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雲堂。


    景蓉兒一早來給鄒氏請安,還未歸。


    “這是旭兒成婚,若是宸兒成婚,你祖母才不會舍得去滄州,定是要在府上日日盼著抱曾孫。”


    鄒氏對老夫人帶著尹南安去滄州的事情很是不滿。南安才被她禁足,老夫人這會帶人走,在外人看來,便是打她這個當家祖母的臉麵。


    “母親,祖母到底是為何要去滄州?我聽夫君說,滄州也沒幾個族親,這幾年走動也少。”景蓉兒貼近鄒氏,問道。


    鄒氏搖搖頭,她也答不上來。


    蕭旭進屋時,景蓉兒困惑地從座位上站了起身。


    “夫君,你不是一早去上職了麽?怎地這麽早就迴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蕭旭望了她一眼,轉身向鄒氏道安。


    “母親,祖母一人去滄州,我實在不放心。二弟又去了滁州,我便告了幾日假,送祖母一程。”


    “祖母哪裏是自己去,尹南安不是還跟著?”景蓉兒手腕撐著桌子,言語憤懣,“你跟著去,實在不妥。”


    鄒氏望向蕭旭,也很讚許景蓉兒的話。


    “路上來迴也便是三四日,我將祖母送去便迴。”蕭旭望向景蓉兒,無視了她眼中的不滿,“我已經同父親說過了,父親也同意。蓉兒,你迴院幫我收拾兩套換洗衣裳便成。”


    這會連鄒氏都瞧出來,蕭旭今日的話又多又密。


    但她當著景蓉兒的麵,是絕不會駁了自己兒子的顏麵。


    “蓉兒,你快去吧,莫要耽誤了出發的時辰。”鄒氏淡淡開口,將景蓉兒先打發出去。


    景蓉兒本就心裏頭不舒坦,見鄒氏又偏袒蕭旭,愈發不快活。她也不想再在登雲堂待著,撅著嘴巴就出了院。


    鄒氏待景蓉兒走遠了,才沉下臉來,望向蕭旭。


    “旭兒,你今日這神色,瞧著我心裏慌得很。你是還對尹南安那丫頭有想法?”


    蕭旭這會才斂了心神。他今日從告完假,便一直在腦中暢想著同尹南安一道出遊的場景,至於其他,早已拋諸腦後。


    鄒氏這般問,蕭旭卻是悶著頭,未作答。


    鄒氏眉頭一緊,心也沉了下去。


    景蓉兒這頭生著悶氣,一路上瞧著自己身邊跟著的小丫鬟,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小丫鬟被訓斥了一路,也是心中有苦口難開。


    “蓉兒,這是怎麽了?”鄒熙在去登雲堂的路上,便遇見一臉氣鼓鼓的景蓉兒,她笑盈盈上前招唿。


    景蓉兒見是鄒熙,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擦過她的身側,沒有搭話。


    自己的婆母,鄒熙的姑母,剛剛可是一句向著她的話都無。她現在見著鄒熙,也是莫名來氣。


    擦肩而過時,鄒熙一把拽過她的胳膊,賠上笑臉,“這是誰惹著我們景大小姐了?”


    景蓉兒嘴角一撇,險些要哭出來。她再也憋不住,拉著鄒熙同她一道迴自己院子,路上將蕭旭要送尹南安去滄州的事,東一句西一句反反複複說了好幾遍。


    鄒熙總算是聽明白了其中的門道。


    她挽著景蓉兒的胳膊,一路安慰著,眼尾卻有藏不住的笑意。


    “蓉兒,你可不能這般。男人麽,你越是跟他置氣,他越是要跟你反著來。你得順著他,讓他體會出你的賢良來,才會倍加珍惜你。”


    景蓉兒眼裏還噙著淚水,她緩了緩心神,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鄒熙。


    “你又沒成過親,你哪裏會曉得這些?”


    鄒熙拍了拍胸脯,堅定問道:“你信不信我?”


    景蓉兒胡亂抹了把臉,語氣裏還帶著氣。


    “你說來聽聽。”


    老夫人出遠門,侯府特地算了良辰啟程。


    送行的隊伍自是浩蕩,尹南安混在人群裏,渺小如沙礫。


    蕭旭雖不善騎馬,此行也配了匹黃驃馬。與尹南安漠然的神色不同,此時的蕭旭,卻似坐在迎親的隊伍裏頭一般,神采奕奕,趾高氣昂。


    景蓉兒此時眼眶染上的紅還未散去,她款步走到蕭旭跟前,從懷裏摸出一個香囊來,塞進蕭旭手裏。


    “夫君,我聽說滄州那邊要比上京熱些,怕是蚊蟲也會多上許多。這個香囊是我特地找人配的,戴在身上,可驅蚊蟲,清神誌。”


    蕭旭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香囊,本就心情大好的他,瞧著景蓉兒也順心許多。他伸手握住景蓉兒的手,低聲安撫道:“就幾日,你好好照顧自己。”


    景蓉兒鼻子一酸,又要掉下淚來。


    鄒熙上前拉了拉她的胳膊,巧笑道。


    “大哥知曉你賢惠,乖了,莫要誤了出發的時辰。”


    蕭旭又為景蓉兒理了理鬢發,才轉身上馬。


    車夫一揚馬鞭,尹南安也將掀著的車簾放下,垂眸靜靜坐迴老夫人身旁。


    景蓉兒瞧著隊伍遠去,蕭旭雖對她的態度有所好轉,可她心裏哪能真正放得下?眼睜睜瞧著自己的夫君一路護送旁的女人,若是路上再出點什麽亂子,迴來的爛攤子還是得她來收拾。


    鄒氏瞧出她的異樣,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


    “等宸兒這趟迴來,你們也該抓緊要個孩子了。”


    景蓉兒聽這一講,麵上臊紅一片。可她心裏頭壓著的氣,卻是半分也未消散。


    一旁的鄒熙卻是笑得舒心,她今日帶著香囊出門想送給尹南安,正愁沒個好的說辭。結果,景蓉兒就自己送上門來。


    車廂裏,墊了厚厚的軟墊,即使路上顛簸,馬車裏也是舒坦得很。


    老夫人瞧了眼尹南安,便伸出手來拉住她的手腕。


    “瞧著這兩日,你又瘦了些。你院裏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難為你了。”


    老夫人擰了眉頭,眼尾的細紋都夾雜著心疼。


    尹南安笑了笑,調皮道:“那這趟同祖母出門,南安定要多養些肉出來。”


    老夫人伸出手,扶了扶尹南安的發髻。


    “你和宸兒很像,受了再多的委屈,也不願在人前抱怨。”


    尹南安擠出一絲笑容來,嬌嗔道:“那二公子也一定同我一樣,未將這些不愉快放在心上。”


    黃驃馬上,蕭旭一手牽著馬韁,一手扶著手中的香囊。


    景蓉兒說,這香囊可驅蚊蟲,清神智。南安要在滄州住上一陣子,定是用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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