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仆從丫鬟都要被監視調查,前院和後宅已經徹底隔離,宗人主事索性讓二管家安排,把前院下人都集中到廚房、雜物房和柴房不重要的地方,打雜和搬搬抬抬,活動區域固定,禦馬監派四五個太監守著門。


    二管家每天還是一臉褶子的笑,激勵大家:團結努力,緊張準備,嚴肅工作,共度難關,為七月十五成人禮加把勁。


    二管家是要為最後的收網激動吧,麻二越來越覺得二管家不是個好人,過了七月十五,一定跟王爺報告那晚的發現。


    曾經的前院首席資深第一主廚王婆子病倒了,不知是氣的還是累的,麻三麻四送了飯迴來說老婆子臉色蠟黃,嘴唇發黑,熬不到喜宴那天了。


    晶晶姑娘拉過來一人照屁股給了一腳說,王婆子臉色一直發黃,嘴唇是喝了藥沒人給擦嘴,藥汁殘留,麻三麻四現在怎麽還喜歡造謠了。


    沒有人在旁邊訓斥挑毛病,麻二剁大蔥的效率提高了不少,還有一件算是高興的事,大柱子已經被太監禁止進廚房,廚房重地,閑人免進,怕有人投毒。


    大柱子就隔著廚房的窗子,隔著蒸籠裏的熱氣,癡癡地看著晶晶額頭冒汗被蒸汽燙得發紅的臉。麻二麻三麻四首次達成一致意見,大柱子發騷了。


    王爺和王妃的膳食由尚膳監派專人負責,其他下人飲食都由禦馬監派專人盯著廚房,王爺為此發了好幾次脾氣,等這群太監試毒完菜都涼了,按王爺的說法味道像吃祭品,要出府找慶皇吵架。


    一群太監圍著誕王手拉手成一個圈,王爺去哪裏,手拉手轉著圈去哪裏,總之任憑王爺打罵,別出圈。


    誕王跑到廚房院子外,手拉手團體從王爺身後到前排依次降階,最前麵半蹲,保證王爺視野開闊。誕王看到這個造型,麵皮一抽,“你們是中央歌舞團開花表演嗎?臭烘烘的又不是香嫩的大長腿妹紙。”


    圓圈外的領事太監半跪行禮,“迴王爺的話,奴才等人是鍾鼓司派遣,負責皇家表演,您要看表演嗎?”說完從袖子裏拿出快板,身邊跟隨的太監,一個個拿出銅鈸、簫、笛子、銅鑼、腰鼓,那個從後背抽出琵琶怎麽迴事兒。


    前院的下人已經圍上來,淚眼婆娑地看著王爺,王爺今天帶了一個尖筒寬沿帽,好奇怪的帽子,不重要,他們想哭訴這些日子的苦,又怕被太監們嘲笑沒規矩,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受夠了他們的諷刺挖苦。


    看著這群神情如同守靈的下人,王爺喉頭滾動,真晦氣!


    曾經的親隨麻二和候補親隨大柱子,代理親隨麻三和麻四,紛紛和王爺打著眉眼官司,麻二麵目抽搐,希望王爺看懂他的意思,二管家不是好人。


    王爺看著他們四個人鼻孔抽動,挑眉眨眼,真醜!嘴角歪了歪,用手指點著四麵牆自問自答:“這裏是哪裏?”


    “肖申克和狐狸河”


    “你們這群麻瓜永遠也不會成為安迪和邁克爾,也不會自我救贖。”


    “當你困在生活的囚籠裏時,這裏的希望讓你重獲自由。恐懼讓你淪為囚犯,希望讓你重獲自由。鼓掌!”


    說完雙腿立正,右手摘帽致意,下人看不懂,麻二知道這是王爺說過的紳士禮,馬上跪下磕頭,怎敢讓王爺給自己行禮,其他下人看麻二下跪也跟著一起磕頭,喊著王爺饒命。


    麻二:我這是迴禮,又不是求饒。


    麻二趕緊開始鼓掌,這時候不順著王爺,怎麽脫穎而出,其他下人看麻二跪著鼓掌,迷茫又驚愕,王爺玩的這麽花嗎?鼓掌都要跪著。稀稀拉拉的掌聲,慢慢合成節奏,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大柱子一臉遲鈍,左右看著下跪鼓掌的眾人,廚房門口的晶晶姑娘在提裙子,發現大柱子又在看自己,瞪了一眼迴廚房了。


    伸手平了大家熱烈的掌聲,王爺恢複了懶洋洋的姿勢,“我們要感謝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也要感謝第一個被吃的螃蟹。”


    “好,王爺霸氣。”大柱子突然大喊,跟著鼓掌,啪啪~啪啪啪。


    王爺似乎心情更好,搖頭晃腦道:“今日打卡成功,萬德福”


    剛迴話的鍾鼓司首領太監在圈外半跪行禮,“小的萬德福,請王爺吩咐。”


    王爺開心點了點頭道:“喲嗬,你是萬德福,真真是個好名字,希望一切萬德福~呀呀呀。”


    萬德福鄭重磕了頭,“謝王爺,賤名讓王爺謬讚了。”看王爺唱腔起範兒,掏出快板,其他人拿出銅鈸、簫、笛子、銅鑼、腰鼓,琵琶,流暢的西皮流水曲調撥弄響起來。


    麻二:大可不必,你這個馬屁真的萬德福。


    誕王帶著手拉手皇家表演團吹拉彈唱歡喜地走了,下人們眼神沒有了光彩,以為王爺來救贖,幫他們翻身,沒想到隻是王爺的一次發瘋。


    麻三和麻四頭湊到一起,“王爺今晚想吃螃蟹。”


    “不對,王爺想當一個螃蟹。”


    “行啦,王爺根本不是那個意思,你們兩個不要隔著我說悄悄話,能聽到好嗎。”麻二左邊貼著麻三,右邊貼著麻四,“你倆是不是有病,悄悄話還非要貼著我胸口湊一塊說。”


    “麻二就會溜須拍馬,王爺今天講話他就下跪。”


    “王爺是摘帽子他才下跪,這是王爺和他的默契嗎?記下來。”


    兩個人又換個姿勢在麻二後背咬耳朵,麻二氣的走了,真特麽心累。


    周公公特意從宮裏出來勸解,最後妥協,試毒的在廚房現場取一碟品嚐,專門安排三個人不換人不停留,直接一條龍送到膳廳餐桌上。


    忙忙活活又安安靜靜,到了七月十四,大早上王爺就吵著讓神宮監給自己準備河燈,晚上在王府怡花園的蓮湖裏放河燈,這次王妃也吵著鬼門開給逝去親人燒紙錢放河燈,捕鼠處調查後,確實了王妃每年生日前一天都會給親人燒紙。


    慶皇正忙著太廟祭祖,聽了周公公複述誕王的請求,想到今日自己也要放河燈,就讓人傳達要是放河燈,誕王和王妃今天要吃素,以表誠心。


    兩個人都高高興興同意了,誕王也沒有再鬧,慶皇覺得這兩口子就是憋久了想散心玩樂。


    周公公增派了一批人手,提前把怡花園的蓮湖清場,進水和排水口都檢查了一番,不放心還派人潛到湖底檢查。


    誕王樂嗬嗬在送來的河燈上畫王八,氣的慶皇第一次在禦書房摔了杯子,這是把祖宗都罵了王八。


    誕王妃畫了孝子圖,慶皇覺得真是委屈這女子了。


    誕王他不配!


    誕王還想放煙花,宗人主事好說歹說熄了他的想法,明日大婚當晚再放,不差這一天,真是個熊孩子,慶皇怎麽那麽疼他。


    但是王府裏沒有掌事太監,沒有長史,也沒有內侍省的女官,就這兩百多個下人丫鬟,數量還不如五品官邸。哪個王爺封地不是上萬個,就連他們京城的府裏都有三四百下人留守,這兄弟間的官司,琢磨不透啊。


    七月十四,忌:諸事不宜。


    誕王興高采烈換了白色的袍子,帶著白色寬沿尖帽,手裏拿著一根紫檀木棍,一路指指點點。宗人主事提醒說不莊重,誕王迴房,不一會兒穿了一身百衲衣,腳下蹬黑布鞋,一手托缽,一手拿著打狗棍走出來,傲嬌地哼了一聲,往怡花園走去。


    宗人主事攔了幾次,誕王舉起打狗棍就要打他,隻好退遠跟著誕王小跑,連聲勸阻:“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誕王,有辱斯文呐。”


    王妃已經帶人在怡花園的亭子裏久候,雙手拿著竹子剖成的杯子,王妃姿態優美地小口啜飲,劉婆子早讓人在園子裏采了紫薇花、茉莉花、月季花和向日葵,插著花束做祭祀點綴,春蟬和春蝶分著蓮湖裏采的蓮子和向日葵籽,淨了手一個個剝在玉碗裏。


    隨著園子外一聲聲呐喊,聲音越來越近,有辱斯文的誕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大搖大擺走進來。


    光風霽月,清雋灑脫,微風吹動百衲衣,王爺的光腿遮遮掩掩,王妃望了一眼,還挺白。再看著誕王一塊塊青紅黃白布塊拚湊的衣服,托著缽拄著棍,牙疼的蹙了蹙眉,還好穿的鞋沒有露腳趾。


    誕王一眼看到亭子裏的王妃,著一身尼姑的黑色海青,手裏拿著檀木念珠,頭戴黑色僧帽,黑亮的秀發綰在帽子裏,不著一件首飾,瓊鼻櫻口,眉山遠黛,臉色瑩白,秀美而嬌弱,仿若清冷而出塵的仙子,隨時會飄飄飛升。


    誕王第一次發現王妃美得清新脫俗,女人要想俏,要穿一身皂,這個有心機的女人,時刻不忘美美噠。


    大咧咧走過去,毫不在意任由丫鬟們偷偷打量,周嬤嬤低眉順眼,怕自己抽搐的表情被不靠譜王爺看到,王爺總是那麽多出人意料,氣質如高崖孤鬆偏偏做村頭婆娘聊天乘涼的大槐樹。


    一屁股坐在王妃身邊,誕王取過杯子喝了一口,竹葉的清冽混著花蜜的香甜,看了眼王妃,吃素齋戒的樣子假模假式,吃喝上沒虧自己,這個媳婦兒聰明,知道下雨往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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