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潯枝似早有準備,她從寬袖袖袋裏掏出幾封已啟封的信件,放在手心裏鄭重地撫平邊角,這才遞給尹南安。


    相較於一臉討賞模樣的尹潯枝,尹南安則是淡然許多。


    她接過信件,借著月光掃了眼,舒展的眉頭驀地蹙緊。這信封上的落款和送件州縣,將她塵封許久的記憶打開。


    襄軍都尉齊予忠之妻,夏氏。


    齊伯伯是父親昔日的戰友,兩人是戰場上過命的情誼。借著這層關係,母親同夏氏也一向交好。


    便連父親去世時,母親憂思過度,無法操持父親喪事,也是齊伯母日日陪著,幫襯著一道處理。


    隻是齊家後來隨著戰事搬遷,每年也隻能書信互報平安,母親不願讓這份情誼變味,即便後來家中有困難,信中也都是報優。


    齊伯母的來信雖字數不多,但字裏行間是滿心的關懷擔憂,瞧著意思,便連前些日子她腿腳受傷都知曉。


    尹南安並未再啟另外兩份信,她半舉著信,鎖著眉頭拿眼神質問尹潯枝。


    “阿姐。”尹潯枝上前要挽尹南安的胳膊,被她刻意躲開,也不羞惱,依舊慢悠悠道,“其實這些年,姨娘也有給父親生前交好的幾位伯父去過書信,隻是收到的迴信少不了淡漠疏遠,時日長了,姨娘便也不執著什麽。”


    她眼神倏地一亮,“隻是今年,我同姨娘被侯夫人趕去老宅時,姨娘死馬當活馬醫,用你的口吻給齊伯母去了書信,你瞧!”


    尹潯枝眉眼歡喜落在書信上,像在看一幅滿意的作品,“她甚至都念著要來上京瞧你一眼才放心。”


    尹南安握著手中信,薄薄的幾頁紙,卻是將原主母親生前的那份矜持悉數打破。


    她的母親,在丈夫戰死,自己即將命不久矣時,唯一想要去驗證的,也無非是女兒日後的夫家是否和善可靠。可這件唯一讓她拉下臉來的事情,也給了她重重的當頭一棒。


    她許是不願打破這份昔日友情,又或許,是對人間的情誼都死了心。


    “如今你也得侯府庇護,並不缺衣少食。何況,尹家的家當也都在你們手上,何故又要去叨擾這幾位叔伯?”尹南安話中已帶了餘怒。


    “阿姐,我這可不是為了自己,我這是為了你啊。”尹潯枝卻是一臉情真意切,“日後侯府若是有人要去邊關援戰,以如今幾位叔伯的職位,定是能幫襯一二,若是...”


    “夠了!”尹南安莫名覺得心頭壓抑,她捏著手中信件,抬眸望向墨色中守著的青鶴,“帶她進屋休息。”


    尹潯枝被青鶴拉著胳膊,卻仍是不死心,她提著嗓子道;“阿姐若是覺得這法子不妥,裏外都可以推到我和姨娘身上,斷不會壞了阿姐名聲。阿姐你再想想,如若不然,侯夫人如何才能接受你?”


    聲音愈發的遠,直至她的房門被關上,聲音更是斷續。


    尹南安手裏捏著信,機械地迴到自己屋裏,就著昏暗的光,便將其餘兩份也拆了開。果然,有一份信裏,齊伯母說,年中是要隨齊伯父一道上京述職,到時定要見上一麵。


    瞧著落筆的日期,也有段時日了,想必她那位姨娘已擅作主張應下了,尹潯枝這才找到她。


    尹潯枝的用意,她又如何能不知?父親生前的好友裏,除了這位齊伯伯外,還有兩位伯伯也升了軍中要職。


    若是這幾位伯父願意替她撐腰,也難保蕭家不會借著娶戰亡將領的遺孤的噱頭,在戰事中一唿百應。


    尤其若是上戰場的是蕭北宸,此法子尤為奏效!


    到時,同為尹家遺孤的尹潯枝,身為蕭二公子的姻親,侯府為了自己的顏麵,或為了顧及將領們的心意,都不會薄待她。


    尹南安盯著手中的信件晃了神,她並非不願同原主父親昔日好友交好聯絡,隻是依仗著這份情誼,來為自己圖謀這些,她做不出。


    更何況,她最不願做旁人的提線木偶!


    秋月今夜也迴得晚,她見尹南安摸黑愣神,便輕手輕腳進來點燈。


    “姑娘。”她挑了挑燈芯,怕嚇著尹南安,也隻敢輕喚一聲。


    尹南安意識迴籠,瞧著秋月這丫頭一臉純真模樣,心情舒坦些許。“跑哪兒去皮了?進院都沒瞧見你。”


    秋月兩眼放光,見尹南安問起,便索性坐在她身側,神叨叨道:“姑娘,你今兒出門,都不曉得侯府裏頭多熱鬧!”


    尹南安伸手點了點秋月的額角,嘴角也跟著她不自覺地上揚。她將幾封信壓平,心也跟著平靜下來。


    她便坦蕩,又有何憂?


    她拉著秋月的胳膊,讓她在身側坐下。


    秋月還沒坐穩,嘴巴就開始叨叨起來,“那林家公子林喆一姑娘可記得?他母親林夫人母家有娘子在宮中為妃,平日裏清高自持得很,同上京的女眷們都不太往來。”


    她難掩嘴角的笑意,“今兒卻特地帶著禮物上門,找夫人敘舊。她和夫人從未有過交情,哪裏來的舊敘?”


    尹南安支著胳膊,笑道:“是為了芷妹妹?”


    秋月一努嘴,“林夫人沒提及,夫人便也裝作不知。”


    “嗯?”尹南安好奇,“林家門第也不低,夫人還是瞧不上?”


    秋月為尹南安泡了杯淡茶,聽尹南安這麽問,點了點腦袋,隨即又搖了搖,“我剛從外頭迴來,聽說大姑娘的日後婆家,老爺和夫人有自己的打算。”


    尹南安頷首。上京的局勢,她還搞不太清,但總歸永銘侯府有自己的盤算。那林喆一雖為人單純仗義,可畢竟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她瞧著蕭芷應也是心悅那胸中有墨的謙謙公子。


    “可老爺瞧上的人家,得要大姑娘遠嫁。”秋月起身,為尹南安將兩扇窗戶關上,“聽說是一位新晉的武將。”


    尹南安身子也乏了。聽秋月這個意思,既然蕭侯爺都有了人選,怕是林喆一也折騰不出什麽浪花來。


    她突然替蕭芷覺得淒涼,她從小在上京長大,便是父母之命,便要遠嫁異地,日後便是在婆家有不舒心,也隻能自個兒咽下。


    “那位武將是哪裏人?”尹南安也移步到妝鏡前,將發髻上珠釵一一取下。


    “覃州?”秋月鎖眉沉思,“是這麽個地兒,我也是頭一迴聽說。”


    覃州?那不是靠著原主長大的襄城?又是武將?


    尹南安也蹙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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