


    “如常請便是。”蕭北宸在觀遠街路道管轄口不遠處駐足,將腰牌遞給玄七,示意他按照尋常流程讓衛哨去驗。


    蕭北宸抬眸望向被封鎖起來的街道,這規製排場,便是九殿下也不及。胡知府也算給足了使團顏麵, 可這姿態擺得太低,反倒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


    沒一會,幾個衛哨便列隊來到蕭北宸跟前,他們拱手作揖,簇擁著將人請了進去。


    使團落腳的客棧,也是裏外三層設了侍衛把守,侍衛見人是被衛哨迎進來的,也不多嘴再問,側身讓人進了客棧。


    蕭北宸同玄七耳語幾句,便坦然尋了張椅子坐下。


    玄七瞳孔一震,脖頸僵了僵。


    不是說如常請麽?怎地一上來,便要給人家交老底了?


    他將袖袋裏的一個小包裹取出來,握在手裏,走到一間由北淩侍衛守著的屋子前,拱手,道:“煩請給你家主子傳個話,說九殿下有請。”


    那侍衛略有不屑地掀了掀眼皮,低沉的聲音很是慵懶,“我家主子身子不適,交代了日落前不要打攪。”


    玄七神色淡淡將手中的小包裹遞到那侍衛麵前,手輕輕一抖,墨色綢布鬆散開,露出裏頭折扇一角。


    侍衛眉頭一緊,眼裏總算是有了清明。他上手來接那小包裹,卻在手接觸到包裹時,聽著玄七嘴裏道出一個日期來。


    侍衛捏緊那露出頭來的折扇,思尋了瞬,還是轉身進了屋子。


    玄七對他有如此反應,並不意外。畢竟,這算是他們北銘侯府的底牌了。隻是爺如此早就將底牌亮出,他倒是沒曾想到。


    他還沒折迴身到蕭北宸身側守著,緊閉的房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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