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安放空了腦袋,眼睛沒有聚焦地盯著妝台上某處。


    今日玄陽要來,不知又會鬧出什麽幺蛾子。二公子帶迴來的那位姑娘,也不知是怎樣的人。她有著滿腹的好奇。


    申時三刻,府上眾人都移步到了堂室。


    朱緞迎客,紅喜臨門。


    石獸仰首相迎,朱紅色的暖席從府門外一直迎到堂室。


    景家十裏紅妝,聲勢浩蕩,滿城皆添了喜色。


    尹南安瞧著一對璧人拜堂成親,夫人同侯爺滿麵春色,老夫人瞧上去也似年輕了幾歲。


    蕭家的二公子、三公子,兩位姨娘同府上姑娘們,都穿著端莊華麗,喜笑顏顏。


    尹南安瞧了眼腰杆筆直的蕭北宸,他這趟出門迴來,便愈發的英氣逼人。寬肩窄腰的高挑身姿,站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瞧見。


    她遠遠的,便能肆意盯著他的臉。他麵上絲毫沒有連夜奔波的勞累,那一臉的榮光,怕是房中帶迴來的姑娘滋養出的。


    尹南安心中莫名一陣落魄,她不曉得自己失落什麽,便強行移開眼。


    男賓同女賓分開兩側,蕭北宸身邊,自然沒有昨日那位帶進府的女子。尹南安瞧瞧自己這周圍,她認識的人不多,自也分辨不出。


    “禮成!”司儀嘹亮的嗓子一聲下來,堂外花炮齊鳴。漆黑的天空被映得炫彩一片。


    眾人喝彩連連,好不熱鬧。


    尹南安盯著外頭忽明忽暗的夜空,卻聽身邊兩位女眷細聲閑聊起來。


    “你可瞧見前頭第一排最邊上那位姑娘了?”


    “瞧著了,哪家姑娘?長得可真眼熟。”


    “聽說是蕭家二公子昨日帶迴府的姑娘。”


    “啊?怎麽會?”


    “我想起來了,她長得,同先前傅老太傅的孫女傅卿頗為相像。”


    尹南安耳中一陣轟鳴......


    落座時,不出意外的,尹南安又被安排在最末的位置。她抬著眼眸四下張望了下,蕭芷坐在主家位的第三桌,玄陽卻因身份尊貴,坐在第二桌。


    而那位同傅卿相像的姑娘,卻不見了蹤跡。


    她今日沒什麽胃口,草草動了幾筷子,便飽了。她擱下筷子,百無聊賴聽著身邊的女眷們閑聊。


    男賓那邊,嚴家同林家自然在受邀之列,林喆一靠著嚴墨坐著,很是親近。


    林喆一是個嗜酒的主兒,剛開席沒幾時,麵上已泛了紅暈。


    那桌坐的,悉數是上京有名氣的公子哥。其中一個栗色外裳的,往嘴裏塞了口菜,瞧了眼嚴墨,頓了頓,還是好奇道:


    “嚴公子,聽說你傾慕那位尹姑娘,也在侯府上,今日可見過麵了?”


    他提了這一嘴,一桌上的人便都來了興致,眾人眼中閃著光,仔細瞧著嚴墨。


    嚴墨緊張地垂著眸子,連夾了幾口菜。他是個君子,答應尹南安的事情自然是要辦到。


    栗色外裳的公子爽朗笑了兩聲,隻當嚴墨是害羞不語,他故意逗弄道:“我可聽說,他那未婚夫,叫什麽鍾書渠的,對她可是一往情深,兩人年少時的往事可傳得沸沸揚揚。”


    他朝著一聲不吭的嚴墨挑了挑眉,“五公子,你可不能退...”


    話還未落,林喆一單手往桌上一拍,將他的話生生打斷。


    所幸堂裏熱鬧異常,也隻有相鄰的幾桌聽著他這邊的動靜。


    “你小子說什麽呢?當著我的麵欺我五哥?”林喆一嘴裏塞了肉,又灌了酒,口齒都含糊起來。


    那栗色外裳的男子是懼怕他這樣不分輕重的性子,連忙擺擺手,打圓場,道:“我是關心嚴兄,哪能欺他?”


    林喆一將口中的食物悉數咽了下去,也不管拉著他衣袖的嚴墨,抱著為兄弟爭臉麵的心思,道:“那日我可瞧見了,尹姑娘可受了我五哥送的彩珠手串,必然是更看中我五哥的!你少再嚼什麽舌根子!”


    嚴墨半垂著腦袋,長長歎出一口氣,不敢多言語半分。


    鄰桌座位上,蕭二公子斜著眸子,將林喆一的話悉數收入耳中。


    他捏起桌上滿盈的酒杯,一口灌了下去。


    一杯清酒入口,他卻跟咬了塊硬肉般,後槽牙都用起力來。


    尹南安又夾了幾道自己有興致的菜,她今日特地留意了玄陽那頭。玄陽今日卻全然未往自己這邊瞧上一眼。


    她放下心來,心中卻又空了一塊。


    “姑娘,姑娘。”秋月貓著身子來到尹南安身側,她弓著身,輕聲在尹南安耳邊道,“我不知怎地,有些困乏,我先迴院子,一會姑娘自個迴去小心些。”


    尹南安見秋月麵上皆是疲色,隻當是夜裏未睡好,她摸了摸秋月的額頭,沒有發燒,心下也安了幾分。


    “我同你一道迴吧,我也吃飽了。”尹南安今日本就興致缺缺,便也不願多待。


    今日侯府上的人都聚在廳堂那頭,迴院的路上雖喜氣滿目,卻也寂靜得很。


    偌大的侯府,便隻聽著兩個小姑娘碎碎的腳步聲。尹南安頭皮有些發麻,身旁的秋月卻是困意難擋,全然不顧就往暖雲閣去。


    所幸,一路雖提心吊膽,卻是有驚無險。


    秋月迴了院,就扶著腦袋迴房休息。


    嬤嬤和青鶴還未迴,尹南安也不敢一人在院裏久待。


    她推門進了自己的臥房,摸黑抽了放在門口的火折子,點了一旁雕花案幾上的琉璃燈。


    屋子一下子亮堂起來,孤影輕晃。


    尹南安搬開妝凳,欲坐到銅鏡前卸了珠釵。


    可挪開的下一瞬,她便瞳孔放大,身上的毛孔也瞬間全開,額間的細汗更是浮了一層。


    她沒敢再動凳子,眼尾四下掃了眼,並未瞧見明顯的異常。


    可……


    她下意識躡手躡腳快速移到門邊,周圍靜寂一片,自己的心跳聲卻如鍾鳴。


    她鼓足勇氣,一個猛地打開屋門,疾步跨了出去。


    尹南安院子並未掌燈、她慌不擇路地要往秋月房裏去,卻在下一瞬撞上一個人。


    她連輕唿似都無法發出,整個人被嚇得抽了魂。腿一軟,便要跌坐到地上。


    那墨黑的身影動了動,一把扶住了她。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讓她的心踏實下來。


    “姑娘,你怎麽了?”青鶴瞧她驚慌的模樣,也壓低了聲音問。


    尹南安粗喘了一口氣,一手撫著自己的胸口,另一隻手往自己的臥房方向一指。


    她聲音細如蚊吟。


    “我……我屋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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