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衡眸光落在案上的湯羹上,一言不發。


    林姨娘又往前扭了一步,同蕭衡隔著一個書案站著。。


    “侯爺不必拘束。”她俯身伸手,就要去捧書案上的湯碗。


    腰肢剛壓下去,書房門便被人推開了。


    “姨母。”


    尹潯枝一眼瞥見林姨娘的姿態,趕忙出聲叫停。


    林姨娘手剛碰著瓷碗,被這一叫,險些將瓷碗打翻。她沒好氣地迴頭怒瞪尹潯枝,對上的卻是鄒氏眉目微斂的眼神。


    若是同鄒氏比容貌,林姨娘定是無法望其項背。可她也探尋過了,鄒氏性子古板,連著府上僅有兩位姨娘,也是空有容貌,性子拘泥。


    相較之下,這拿捏男人的手段,還得看她林姨娘的。


    可這個檔口被鄒氏撞見,林姨娘還是身子一僵,腿肚子都忍不住顫了顫,先前的胸有成竹早跑沒了影兒。


    她垂下眸子,低頭躬身同鄒氏行禮。


    鄒氏踏步進來,眼眸壓在書案的湯碗上,唇角一勾,覷一眼蕭衡。


    蕭衡輕咳一聲,後背抵在椅背上,也不敢言語。


    “林氏,這麽晚了,你還要來照顧侯爺,也是辛苦。”鄒氏眼刀子一刮,林姨娘頭壓得更低了。


    “夫人,您莫怪我姨娘。”尹潯枝上前兩步,委屈爬上麵頰,“今日我聽府上人說侯爺日夜操勞,作為晚輩,便親手熬了羹湯。隻是被夫人喚去,姨娘怕羹湯涼了才擅自先送過來。”


    “是麽?”鄒氏唇角笑意不減,“深更半夜,穿這麽豔麗來送羹湯?”


    林姨娘這會全然沒了在蕭衡麵前時的舒然模樣,她微側了側臉,拿眼尾去同蕭衡求救。


    蕭衡自個都是吃的啞巴虧,哪裏有精力管她,更是側過頭,不吱聲。


    林姨娘袖口下的拳頭握緊,一咬牙,道:“夫人,侯爺這樣的人,我敬重他,又有何錯?”


    鄒氏一聲冷笑,抬眸望向一旁裝死的蕭衡。


    蕭衡耗不過去,隻得緩緩起了身,從書案後頭走出來。


    他清了清嗓子,沒有去看林姨娘,緩緩開口道:“尹兄為救我而死,我會照料好他的家眷,但也止於此。”


    林姨娘身子一僵,別過臉去,委屈爬上眼眶,不再開口。


    尹潯枝上前,將林姨娘拉至自己身後。


    “侯爺,夫人,我替姨母的莽撞致歉。”


    尹南安站在幾人後頭無奈瞧著。這般一鬧,鄒氏是鐵了心要將她們仨送出侯府了。


    三人迴到院裏的時候,已是亥時。


    林姨娘坐在床前,悶頭抹眼淚。


    “姨娘。”尹潯枝給她遞去帕子,“擦擦,莫讓人看了笑話。”


    林姨娘甩開她遞來的帕子,抽了兩下鼻子,“該看的笑話都看完了,都要將我們趕出府去了,我還怕人笑話?”


    “姨娘,女兒若是日後嫁得好婆家,你又有侯府撐腰,還愁什麽?”尹潯枝重新把帕子遞過去,“或許,女兒能嫁進侯府,姨娘還怕後半生少了吃穿?”


    林姨娘眼眸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


    都已經這般了,她還能有何選擇?


    尹潯枝在林姨娘身旁屈膝坐下,俯首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林姨娘瞳孔顫了顫,一臉木然扭頭,對上尹潯枝一張明媚的臉。


    翌日,老夫人院裏的嬤嬤早早在晚煙閣院內候著。她一早來給尹南安傳話,讓她收拾收拾行李,三日後便出發。


    待嬤嬤走後,尹南安在院裏來迴踱著步。


    要不要去夫人院裏說一聲,讓夫人去勸勸老夫人?若是這出行路上,老夫人傷著累著,那可不好辦。


    這頭正焦急著,又一個嬤嬤到了院門外。


    嬤嬤往裏探身,道:“南安姑娘,府外有位楚姓女子,說是要找姑娘。”


    楚?


    尹南安腦中尋了尋,她能認識的楚姓女子,便隻有楚玲兒了。


    尹南安跟著嬤嬤,來到侯府門廳。


    “尹姑娘。”楚玲兒迎身上前,欠了欠身子行禮。


    尹南安趕緊上前將人扶起,道:“莫客氣,可是出了什麽事?”


    楚玲兒笑容聚在麵上,輕搖了搖頭。


    她本就生得清秀,這段日子過得舒坦,整個人瞧上去更豔麗幾分。


    “前些日子,我們尋著了上京的表親,這些日子住處也換了,想邀姑娘上門一聚。”楚玲兒抬眸望尹南安,她眼中柔色化開,是讓女子見了都忍不住多瞧兩眼的模樣。


    “楚義近日上職可還順利?”尹南安也跟著笑彎了眉眼。


    楚玲兒道:“嗯,都好。楚義日日都念著要感謝尹姑娘。”


    兩人約了明日見麵的地點,楚玲兒便轉身告辭。


    尹南安走在迴院的路上,連日裏的陰霾散去不少。


    “喲,這不是南安麽?這麽早從哪兒迴來啊?”


    尹南安想迴頭已來不及,景蓉兒迎麵便招唿上前,眼裏含笑,嘴角的弧度卻並不友善。


    “大少夫人這是從哪兒迴來?”尹南安腳下步子緩了緩,卻沒有停下來。


    “哼。”景蓉兒下巴一揚,一副驕傲模樣,“剛送夫君去上職。”


    尹南安險些一口氣嗆到。


    這是在跟她炫耀?


    “大少夫人同大公子恩愛有加,讓人豔羨。”尹南安附和她的小傲嬌。


    “那是,豔羨就罷了,你可別不識趣,有旁的想法。”景蓉兒被她一誇,更是來勁兒。


    “不敢,不敢。”尹南安不費腦子周旋,直接了當順了她的意。


    景蓉兒這迴滿意了,既炫耀了,又讓尹南安服了軟,心裏頭舒坦!


    迴了晚煙閣,秋月便捧著手蹦蹦跳跳迎上前。


    “姑娘、姑娘,今日發月俸了,我給你一並領了。”秋月一副傲嬌模樣,隻等著尹南安誇她懂事,“趙嬤嬤的我也一道領了,都不曉得她今日去哪裏躲懶了。”


    尹南安給她豎個大拇指。


    “賢內助!”


    秋月麵上掛不住,羞臊地往尹南安身上輕拍了拍,又把腦袋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林氏同潯枝姑娘也有一份,我特地瞧了瞧,要比姑娘你少上二兩銀子。”


    尹南安瞧秋月一臉八卦模樣,隻覺好笑。她伸手點了點她的腦袋。


    “整個府上,可還有我們秋月不曉得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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