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聲音隻唿了兩聲,便被玄七止住。


    玄七輕叩了叩門,小聲道:“爺。”


    蕭北宸坐起身,披上外袍,麵上的倦意未退。


    這家客棧的臥房不大,晏喬的屋子隻有一間裏屋,許郎中跟著小丫鬟進去,蕭北宸則負手站在廊上等著。


    一盞茶的功夫,許郎中才擦著額上的汗出來。


    他朝蕭北宸微微一拱手,道:“公子,晏姑娘她顛簸了幾日。這兩日,又,又來了葵水,便是,便是氣血虧空,這才暈厥過去。”


    蕭北宸眸光壓在他身上。“可有法子護上兩日。”


    許郎中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若是不再舟車勞頓,一日便也可見好。晏姑娘身子弱,若是這時還要啟程,怕是要落下病根。”


    許郎中見蕭北宸麵上神色微沉,趕緊提議道:“公子不妨先啟程迴去滁州,晏喬姑娘隻要休息上一日,便也能動身了。”


    蕭北宸沒有吱聲,抬腳跨進屋去。


    玄七跟著許郎中去抓藥,龍四在門外猶豫半晌,還是也跟著一步跨進屋子。他跨進去後,便不敢再往裏走,垂著腦袋,靜靜候著。


    屋裏頭,床榻前隔著屏風。


    晏喬麵色如紙,斜倚在床上,鬢發微亂,眼神也有些迷離。


    “公子。”她見蕭北宸進屋,撐著床沿便要起身,“這麽晚,打攪公子休息了。”


    蕭北宸隨手拉了個椅子,在晏喬床前坐下。


    “你莫要動了,許郎中說了,你得靜養一日,方能動身啟程。”


    晏喬眼眶一下子紅了,她哽咽兩聲,道:“公子,若不是為我,您早就到滁州了,如此再一耽擱,怕是會誤事。”


    蕭北宸眼裏的碎芒收攏又散開,他聲音沒有波瀾,道:“身子要緊。”


    晏喬還是不死心地勸蕭北宸先動身。


    小丫鬟上前扶著她微顫的身子,也帶著哭腔,道:“姑娘,這姑娘家自個兒上路便是多有不便,何況您這身子骨...”


    晏喬橫她一眼,小丫鬟抿唇不敢再講。


    “先歇上一日再看吧。”蕭北宸沉默半晌,站起身,“不早了,你好生休息,明日一早我再來。”


    廊外,龍四跟著蕭北宸身後,他在屋裏聽見蕭北宸說要再待上一日,便已急得不行。這會蕭北宸出了屋子,他更是一刻都等不了。


    “爺,您這再耗上一日,若是那邊的玄甲軍同地方軍發生點衝突,怕是...”


    在前頭走著蕭北宸倏然步子一頓,龍四立馬嚇得收了聲。


    可龍四畢竟是練家子,底氣足,聲音也亮。這在廊上的話,便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屋裏晏喬的耳朵裏。


    晏喬被小丫鬟扶著躺下,她眸光盯著眼前的床幔,怔愣了瞬才緩緩闔上眼。


    玄七關上房門,對著垂著腦袋的龍四就是一腳。


    龍四也沒敢躲,悶聲承下了。


    玄七低聲抱怨道:“你現在,爺的事兒都敢管了?上天了?”


    龍四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魯莽,抿緊唇,不敢再有一句埋怨。


    “讓她聽著了,也好。”蕭北宸倒是沒動氣,他摩挲了兩下身前佩戴的玉佩,眼中燃了些看好戲的興奮,“既然想拖著我,我便順了他的意。”


    玄七遲疑了瞬,還是迎上前來。


    “爺,剛收到青鶴的消息。老夫人同尹姑娘明日便要動身,去滄州。”


    蕭北宸手下一頓,眸子裏的那份狂意斂了斂。


    “滄州?祖母這時候要迴老宅?”


    屋子裏靜了瞬。


    龍四見蕭北宸未發難,也不再那般拘泥著,他撓了撓腦袋,道:“這邊靠著滄州近,若是尹姑娘明日動身,腳程快些的話,還能碰上一麵。”


    龍四對那個晏喬已經很是不喜,他不喜柔柔弱弱的女子,更不喜給爺拖後腿的女子。


    除了晏喬,誰的腳程都不會這般慢!


    小腿肚上又紮紮實實挨了一腳,龍四還沒迴過神來,就對上玄七警告的眼神。


    好了,今日封口,什麽也不講了!


    昏黃的燭光裏,蕭北宸的眸光,倒是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老夫人這趟出門,誰也沒能勸住。蕭衡連著幾日去老夫人院裏候著,老夫人卻是連麵都沒見。


    尹南安被半軟禁在晚煙閣裏,早沒了外頭的消息。可一大早,老夫人院裏的嬤嬤還是來了。


    “尹姑娘,東西可收拾妥了?”嬤嬤朝尹南安欠了欠身子,恭敬道,“我讓外頭的人,來給姑娘搬行李。”


    尹南安本也沒什麽行李,隻有些金銀細軟和從蕭二公子那得的錢財地契。她知曉尹潯枝母女的嘴臉,這些值錢的物件,定是早早收拾好,不會留在院裏的。


    隻是,老夫人這說走就走的性子,倒是讓她始料未及。


    “嬤嬤。”尹南安將嬤嬤拉到自己身邊,“侯爺沒去勸勸老夫人,這舟車勞頓的,多有不妥。”


    老嬤嬤哀歎一聲,搖搖頭,道:“老夫人這性子,壓根就沒見侯爺。”


    尹南安吃驚的瞪圓了眼。


    侯府門外,馬車早已候著。


    蕭衡勸不住老夫人,隻得多派了人手跟著。路上要用的一應物件,都讓人帶上。帶了兩個郎中不說,就連府上的廚子都捎上了兩個。


    蕭衡在門廳外來迴踱著步子,雖然他勸不動老夫人,但提著的這顆心,怎麽也放不下。


    尹南安跟著老嬤嬤來到門廳時,恰巧遇著從外頭迴來的蕭旭。


    蕭旭風塵仆仆,步子也急,似是一大早就出了門。


    “南安。”蕭旭見著尹南安,眸子裏的疲倦一掃而空,“我告了幾日的假,送你同祖母一程。”


    蕭旭麵上是忍不住的歡愉,尹南安卻是半點高興不起來。


    她麵上掛上禮貌的笑容,道:“可有同夫人和大少夫人說了?”


    她心裏哀歎:蕭旭啊,你可長點心吧!別害我了成不?


    蕭旭麵上的歡愉退了半數,他搓了搓手掌,幹笑兩聲,道:“我剛同父親說過,遇著你了,便也先知會你一聲。”


    尹南安扯了扯嘴角。


    你行你能!


    蕭旭辭過尹南安,便往鄒氏的登雲堂去。他一路時不時跑上兩步,眼裏燃起一種叫希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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