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十幾種藥材,要麽巨苦,要麽味濃,還有的更是詭異奇葩,連喬樂都未曾見過。


    而它們熬出來的東西,就是眼下龍七手裏端著的,那碗咕咚咕咚冒黑煙,喬樂看了都頭皮發麻的玩意兒。


    這……真是給人喝的東西嗎?


    可你說不是吧,這些雜亂的味道混合起來,竟又有一絲出人意料的香甜。


    總之,可怕得很的就對了……


    喬樂:“把這個給外公喝?晏哥哥,你確定?”


    盯著眼前的帶孝孫君晏,喬樂忽然有點同情此刻還癱軟在椅子上,對自己即將遭遇什麽渾然不覺的老者。


    君晏:“確定。”


    接過龍七手裏的藥碗,君晏挑眉一笑。


    直到龍七出去,他才補充道:


    “既然要裝,那何不裝得真一點?這藥就是得難喝,越難喝,老頭子就越不會起疑。樂兒,信我。”


    喬樂:“嗯……”


    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喬樂覺得吧,這真不是公報私仇嗎?


    雖然君晏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就像人們覺得“便宜沒好貨”,認為“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一樣,這太容易達成的事情,也難免讓人懷疑。


    罷了,就依他吧。


    望著眼前的君晏,喬樂的眼中是淡淡的寵溺。反正君晏隻要不做太過分,危及到她底線的事情,她其實都不會反對。


    這不,在她思索的節骨眼兒上,君晏已抬手在君塵身上點了幾下,迅速喚醒了這個被他打暈過去的老者。


    似乎是慣性,此刻君塵的意識也還停留在他被打暈的那一刻。


    君塵:“你個打老人的小子……”


    可他這一喊,卻忽然發現了不對。


    環顧四周,他君塵立刻看清了君晏與喬樂,以及周圍的一切。


    他似乎在判斷自己有沒有做夢一般,又仔仔細細的瞧了一遍。


    動動手指,循環內力,他,他的身體……


    輕飄飄的,沒有了之前的沉重與淤堵,以及壓迫得他喘不過氣來的病痛。


    如果說他的身體之前是電閃雷鳴,陰雲密布,那麽現在便是雨過天晴,撥雲見月了。


    因為真的不痛了……


    而等他適應的差不多了,那早已為他準備好的湯藥,也得登上曆史舞台了。


    隻見君晏端著手中的玉碗,微笑著向自家外公靠了過去。那種笑與平時別無二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詭異。


    因為太溫柔了,所以詭異得不行。


    君晏:“外公,該喝藥了。”


    這一瞬間,喬樂看君晏的眼神都不對了。


    因為這種某金蓮“大郎,該吃藥了”的既視感,到底是怎麽迴事?


    可配合君晏演出的她,隻能是保持微笑,尷尬而又不失禮貌。


    君塵:“藥,什麽藥?”


    此刻的君塵滿臉問號。


    似乎是為了讓君塵安心的喝下第一口,君晏特意將藥晾了一會兒,直到那咕咚咕咚的氣泡消退,與黑煙徹底絕緣。


    不知是不是喬樂的錯覺,當這些可怕藥材匯聚到一起時,一種詭異中帶著香甜,甚至暗含誘惑的味道,它誕生了……


    而這股子味道正透過那碗藥,幽幽的飄向君塵。


    君晏:“治您這病的藥。”


    某帶孝孫皮笑肉不笑,不再等待,抬手便給老者一頓猛灌。


    湯藥入喉,那剛剛才醒過來的老者頓時兩眼一直,身子一個後仰,重新癱軟在了太師椅上。


    瞬間失去知覺,不省人事。


    他,君塵,活了七十多年,吃過苦頭無數,卻從未喝過這麽難喝的東西……


    第一口想死,第二思緒停止,第三口原地去世……


    抬手捂眼,喬樂不忍直視。


    她很好奇,如果君老爺子知道自己有今天,他還會不會十年如一日的想要把君晏掃地出門?


    這是個疑問,千古疑問。


    至少不省人事的君塵活活被灌了好幾碗清水,這才算徹底醒轉過來。


    明明病好了,人卻比病沒好之前都要萎靡了。


    偏偏君晏還假冒喬樂的醫囑,告知此藥需一天一碗,半月不可間斷。


    君塵:“……”


    最終,直到隨君晏離開,喬樂也沒說出一句醫囑。


    因為麵對那種毒藥,老爺子顯然已經沒精力聽她逼逼了。


    連帶著他原本要抓著君晏不放,問責今日宴會之事的想法,也一同煙消雲散。


    畢竟此刻的老爺子腦子裏隻有一句話。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嘛……


    隨君晏走出院落,喬樂那叫一個哭笑不得。


    因為她仿佛明白君晏的用意了。


    這手一箭三雕,玩得妙啊。


    君晏:“想問什麽?”


    就在這時,牽著她的少年忽然迴頭,對她笑道。


    他每每望向她時,似乎都會不自覺的笑起來。


    偏偏這笑還似驚鴻一瞥,撩人至極。


    誠然,如今的喬樂已分不清這究竟是主角光環的光,還是她眼裏的光了。


    喬樂:“你為何不想被外公多問,他應該,是很關心你的才對……”


    她發現了,君晏之所以給老爺子下那麽猛的藥,有很大一個原因都是想堵住老爺子的嘴吧。


    畢竟一碗下去……


    君晏:“君王府是君家的心血,他就是看得再清楚,也不希望王府在自己手裏沒落。做事就要做絕,先堵住所有的退路,他自然也就好接受了。”


    好接受?


    明明是必須接受好吧。


    喬樂了然。


    若是現在反悔,一切說不得還有迴旋的餘地。可幾日之後,君老爺子就是想後悔也不行了。


    人嘛,有時候就要絕了路,才不會去想。


    就像君晏說的,既然君王府決定隱退,那就徹底一點,一步到位。


    優柔寡斷,隻會徒增煩惱。


    如今這種退出法,已經是他最滿意的結果了。


    喬樂:“嗯,這樣啊。”


    囫圇的嗯了嗯,喬樂的腦子裏卻亂哄哄的。


    因為她想問的,其實不止這個。隻是……


    君晏:“三日之後。”


    少年之言猝不及防,讓喬樂唿吸一滯。


    沒錯,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君晏要走,她明白,她隻是想知道他準備何時走而已。


    有些事說來灑脫,可真到經曆的時候,又會身不由己的從心。


    三日很短,轉瞬即逝。


    明明今日還是夕陽下的手牽手,一眨眼,便已到了說再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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