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三日裏,喬樂與君晏形影不離。


    雖總待在一起,但他們卻出人意料的安分,沒有半點逾距。就連喬家父子派來的,那好不容易打入杏園的細作,也沒發現半點蛛絲馬跡。


    除了他每到晚上就會很困,習慣早睡以外,細作覺得自己的任務沒有一點疏漏,簡直完美的不行。


    嗯,早睡早起,身體好嘛。


    值得一提的是,杏園宴客之後,京城官場集體沉寂。


    與其說是官場沉寂,不如說是整個貴族階層,集體靜了音。


    甭管以往多囂張的主兒,都在祈禱著一件事。那就是君王府恃才傲物,看不起他們手裏那點兒東西。


    沒錯,昔日耀武揚威的他們,眼下一想到自己欠下的賭債,就忍不住抱頭哭泣。


    那些隻有一張賭牌的還好,欠的少,可那些一家幾張的,別提了,一半家產都沒了……


    可不管欠多欠少,君王府不問,他們便不給。


    賴賬嘛,誰不會啊。


    然鵝誰也沒想到,那最先繳清欠款的,居然就是楚沅與楚沁。


    說好的死對頭呢?


    你們皇室就不能有點骨氣嗎?


    無奈之下,一眾達官顯貴隻好爭相登門,自入火坑。


    一日之間,君王府手握地契珍寶無數,賺得盆滿缽滿。


    對此,君晏默然無語。


    喬樂甚至覺得他下一句就會說,你想要就拿去。


    於是她立刻搶先擺手,表示自己無功不受祿,不需要,也不能要。


    直到她發現,是自己想多了。


    因為君晏哪裏是要說“你想要就拿去”,他分明就是直接塞進你手裏,根本不管你願不願意。


    甚至在塞完之後,還給你個滿臉詫異。


    無功不受祿?


    拿自家的東西,還需要有功嗎?


    你不收,難道讓我背著出遠門嗎?


    還是你覺得老頭子除了打仗種田,還會管賬?


    而喬樂也是今天才知道,君家人隻管敗家,不管賺錢。


    若非他們有百年基業,手下產業無數,人才濟濟,估計窮死是遲早的事。


    然而即便是人才濟濟,也都是打架鬥毆的天才,管賬的白癡。


    總之,喬樂就這麽接下了所有的賠償,外帶幾屋子亂七八糟的寶物和地契。


    看著那幾屋子的灰,她覺得自己想要把這些東西打理清楚,都不知得多少日。


    而據她所知,君晏手下是有自己的金庫的,所以他幾乎不會用君王府的錢。至於君老爺子,北關那地兒,需要花錢嗎?


    對此,她能說什麽?


    除了一個“好”字,她隻能默然無語。


    而在這三日裏,要說誰最開心,那一定非陸景莫屬了。


    因為這位不知挨了多少迴打的農奴,終於在君晏那碗魔鬼湯藥的幫助下,徹底的翻了身。


    看著每天喝藥喝到口吐白沫,生不如死的君老爺子,他別提有多開心了。


    由於此藥威力太過奇異,他陸景一時好奇,竟鬼使神差的嚐了一口。


    結果可想而知。


    登時就臉麵朝下,“啪”的一聲倒在桌前,不省人事。


    站著進來,躺著出去。


    對此,君老王爺一邊作嘔,一邊笑到窒息。


    就因為他隻灌了幾碗水就能清醒,但陸景喝了十碗,還在懵逼。


    兩行清淚落下,陸景再也笑不出來了。別說了,他都有心理陰影了。


    好家夥,他直接好家夥……


    而由此而來的連鎖反應,便是君王府內部掀起了一陣喝藥熱潮,讓一眾高手摩拳擦掌,前仆後繼。


    最終喝一個倒一個,喝一批倒一批,味道之慘烈,讓所有人記憶猶新。


    自此,毒仙之名不脛而走,深入人心。


    而這“毒仙”是誰?


    當然不是害人不淺的君小王爺,而是光榮背鍋喬大仙女。


    和尚廟全體認證,毒仙僅此一人。


    對此,喬樂看了看她身邊的君晏,“毒仙”?我“毒王”呢!


    罷了,不就是鍋嗎?


    互相背吧,誰怕誰啊。


    在三日的第二日,喬樂被君晏帶上了後山。在一處滿是紅楓的平台上,有一座精心修繕的墳墓。


    其上刻的,正是君家郡主君熙的名字。


    據君晏說,他娘美豔張揚,性情極烈,最喜紅衣,鍾愛楓葉。


    葬在這兒,是她自己要求的。


    地盤和坑位也是她挑的,連這墳墓的樣式,都是她親手畫的。


    大概,就差沒自己搬磚,親手砌牆了。


    於是喬樂便問,是何時挑好的?


    君晏:“年方二八。”


    喬樂:“……”


    說真的,她喬樂很難想象自己婆婆到底是何種奇人,居然那麽早就給自己修墳。


    嗯嗯嗯嗯,大概,是別有深意吧。


    抬手撫摸著身前的石碑,喬樂拉著君晏的手一本正經道:


    “娘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而後連飲三杯,當場不省人事。


    抬手接住喬樂,君晏扶額,暗歎倒黴孩子說喝就喝,也不看看喝的是什麽。


    擺在他娘墓前的酒,是能隨便喝的嗎?


    也就是這天,喬王府細作覺得天黑的格外早,而他雖然沒幹什麽,卻格外的困。


    眼睛一閉一睜,已是第二天中午。


    所以他也絕不會知道,當喬樂清晨昏昏沉沉的醒來,看到自己衣衫不整,滿身紅痕的時候,是什麽樣的表情。


    今晚睡覺,那睡裙,她還有必要穿嗎?


    喬樂臉頰微紅,在心中暗道。


    因為她雖沒被君晏睡,但好像,還是有種渾身疲憊,說不出的感覺……


    並且還能在依稀間迴憶起,一些零星的,君晏俯在她耳邊,蠱惑她的畫麵。


    色令智昏,也不過如此了。


    時間一轉,已到第三日。


    而這第三日的主題便隻有一個,刷氣運。


    由於治好了老爺子,這兩日喬樂都黑雷加身,倒黴至極。


    前兩日她便想尋覓韭菜,補足氣運。奈何君晏故意拖延,一直挨到了如今。


    有君晏的幫助,她收集氣運自然容易。脫黑入白,也是早晚的事兒。


    她本來很開心的,如果她沒看見大街上唱戲,而且還好巧不巧,唱的是她喊君晏的戲的話……


    台上鑼鼓喧天,台下人山人海。


    一聲“郎君——”,一波三折。


    喬樂:“我要去砸台子,放手,君晏,你給我放手!”


    這特麽含情脈脈,酥酥麻麻,媚到她聽了都想吐的東西,是她能喊出來的嗎?


    君晏,你在笑!


    我看了!


    啊啊啊啊!閉嘴,你們給我閉嘴!


    這一天,喬樂風評被害,無處申冤。


    也是這一天,君晏包下了所有的戲台,來了個循環播放。


    唱,給我反複唱!


    喬樂:“……”


    而說是反複唱,其實並不是。因為在周全的仔細盤點之下,僅僅三日,關於她與君晏的話本故事,居然已有三十有餘。


    不是三十個版本的一個故事,而是三十個全然不同,各有千秋的故事。


    怎麽個各有千秋法兒?


    大概是一個比一個能編,一個比一個離譜,每一個都與真相差了十萬八千裏,猶如狗扯,卻受歡迎得不行的故事吧。


    比如什麽犒軍定情。


    由中二少年阿圖邑充當反派,演出了好長一段英雄救美,並肩作戰的狗血故事。


    明明隻有幾秒戲份的阿圖邑,硬生生跑遍了全場,堪稱勞模。


    再比如昨日的杏園宴客。


    瞧瞧那個我見猶憐,媚到讓喬樂自己都想吐,張口閉口喊“郎君——”的自己。


    還有她爹她哥看了,不知道會不會當場氣死的,那兩個猶如看門狗般守著白菜的醜角兒。


    嗯,除了君晏偉光正,人設好到不行以外,全員垃圾……


    若非喬樂見君晏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極其期待後續劇情的樣子,她都要懷疑這本子就是他君晏寫的了。


    畢竟那個“郎君——”,真是太特麽魔性了……


    最終,喬樂紅了。


    因為這不知道多少出戲的渲染,一炮而紅,成為了無數京城女子學習的典範。


    甚至有拜她遍地桃花,姻緣必成的謠言,在不脛而走。


    搞得她剛剛祛除雷霆,火焰泛白,便拉住君晏,吵著要迴家。


    但君晏卻說,他餓了。


    而他求的不是山珍海味,隻是那日與喬樂逛街時,偶然駐足的一碗陽春麵。


    陽春白雪,下裏巴人。


    一個高雅,一個俗氣。


    但無論雅俗,隻要是跟你一起,都是最美好的迴憶。


    如今的麵攤已成麵館,喬樂與君晏隨意選了一張桌子,默默無語。


    離別在即,君晏沒說他要去哪兒,喬樂也默契的沒有問。


    兩人就像是約定好的般,誰也不提。


    直到某人低眸湊近,目光中隱有期待洋溢。


    喬樂:“幹,幹嘛……”


    緊緊地握著筷子,喬樂本能的往後縮了縮身子。


    可縮身子,顯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因為君晏已抬手翻開那本《杏園春》,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喬樂的麵前。而他那修長的指尖,還好巧不巧指著一句話,一句讓喬樂想當場死亡,並把自己埋了的話。


    君晏:“樂兒,我要聽這個。”


    喬樂:“不,你不想。”


    然後,“樂兒”兩個字便開始魔鬼循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在喬樂耳邊反複播放。


    喬樂:“郎,郎,阿西吧……”


    不行,她真的叫不出口。


    可看著君晏的滿臉期待,想想他明日即將遠行。


    喬樂:“郎君……”


    而就是這一秒鍾的妥協,造就了她一整晚的噩夢。


    君晏,你做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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