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熊熊烈焰在城牆上燃燒,瘡痍一片。大軍破開城門,策馬而入,所過之處血肉橫飛,屍橫遍野。


    在這兒,蠻子是守軍,中原人才是鐵騎。


    “小侯爺,蠻軍主力已經撤退,他們似乎並不想與我們死磕。如此一來,我們能幫北關分擔的壓力恐怕不多……”


    戰火中,副將單膝跪地,對馬上一襲青衣的青年低聲稟報道。


    他們昨日連夜出兵,奇襲北蠻外城,經過一天一夜的猛攻,終於拿下了這座不大的城池。


    隻可惜蠻軍主力似乎早就聽到了風聲,在權衡之下做出了棄城的決定。


    若非如此,即便外城兵力空虛,他們要攻下也至少需要三日的時間。而且這三日,還是最保守的估計。


    “立刻清點傷亡人數,對此城進行布防。既已攻下,那便是我天武國土。”


    修長手指輕撫著馬頭,霍鄞的長劍已收入鞘中。


    夜風中,青衣公子神采飛揚,一如往昔般瀟灑英俊。此戰,他甚至連戰甲都未穿,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北蠻撤軍是他早有預料的。


    畢竟蠻子眼下的注意力全在北關,根本沒有餘力跟秦關死磕。


    同時跟四國開戰,對他們攻下天昭的計劃,可是極大的阻礙。如果是他霍鄞,也會放棄這座外城的。


    “小侯爺,那我們還追擊嗎?聽說北關那邊的情況,似乎不太妙了。”


    副將一臉認真的思索道。


    不止是他,那跟在霍鄞身邊的幾名親隨也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在他們眼中,他們小侯爺可是正道的光啊。


    然而,霍鄞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追了,本侯還要早些迴京,去找我那太子表弟的麻煩呢。”


    眾人:“……”


    不是,找那個廢物的麻煩,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霍鄞覺得有。


    但他止步於此,可不全是因為他想早些迴去。


    天武出兵援助北關,可不止是援助而已。


    他那武帝舅舅雄才大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要是真想一路攻打下去,為何不派他那窮兇極惡的老爹來?


    別人都以為派他是為了支開他,可事實上,還有讓他點到為止的意思。


    這北蠻外城一直是北蠻攻打秦關的跳板,這次武帝不僅是想幫助北關,還打算借北蠻外城兵力空虛,達到以最少的人馬奪下外城的目的。


    如今,這個目的已經達成了。


    天昭是天昭,天武是天武,分擔壓力,可不是拚死拚活。


    霍鄞:“罷了,天昭能否守住北關,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命夥夫們備好酒菜,明夜,本侯犒賞全軍。”


    眾人:“是!”


    城內,一道道身影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清點傷亡的同時,也清理可能隱藏在暗處的危險。


    接手北蠻留下的城池,可是萬萬馬虎不得的。


    “這邊都找過了,應該不會有蠻族死士了。”


    一名伍長對身後的幾名士兵道。


    “這些蠻子,個個陰險狡詐,你們可要小心了……”


    然而他的話音還未落下,整個人便被一道魁梧的陰影包裹,瞬間背脊發涼。


    蠻族死士,那些在蠻軍撤兵後主動留下,力求以死來彰顯蠻族榮耀的瘋子。


    如果他的預感沒錯的話,他完了。


    但作為伍長,他依舊不忘張嘴,準備向自己身後的士兵們喊出一個“跑”字。


    不要管他,快跑!


    普通士兵遇上蠻族死士,將十死無生。


    然而,臆想中的痛苦並未襲來,沒有巨斧的劈砍,更沒有蠻子狂妄的吼叫。有的隻是金屬落地的哐當聲,與陰影的轟然倒塌。


    機械般的迴頭,伍長仿佛身在夢中。


    蠻子死了,他還活著……


    而在蠻子身後,正站著一名身披戰甲,神情淡漠的少年。少年說不上俊朗,卻清秀雅致,令人過目難忘。


    當然,難忘的不止是他的模樣,還有他那詭異的身手。


    畢竟別人被蠻族死士追著跑,而這位,卻能追著對方跑。手起刀落,甭管蠻子還是瓜子,都是一個“死”字。


    這不,眼前這個蠻子就死不瞑目,到死都沒明白自己是怎麽死的。


    “伍長,前麵沒蠻子了。”


    少年收劍入鞘,漠然的說道。


    而與此同時,落在後麵的幾名士兵也快步趕了上來,開始對伍長噓寒問暖。其中亦有人亮了一雙眼睛,略顯崇拜的看向少年。


    “小喬啊,你也太厲害了。你說你有這本事,怎麽會分到我們這兒啊……”


    “就是,太屈才了。”


    “我說你們是不是傻啊!此戰若是沒有小喬,我們幾個能活到現在?”


    “嘶,也對。”


    ……


    一眾人七嘴八舌,終是在伍長的嗬斥下禁了聲。


    看了看身邊的少年,伍長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也沒再帶隊往前走,而是聽從少年的意見,開始返程。


    這少年叫喬君,是今日新來的。


    起初他隻道是對方得罪了上麵的人,這才忽然被派到他們這最前線來。


    可如今看來,這哪兒是得罪了人啊?


    就這身手,十有八九是上麵下來鍍金的少爺。恐怕不出幾日,對方便會連連升遷,將他們甩在身後。


    然而,當他帶著喬君迴到駐地時才發現,他還是天真了。


    因為這位猛人隨手一丟,便是一顆蠻軍大將的頭……


    你問他這頭怎麽來的,他說可能是他運氣好,這蠻子身受重傷,剛好就給他撞見了……


    眾人:“……”


    行吧。


    因為頭是真的,人也確實是那個人。隻是他為何會受傷,又為何跟蠻軍走散,又是怎麽遇上了這位猛人的,眾人就不得而知了。


    就像五十裏外的蠻軍也不明白,他們將軍是怎麽消失的一樣。


    就,就離譜……


    於是乎,在伍長眼中將會升遷的喬君,直接連跳三級,不,真不知是連跳了多少級。


    因為他竟被小侯爺身邊的親隨大人看中了。


    別看親隨沒有軍銜,似乎隻是隨從。可誰不知道這些人中藏龍臥虎,隨便拿一個出來都是人中龍鳳啊?


    大概,這就是運氣吧。


    嗯,看著自己眼前這位少年親隨,霍鄞總覺得哪兒沒對,卻又說不出來。


    喬君是吧?


    行,先用用看吧。


    天昭子關


    夜色中,飛雪漸停。


    一道道身影在城牆上穿梭,連夜清理著戰場。


    他們將屍體分開,蠻子的屍體集中焚燒,戰友的屍身則被妥善保存。


    而這一切,都在嶽無雙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此戰子關雖勝,卻也絕對是慘勝。十萬大軍經曆兩次大戰,銳減近兩萬人。子關守住了,可北關卻丟了。


    這也意味著征北軍想重迴北關,就必須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而這還是蠻子不再急於攻城,給予他們足夠時間休整的情況下。


    不然返攻北關,將遙遙無期。


    不過在感慨前途艱難的同時,嶽無雙也不禁迴眸望向子關之後,那個讓她無法理解的方向。


    事實上她無法理解的不是方向,而是那個叫喬樂的小郡主。


    古怪,這個人著實古怪。


    但不得不說,這次多虧她了。


    房門外,陸景與周全焦急的等待著,不止是他們,還有那十二個縮在角落裏,一臉恐懼的暗衛。


    喬樂暈了。


    在被沐鳶提醒之後,直接倒在了沐鳶的懷裏。


    那一刻,沐鳶已來不及罵罵咧咧,她立刻抬手探查了喬樂的脈象,並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不得不說,喬樂真的是個嬌小姐。


    沐鳶真不知她是太倒黴了,還是被喬家父子照顧的太好了。


    也許,兩者都有吧。


    總之喬樂身體底子差,而這本就很差的底子,還遇上了十幾日的舟車勞頓,與近三日的憂思不斷。並在此基礎上瘋狂受傷,成功失血過多……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她在子關待著還不夠久,還沒被凍得寒氣入體吧。


    那一刻,沐鳶真想問問陸景二人,隻有她一個人覺得喬樂是傻子嗎?


    這個傻子都這樣了,那被她心心念念的君晏知道嗎?


    大概,還不知在天武如何享樂呢。


    對此,沐鳶有著強烈的共情。


    因為喬軒給她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


    這是喬樂無論怎麽解釋,都解釋不通的道理。畢竟有些事,隻能當事人自己明白,或是找到一個對的人,自行體會。


    了解了喬樂的情況,沐鳶立刻便開始了診治。


    對於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她而言,喬樂這叫傻,不叫病。


    因此在一頓猛紮之後,也就隻需要等著對方醒來了。


    可她卻沒想到,陸景與周全都會守在這裏,甚至還準備一直守到喬樂醒來。


    這君王府的人,可真是難懂啊。


    坐在床邊,沐鳶默默的吐槽著。


    而就在這時,那在床上猶如死魚般躺了大半日的喬樂,竟猛地睜開了眼睛。而她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照鏡子。


    抬手在枕頭下一陣狂摸,終是在看到眉心的金火後,心滿意足。


    這種睡一覺就金了的感覺,真是該死的甜美。


    可她是甜美了,那被她嚇了一跳的沐鳶臉又黑了。真的,每當她準備對喬樂和顏悅色的時候,喬樂總能出其不意的氣死她。


    就比如現在。


    喬樂:“哈哈哈,你還沒睡啊……”


    尷尬的將鏡子塞到枕頭下,喬樂有些尷尬的緊了緊身上的被子。


    要不是怕沐鳶打她,她真想提醒對方一句,你那看白癡的眼神也太明顯了,我這個當事人秒懂好吧?


    你這樣,不覺得很傷人嗎?


    這樣傷不傷人沐鳶不知道,因為她此刻更想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喬樂這個傻子到底帶了多少個鏡子?


    她能說,這是她看到的第四個不一樣的嗎?


    但看著喬樂藏鏡子的動作,她終究沒有問。畢竟世間好些人都有特殊的癖好,喬樂喜歡照鏡子,也許也是某種難以啟齒的癖好吧。


    起身,沐鳶隨意提醒了喬樂兩句,這才開門讓門外的陸景與周全進來。


    二人一聽喬樂醒了,自是喜出望外。


    就像病人家屬來探視病人一般,對著床邊的沐鳶一陣感謝,並百般懇求對方要好好醫治病人,需要什麽藥盡管說。


    而對於病人喬樂,自是少不了噓寒問暖的。


    不止是他們,李峰也帶著定北軍好些高層登了門。


    此刻的喬樂還不知道,繼陸景與周全之後,她的又一位經紀人誕生了。


    不是別人,正是這位暴躁的李老爺子。


    與陸景二人的心急如焚相比,這位老爺子可是花了大半日的時間,在自己手下的定北軍團中宣傳喬樂的事跡。


    連帶著之前曾隨喬樂圍剿蠻子的寧熊,也成為了宣傳的主力軍。


    一時間,定北軍中人人稱道,皆言小郡主有勇有謀,身負帥才。


    畢竟他們中的好些人,都曾在城牆上見過喬樂。


    美人一顧,山河傾覆。


    此言雖誇張,卻是他們對小郡主真心實意的讚美。


    畢竟還有誰,能美過你的救命恩人呢?


    於是,喬樂好說歹說,硬是沒能送走李老爺子一行人。


    最終,喬樂隻能在眾人的圍觀下,與陸景二人聊起了子關如今的情況。


    蠻軍撤退了,就眼下的情況來看,短時間應不會再發起進攻。


    周全:“之前軍中最大的問題便是糧草短缺,士兵饑腸轆轆。如今好了,大家總算能吃上飽飯了。不過軍備方麵……”


    看了喬樂一眼,周全欲言又止。


    可看他那眯眯眼一眯,喬樂就知道他又在打壞主意了。


    比起周全的委婉,陸景可就直接多了。


    “郡主,北關一戰軍中有大量弩箭無法帶走,有的被我們毀去,有得則被蠻軍扣下。如果我們要返攻北關,恐需您為此勞心費力。”


    陸景的意思很簡單,他們要弩箭,要各種武器,且還要好的,並能迅速運來,將征北軍重新武裝起來的。


    以往北關都是自給自足,可如今北關被蠻族占領,子關這點地盤根本不夠鑄造,且也趕不上返攻的時間。


    既然造不了,那便要唄。


    以往跟朝廷溝通是北關最討厭的事,可如今不一樣了,咱跟少帥夫人要啊。


    有夫人給我們做主,還怕那些王八犢子不給嗎?


    看著周圍一雙雙閃爍著金光,恨不得當場開始瓜分軍備的大將軍們,喬樂背後一陣冷汗。


    得,我到底是郡主呢?還是你們提款機呢?


    別說了,我懂,我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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