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過得稀鬆平常，倒沒什麽新鮮的事，很快便要到了國慶放假，臨假前一天傍晚，大家都沒心思讀書了，七嘴八舌的在那聊天。
“喂喂，國慶出來打球啊，會展中心那裏好像有了一個室內的，去打打看。”張皓轉過頭和餘灰說話，餘灰道：“好啊，遠不遠？”張皓道：“不遠，就這條路往下走......”
“喂，豬腰，你去不去？”
“我要迴老家。”竹一辰道，
“迴個蛋，天天迴老家。”
“怎麽，你有意見？”竹一辰直接一個鎖喉，把張皓卡在臂彎，“迴個蛋！”張皓寧死不屈，嘴裏還在巴拉巴拉。
“再逼把你拷迴我老家。”
“欸？也不是不行，國慶去你家玩吧不然？”
“好啊，都來都來，我帶你們去捉蛐蛐。”
“怎麽樣阿灰？”張皓征詢似的看向餘灰。
“可以啊，我都行。”餘灰爽快的答應了，張皓道：“歐克，那就去豬逼家玩兩天，就這麽定了！”
“多叫幾個人，有樂子。”竹一辰轉頭就問葉塔：“暴力塔，你來不來我家玩？”
“你家，哪裏啊？”
“永定啊。”
“好啊，什麽時候？”
“國慶。”
“好啊。”葉塔一口答應。
“我說——”餘灰耷著眼看旁邊那人，懶洋洋的說道：“你怎麽也來了？”
“偶爾出來透透氣，再說，聽說竹一辰老家的茶園挺漂亮的，我倒蠻想看看，有什麽問題嗎？”顏可一手撐著頭，看向窗外劃過的風景。
“沒有。隻是以前這種活動你都不參加的，突然來了感覺有點不習慣......”
“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和你女朋友調情的。”顏可擺擺手，帽子一帶，倚在窗邊閉目養神。
“竹一辰，你家挺山的啊，這一路下去都沒什麽車。”葉塔說道，竹一辰道：“是啊，不過翻了這兩座山就有人住了。”
“豬逼，還要多久啊？”班車陣陣油味熏得張皓想吐。“沒事，很快的，再過十分鍾就到了。”竹一辰在前麵大聲迴答。
“不過，你奶奶現在怎麽樣了，前段時間不是查出來胃癌嗎？”餘灰悄聲問道。
“現在沒事了，照樣在田裏幹活，沒多大影響。”
竹一辰奶奶前陣子便已康複，醫生囑咐要在家靜養一段時間，可她又手癢閑不住，去田裏幹了兩天後發現沒事，便照往如初，甚至比以前更努力種菜賣菜，畢竟醫院的開銷去掉了老竹家全部的積蓄，本是留來蓋新房的，現在變得倒欠別人錢了。
“沒事就好。”不一會兒，班車停在了路邊，大夥下了車。
“汪！”竹一辰腳尖剛落地，一條黃狗就從馬路對麵撲過來。“我去，有狗！”大家都害怕的後退了一步，誰知那黃狗一下跳到竹一辰懷裏，哼哧哼哧的伸著舌頭，往他臉上直舔。
“好啦好啦，旺仔，俺也想你，癢癢......”竹一辰薅了兩把黃狗的腦袋，聳它進門去。
“走啊，你們愣著幹啥。”竹一辰扭頭一看，大家都定在原地，拿書包當武器，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情。
“哎呀，忘了跟你們說了，那是我家養的狗，叫旺仔，沒事的，它不會咬人，嘻嘻。”
“媽的不早說。”張皓咳嗽兩聲，聳聳肩：“皓哥差一點就要殺生了。”
大家走過馬路對麵，麵前的平地鋪著一塊金黃的稻穗，這時剛從打穀機裏滾下的穀子，在門前沐浴著陽光。再往前是一座破舊的二層磚瓦房，看著有些年頭了，外圍塗的是白漆，大門還是那種老式的雙開木門，關公和秦瓊在門上威武挺立。這幢屋子看上去破破爛爛的，殊不知在二十多年前，竹老漢蓋起這棟房子的時候，村民們沒有一個不眼紅的。
“更噠，微夾（客家話：爺爺、奶奶），俺迴來了！”竹一辰推門而入，屋裏靜悄悄的，沒人迴應。“嗯？出去了嗎？”奶奶肯定是在田裏幹活，這他是知道的，爺爺不懂上哪泡茶去了。竹一辰讓大家在客廳先坐，自己跑到後院喊了一下，確實沒人在，他便迴到客廳，拿了水壺燒水，忽然看到餘灰在電視機旁撅著屁股在那瞅什麽。
“豬腰，你家蠻多茶葉的嘛。”餘灰說道，竹一辰道：“哦，那是俺爺的，俺爺可喜歡泡茶了，有事沒事就弄點茶來喝。”
“我爸也是。”餘灰笑嘻嘻地撓著腦袋，竹一辰道：“你們要喝茶嗎，還是喝飲料，我去橋頭小賣部整點。”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嘟嘟的摩托車聲，應聲走進一個帶著鬥笠的高大老人，四方臉龐，被太陽曬過的皮膚幹巴巴的貼在骨頭上。
“辰，什麽時候迴來的？”老人把摩托車牽進門，大家連連起身，竹一辰忙道：“剛迴來，爺，這些都俺同學，來我們家玩。”
竹老漢錯愕了一下，馬上臉上樂開花，用蹩腳的普通話道：“好好好，快坐快坐！辰，愣著幹啥，去燒水，客人來了也不懂泡茶......”
“我燒了。”竹一辰端過熱水壺，竹老漢弄了兩包茶葉，把茶缸拿給竹一辰：“去，洗杯子。”
竹老漢把上次的茶葉倒出，淌了兩遍開水。“鴨屎香，哈哈哈，正宗。”竹老漢一人一杯送到大家麵前，張皓抿了一口，側耳對餘灰道：“鴨屎香是什麽茶啊？”
“烏龍。”餘灰輕聲答道。
“難怪一股奶香味。”張皓喝了半杯，意猶未盡。竹老漢道：“中午就在這吃飯，哈？我叫辰他奶殺兩隻雞，再弄兩隻兔子......辰，你陪你同學玩下，俺去弄飯！”竹老漢說著就往後門走去。
“別，不用這麽麻煩的......”葉塔尷尬地擺擺手，竹老漢已經走了。竹一辰道：“沒事，來我家包管你們吃好喝好，走，我帶你們去田裏逛逛！”
秋分已過，田裏的稻子成堆成堆的躺在地上，不遠處有打穀機嗝嘚嗝嘚的聲音，帶著鬥笠拿著鐮刀的女人在稻海中開辟一條條道路，光著膀子汗流浹背的男人從小山似的稻杆上背起麻袋，嘿呦嘿呦的運迴家裏，還有幾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折起稻杆，像舞劍似的你追我趕。
“好熱鬧啊——”除竹一辰外，大家都沒見過這般壯觀的秋收景象，葉塔和張皓老家雖也在農村，但沒經常迴去，餘灰和顏可自不必說，從小就在城裏長大，這般情景最多隻在電視上看過。
“我看到我奶了。”竹一辰沿著田中小徑一路跑去，“欸！微夾！俺轉了！（客家話：我迴來了）”齊腰的稻田裏探出一個帶著鬥笠的老婦，老婦見到竹一辰，樂嗬嗬的笑了，眼角的皺紋蜷成一團，不停地拍著他的背：
“辰兒，長得好快喲，一下又這麽高了，微夾（客家話：奶奶）都要抬起頭來跟你說話了，嗬嗬嗬嗬......”
“奶奶好！”餘灰葉塔幾個也陸續走到。
“好好，你好！辰兒，這是你同學嗎？”
“是哇，來我們家玩的。”
“侯、侯（客家話：好），帶到家裏去，這裏髒，又熱，迴去叫辰兒他爺爺殺雞殺鴨，到街上買兩條魚來，哦，家裏還有幾隻滿月兔，也殺來吃......”
“微夾，我幫你吧。”竹一辰知道家裏的田大，奶奶又不肯花錢雇人幫忙，這一天天的都是自己單幹，肯定累得不行。
奶奶擺擺手，說道：“不要，你去陪你同學玩，不用管奶，等等叫你爺去三叔公家把打穀機搬來，我把這方的稻收完就迴去......”
“奶奶，讓我們幫忙吧。”葉塔和餘灰齊聲說道，張皓拿起地上的鐮刀，笑道：“我也想體驗一下割稻子的感覺呢。”
葉塔道：“嗯嗯，雖然我們不會，但是您可以教我們呀，我們人多力量大，多多少少可以幫您一點的。”
“不用不用......”老婦用客家話不懂和竹一辰說了什麽，竹一辰道：“我奶奶說你們是客人，怎麽能讓你們幹這些事，她叫我帶你們迴家去玩，等等就吃中午飯了，這裏又熱，蟲子又多......”
“走吧，我帶你們迴去。”竹一辰遠遠走在了前麵，大家都惋惜跟迴家了。竹老漢又不懂哪去了，竹一辰打開那個大屁股電視機，使勁拍了兩下，才閃出畫麵。他從底下抽屜拿出一堆光盤，吹了吹灰塵，挑了一張放進dvd。
“如我所說，我不得不迴到m78星雲，當西邊的天空，啟明星發光的時候，有一束光將飛向宇宙，那就是我，再見了，安奴......”三十二寸的電視機裏放著卡頓的《賽文奧特曼》，餘灰和張皓一臉無聊的撐著頭，顏可和葉塔則刷起了手機，隻有竹一辰一人看得津津有味。
“嗚唿！”竹一辰舉起拳頭歡唿，忽然瞄到大家都一臉冷漠，他問道：“幹嘛，你們怎麽都不看？”
“早就看過了。”餘灰撇著嘴說道，張皓道：“這個我小學都看了不下二十遍了，台詞都會背了。”
“啊？？？”竹一辰轉臉問道：“你呢，顏可？”
“我也看過了。”顏可往餘灰那看了一眼，餘灰小時候也很愛看奧特曼，顏可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看過一點。
“啊？？？為什麽啊？”竹一辰又看向葉塔，“你肯定沒看過吧葉塔，我這邊還有泰羅、艾斯......”
“不好意思，賽文、艾斯、泰羅、雷歐、喬尼亞斯、愛迪、迪迦、戴拿、賽羅......還有前幾年的銀河奧特曼，我都陪我弟看完了。”
“......”竹一辰cpu都要炸了，這家夥背的名字比他還要全，你敢說她沒看過？頓時屋裏沉悶的沒氣，竹一辰換了碟片，電視機又嗡嗡的卡成雪花了。“媽的——”竹一辰狠狠的拍了兩下，屏幕直接罷工成黑屏，他懊惱的坐在地上，餘灰看著窗外的桂花樹，隱隱約約聞到了飄浮在空氣中的桂花香。
“這裏的空氣還真是好啊。”餘灰心裏想道，竹一辰一拍腦門，說道：“你們不是想去割稻子嗎，我帶你們去！”
“好啊！”大家一下來了興致，竹一辰眨眨眼睛，從樓梯底下翻出幾頂鬥笠、袖套和鐮刀，發給大家。“嗯......”竹一辰又衝上樓，抱下來一堆起褶的衣服，說道：“你們還是把衣服換一下吧，稻葉很利的，等等衣服會刮壞，弄髒了也不好洗。”
餘灰揀了一件褐色襯衫，是竹老漢穿過的，張皓也隨便換了件t恤，葉塔和顏可則穿起了竹一辰奶奶的衣服，帶上鬥笠，配上袖套鐮刀，活脫脫的像一個農村婦女。
“哇，秋茜她們在培斜漂流呢。”葉塔把手機給大家看，屏幕裏秋茜和鹿之菻蘇栩嵐還有幾個十班的同學在培斜玩激流勇進。“我們也不能輸。”葉塔轉到自拍，和顏可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葉塔你好土啊，我奶奶都不這麽穿。”秋茜很快就迴了消息，葉塔小嘴一嘟，正要迴她消息，竹一辰在後門喊道：“暴力塔，你在幹什麽，快點走啦！”
“噢。”
“走，跟我來。”竹一辰帶著大家從另一條田埂走去，竹一辰從小就在這耍來耍去，走得倒是如履平地，眾人卻磕磕絆絆的走了好久。繞過一條小溪，往前四五方地，山腳一條蜿蜒的山路下，赫然映出一塊金色的稻田。
“這也是俺家的地，還沒開始收呢。”竹一辰笑著眨眨眼，看著張皓費力的弄不斷稻杆，忙上前說道：“等等，我教你們怎麽割，先帶上手套，你們沒經常幹農活，不像俺奶奶一樣手上有繭子，這樣徒手很容易劃傷的。”
“哦......”大家按竹一辰的指示帶上手套，竹一辰拿起鐮刀，抓了一把稻杆說道：“不要太上麵，到小腿肚這個地方高就可以割了。”說罷便刃口對準禾杆，用力一拉，呲的一聲，幹淨利落的拿下一把稻穗。
“像這樣就行了。”竹一辰把禾穗丟到旁邊。“so嘎。”張皓像隻土撥鼠一樣鑽進稻田裏，嘩嘩嘩的割出一條小道，大家試了幾下也很快上手，彎腰沉浸在割稻的樂趣中。“喂，撞車啦！”大家自割自的，開辟的小路很快就連在了一起，幾隻綠油油的螞蚱在田野間歡快跳動著，拾起掉下的汗珠，蹦躂到另一條稻葉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顏可你看，這裏有一隻田鼠呢，好可愛。”還不等顏可過來，小田鼠簇的一聲就從洞裏溜走了。
葉塔好奇的跑去洞口看，田鼠露出一個圓圓的小鼻子，在洞口探頭探腦。葉塔扒拉了幾粒稻穀，放在洞口，小田鼠警覺的探出腦袋，見葉塔和顏可一動不動便放鬆了警惕，出來抱起穀子噠噠的啃了起來。
“真的好可愛啊，它都不怕人的。”葉塔說道，顏可道：“感覺長得像倉鼠一樣，他的毛是褐色的，和城裏的老鼠一點都不像。”
“你們小心的哦，田鼠很兇的，小心咬你們。”竹一辰把稻子疊成一堆，人多力量大，很快疊的就有齊腰高了。今天的天氣還行，乳白的雲朵厚厚的，時不時擋一下太陽，給大家幫了不少忙。
“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隨著稻香河流繼續奔跑微微笑小時候的夢我知道......”葉塔嘴裏哼著《稻香》，很快就傳染給了其他人，張皓和竹一辰也你一句我一句的唱了起來，“所謂的那快樂，在田裏追蜻蜓追到累了，偷摘水果被蜜蜂叮到怕了，我靠著稻草人吹著風唱著歌睡著了......”
“哦哦，午後吉他在蟲鳴中更清脆，哦哦，陽光灑在路上就不怕心碎，珍惜一切就算沒有擁有......”剛過十一點，這塊不到兩分的地（一分地=66.7平方米）就已收完，大家看著堆的快有一人高的稻穗，成就感滿滿。
“三、二、一，耶！”葉塔拿遠相機，大家站在小山般的稻子前來了張合照，葉塔手指一劃，發了條qq動態。
“好累啊——我腰都直不起來了。”張皓一屁股坐在地上，竹一辰道：“叫你少擼點又不聽，昨晚獎勵自己了吧？”張皓作勢踹了他一腳，竹一辰笑著跳開。
歇了一會兒，大家才起身慢悠悠的迴家，沐浴著颯颯秋風，送入鼻息的是沁人的稻香，葉塔走在田埂上，舒服的張開雙手，任由秋風撥弄著她的頭發，心中暢快淋漓。
往前走了一兩百米到了山腳，密密麻麻的樹枝擋住了去路，竹一辰用鐮刀劃出一條小路。
“走。”竹一辰擋著樹枝，讓大家過去，“小心。”顏可衣服不小心被勾住了，竹一辰輕輕拿下。
進入小道後空氣都涼快很多，“跟我來，我帶你們去我的秘密基地。”竹一辰故作神秘的眨眨眼睛，跑到前麵帶路，磕磕絆絆走了三四分鍾，隱隱約約聽到咕咕的流水聲，轉角一走，映入眼簾是一條明亮透徹的小溪，二尺見寬，淙淙的泉水從石縫裏冒出，咕嚕咕嚕的往下流去。
“哇，這裏的水好幹淨。”葉塔嘖嘖讚歎，竹一辰蹲下身洗手，顏可也蹲下去，用指尖輕輕蕩了一下，涼涼的，隱約可見水裏還有跳動的蝌蚪。
“以前的水都是很幹淨的，我經常跳到溪裏麵去遊泳呢，後來上了小學，村民都開始養豬，豬糞隨便亂排，垃圾也亂丟到河裏，溪水早就發臭了。我找了好久，才發現唯一剩下的地方，也就是這裏，水還沒被汙染。”竹一辰在泉眼處雙手捧成壺狀舀水喝。
顏可問道：“這水可以喝嗎？”
竹一辰嗯嗯點頭：“當然啦，沒事，我小時候在田裏玩累了就舀這裏的水喝，冰冰涼涼的，解渴的很。”
“是嗎？”顏可也小吮了一口，泉水甘甜潤口，有一種自然的純意。葉塔坐在大石頭上雙腳在溪水裏上下擺動，一股沁涼的舒感傳遍全身，“唔，還有魚呢。”葉塔指著溪底的沙子道，“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然，還有泥鰍和小河蟹，我小時候經常抓來玩呢。”
“哇，我好想住在這裏哇，真的很愜意。”葉塔感慨道，“而且空氣也很好，累了還能來田裏散散步，多好。我以後一定要來這裏養老。”
稍微休整後大家起身迴到竹一辰家，竹老漢架起大鍋，鍋底啪嗒啪嗒的燒著柴火，還未進院就已聞到香氣騰騰。
“辰！去把穀子翻一下。”竹老漢吆喝著，竹一辰從後院拿了爪耙，應聲而去，餘灰和張皓也跟了去。“爺爺，我來幫你吧。”葉塔剛洗完手就過來幫忙，“不用不用，你去裏麵玩......”竹老漢還想謝絕，葉塔早就拿了個盆子去摘菜葉，用清水洗淨。一會兒後葉塔把洗好的菜放到木板上，又過去幫忙切肉。“不用哩，這個俺自己來，小娃娃怕切到手嘞......”竹老漢忙過去製止，葉塔莞爾一笑：“沒關係的，我會小心，不會切到手的。”說罷便細細的將牛肉切成薄片，竹老漢在旁扒拉抽煙，嘴角笑得咧到耳根，直誇她會幹活。
顏可也過來幫忙，可她不會做菜，葉塔便教她剝扁豆，“你看，像這樣，拉著頂上這個角往下一拉。”葉塔拉出一條綠絲，“把左右兩邊這個絲拉掉就好了。”顏可望著一籃子扁豆，皺了皺眉，耐心的剝了起來。
“竹一辰，廁所在哪啊？”餘灰擦了一把汗，忽然竹一辰奶奶從院旁小道走進來，說道：“要嘔尿尿到那桶裏，俺下午扛去澆菜哩。”竹一辰也點點頭，餘灰瞪大眼睛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寫著“不是吧？”三個字。他從小在城裏長大，哪見過大庭廣眾之下尿到桶裏去的？
竹一辰看他猶猶豫豫的，說道：“怕什麽？”自己就走到圍牆邊解開褲襠，嘩啦嘩啦的尿到牆邊的桶裏去了。張皓也憋不住了，趕緊上前挨著竹一辰，嘩啦嘩啦的小解起來。
“你......你們......”餘灰實在憋不住了，左右看看，確定葉塔她們在後院，才跑上前，做賊心虛的瞟向兩邊，生怕有人經過。
“開飯啦！”過了半小時，葉塔一手一盤菜從後院端了進來，竹老漢也很是高興，今天殺了一隻雞一隻鴨，又宰了兩隻滿月兔，上街趕集買了一點牛肉和魚，這下滿桌豐收，全都是原生態美味，饞的大家口水直流。
“多虧了你們呢，不然我還吃不了這麽多好料。”竹一辰大口扒飯，竹老漢給大家添飯夾菜，“吃啊，小朋友，別客氣！客氣什麽，就當自己家！這雞剛殺的，多吃點......”餘灰坐在竹老漢旁邊，碗裏已是雞鴨肉滿滿，他尷尬的笑了笑，問道：“竹一辰，你奶奶呢，不一起吃飯嗎？”
“別管她，她一天到晚在田裏幹活的，等等她迴來自己吃，留點飯就好了。”竹老漢從櫃子裏翻出一壺白酒，笑道：“隨便喝個兩杯，有好菜我就忍不住，嗬嗬.....”
“要不要嚐一下？”竹老漢打趣問大家，眾人連連搖頭，竹老漢給自己斟了一杯，“也是，還沒成年，不敢喝酒，那你們就喝飲料吼，別客氣，辰，給同學倒飲料，別光顧著吃！”
“哦哦......”竹一辰擦擦油膩的手給大家倒飲料。竹老漢嘴上說著喝兩杯，這下又倒了第三杯，麵不紅心不跳的，幹抿一口又去掉小半杯，他嘬嘬嘴，笑道：“辰，還沒跟我介紹一下你同學哩。”
竹一辰用筷子指著道：“哦，這個是餘灰，我們班學習委員。”
“好好！”竹老漢拿起酒杯：“小朋友，我敬你一杯，竹一辰要多多向你學習,辰，聽到沒有？！”
“不敢，不敢。”餘灰站起身來，杯子拿得比竹老漢低些，輕輕碰了一下。“坐坐坐......”竹老漢拍拍餘灰的肩。“這個是張皓，同班同學，籃球隊的。”竹老漢也敬了一杯，竹一辰繼續道：“這個是葉塔，初一的時候一直幫我寫作業，我成績才上的那麽快，那迴不是有一科考及格了？你還高興壞了呢......”
“幫你......寫作業？”張皓眉毛抖了一下，“葉塔，你還幹過這事？”
“不是啊，是幫扶......”葉塔出口解釋，竹一辰也發現說錯了，咯咯笑道：“是教我寫作業，說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竹老漢道：“難怪去年過年迴來高興的要死，拿了成績單迴來讓俺也樂嗬了兩天，原來是這個女娃娃幫忙呢，來，我也敬你一杯。”
“謝謝，謝謝......”葉塔起身迴應，竹一辰啃著鴨腿道：“爺，你少喝點，白的度數高，這才開桌就喝了四五杯了......”
“莫事莫事（沒事），小娃娃懂什麽？今天高興嘛，這酒放了這麽久了，不喝也會壞......”竹一辰知道他是找借口喝酒罷了，便不再言語。
“那這個女娃娃呢？也是同班同學嘛？”
竹一辰嗯嗯點頭，把鴨腿放下，“這是我們班第一名呢，顏可。”
葉塔道：“何止我們班，顏可好幾次都是年段第一呢。”餘灰張皓也連連點頭。
“唔......”竹老漢正襟危坐，站起身敬酒，“這個女娃娃這麽聰明哩！能來俺們家做客真是太好了，辰兒，多像人家學習，聽見沒？”
“他們就是同桌啊。”葉塔說道，竹一辰臉紅的像猴屁股一樣，心裏波濤洶湧，表麵在那啃著鴨腿。
“聽見沒有！整天吃吃吃，不會的問人家，人家沒嫌你是你的福氣，有這麽會讀書的一個同桌，人家想坐都沒機會呢......”竹一辰拉迴神，竹老漢囉嗦了兩句，也沒再說什麽。
“喂喂，國慶出來打球啊，會展中心那裏好像有了一個室內的，去打打看。”張皓轉過頭和餘灰說話，餘灰道：“好啊，遠不遠？”張皓道：“不遠，就這條路往下走......”
“喂，豬腰，你去不去？”
“我要迴老家。”竹一辰道，
“迴個蛋，天天迴老家。”
“怎麽，你有意見？”竹一辰直接一個鎖喉，把張皓卡在臂彎，“迴個蛋！”張皓寧死不屈，嘴裏還在巴拉巴拉。
“再逼把你拷迴我老家。”
“欸？也不是不行，國慶去你家玩吧不然？”
“好啊，都來都來，我帶你們去捉蛐蛐。”
“怎麽樣阿灰？”張皓征詢似的看向餘灰。
“可以啊，我都行。”餘灰爽快的答應了，張皓道：“歐克，那就去豬逼家玩兩天，就這麽定了！”
“多叫幾個人，有樂子。”竹一辰轉頭就問葉塔：“暴力塔，你來不來我家玩？”
“你家，哪裏啊？”
“永定啊。”
“好啊，什麽時候？”
“國慶。”
“好啊。”葉塔一口答應。
“我說——”餘灰耷著眼看旁邊那人，懶洋洋的說道：“你怎麽也來了？”
“偶爾出來透透氣，再說，聽說竹一辰老家的茶園挺漂亮的，我倒蠻想看看，有什麽問題嗎？”顏可一手撐著頭，看向窗外劃過的風景。
“沒有。隻是以前這種活動你都不參加的，突然來了感覺有點不習慣......”
“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和你女朋友調情的。”顏可擺擺手，帽子一帶，倚在窗邊閉目養神。
“竹一辰，你家挺山的啊，這一路下去都沒什麽車。”葉塔說道，竹一辰道：“是啊，不過翻了這兩座山就有人住了。”
“豬逼，還要多久啊？”班車陣陣油味熏得張皓想吐。“沒事，很快的，再過十分鍾就到了。”竹一辰在前麵大聲迴答。
“不過，你奶奶現在怎麽樣了，前段時間不是查出來胃癌嗎？”餘灰悄聲問道。
“現在沒事了，照樣在田裏幹活，沒多大影響。”
竹一辰奶奶前陣子便已康複，醫生囑咐要在家靜養一段時間，可她又手癢閑不住，去田裏幹了兩天後發現沒事，便照往如初，甚至比以前更努力種菜賣菜，畢竟醫院的開銷去掉了老竹家全部的積蓄，本是留來蓋新房的，現在變得倒欠別人錢了。
“沒事就好。”不一會兒，班車停在了路邊，大夥下了車。
“汪！”竹一辰腳尖剛落地，一條黃狗就從馬路對麵撲過來。“我去，有狗！”大家都害怕的後退了一步，誰知那黃狗一下跳到竹一辰懷裏，哼哧哼哧的伸著舌頭，往他臉上直舔。
“好啦好啦，旺仔，俺也想你，癢癢......”竹一辰薅了兩把黃狗的腦袋，聳它進門去。
“走啊，你們愣著幹啥。”竹一辰扭頭一看，大家都定在原地，拿書包當武器，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情。
“哎呀，忘了跟你們說了，那是我家養的狗，叫旺仔，沒事的，它不會咬人，嘻嘻。”
“媽的不早說。”張皓咳嗽兩聲，聳聳肩：“皓哥差一點就要殺生了。”
大家走過馬路對麵，麵前的平地鋪著一塊金黃的稻穗，這時剛從打穀機裏滾下的穀子，在門前沐浴著陽光。再往前是一座破舊的二層磚瓦房，看著有些年頭了，外圍塗的是白漆，大門還是那種老式的雙開木門，關公和秦瓊在門上威武挺立。這幢屋子看上去破破爛爛的，殊不知在二十多年前，竹老漢蓋起這棟房子的時候，村民們沒有一個不眼紅的。
“更噠，微夾（客家話：爺爺、奶奶），俺迴來了！”竹一辰推門而入，屋裏靜悄悄的，沒人迴應。“嗯？出去了嗎？”奶奶肯定是在田裏幹活，這他是知道的，爺爺不懂上哪泡茶去了。竹一辰讓大家在客廳先坐，自己跑到後院喊了一下，確實沒人在，他便迴到客廳，拿了水壺燒水，忽然看到餘灰在電視機旁撅著屁股在那瞅什麽。
“豬腰，你家蠻多茶葉的嘛。”餘灰說道，竹一辰道：“哦，那是俺爺的，俺爺可喜歡泡茶了，有事沒事就弄點茶來喝。”
“我爸也是。”餘灰笑嘻嘻地撓著腦袋，竹一辰道：“你們要喝茶嗎，還是喝飲料，我去橋頭小賣部整點。”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嘟嘟的摩托車聲，應聲走進一個帶著鬥笠的高大老人，四方臉龐，被太陽曬過的皮膚幹巴巴的貼在骨頭上。
“辰，什麽時候迴來的？”老人把摩托車牽進門，大家連連起身，竹一辰忙道：“剛迴來，爺，這些都俺同學，來我們家玩。”
竹老漢錯愕了一下，馬上臉上樂開花，用蹩腳的普通話道：“好好好，快坐快坐！辰，愣著幹啥，去燒水，客人來了也不懂泡茶......”
“我燒了。”竹一辰端過熱水壺，竹老漢弄了兩包茶葉，把茶缸拿給竹一辰：“去，洗杯子。”
竹老漢把上次的茶葉倒出，淌了兩遍開水。“鴨屎香，哈哈哈，正宗。”竹老漢一人一杯送到大家麵前，張皓抿了一口，側耳對餘灰道：“鴨屎香是什麽茶啊？”
“烏龍。”餘灰輕聲答道。
“難怪一股奶香味。”張皓喝了半杯，意猶未盡。竹老漢道：“中午就在這吃飯，哈？我叫辰他奶殺兩隻雞，再弄兩隻兔子......辰，你陪你同學玩下，俺去弄飯！”竹老漢說著就往後門走去。
“別，不用這麽麻煩的......”葉塔尷尬地擺擺手，竹老漢已經走了。竹一辰道：“沒事，來我家包管你們吃好喝好，走，我帶你們去田裏逛逛！”
秋分已過，田裏的稻子成堆成堆的躺在地上，不遠處有打穀機嗝嘚嗝嘚的聲音，帶著鬥笠拿著鐮刀的女人在稻海中開辟一條條道路，光著膀子汗流浹背的男人從小山似的稻杆上背起麻袋，嘿呦嘿呦的運迴家裏，還有幾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折起稻杆，像舞劍似的你追我趕。
“好熱鬧啊——”除竹一辰外，大家都沒見過這般壯觀的秋收景象，葉塔和張皓老家雖也在農村，但沒經常迴去，餘灰和顏可自不必說，從小就在城裏長大，這般情景最多隻在電視上看過。
“我看到我奶了。”竹一辰沿著田中小徑一路跑去，“欸！微夾！俺轉了！（客家話：我迴來了）”齊腰的稻田裏探出一個帶著鬥笠的老婦，老婦見到竹一辰，樂嗬嗬的笑了，眼角的皺紋蜷成一團，不停地拍著他的背：
“辰兒，長得好快喲，一下又這麽高了，微夾（客家話：奶奶）都要抬起頭來跟你說話了，嗬嗬嗬嗬......”
“奶奶好！”餘灰葉塔幾個也陸續走到。
“好好，你好！辰兒，這是你同學嗎？”
“是哇，來我們家玩的。”
“侯、侯（客家話：好），帶到家裏去，這裏髒，又熱，迴去叫辰兒他爺爺殺雞殺鴨，到街上買兩條魚來，哦，家裏還有幾隻滿月兔，也殺來吃......”
“微夾，我幫你吧。”竹一辰知道家裏的田大，奶奶又不肯花錢雇人幫忙，這一天天的都是自己單幹，肯定累得不行。
奶奶擺擺手，說道：“不要，你去陪你同學玩，不用管奶，等等叫你爺去三叔公家把打穀機搬來，我把這方的稻收完就迴去......”
“奶奶，讓我們幫忙吧。”葉塔和餘灰齊聲說道，張皓拿起地上的鐮刀，笑道：“我也想體驗一下割稻子的感覺呢。”
葉塔道：“嗯嗯，雖然我們不會，但是您可以教我們呀，我們人多力量大，多多少少可以幫您一點的。”
“不用不用......”老婦用客家話不懂和竹一辰說了什麽，竹一辰道：“我奶奶說你們是客人，怎麽能讓你們幹這些事，她叫我帶你們迴家去玩，等等就吃中午飯了，這裏又熱，蟲子又多......”
“走吧，我帶你們迴去。”竹一辰遠遠走在了前麵，大家都惋惜跟迴家了。竹老漢又不懂哪去了，竹一辰打開那個大屁股電視機，使勁拍了兩下，才閃出畫麵。他從底下抽屜拿出一堆光盤，吹了吹灰塵，挑了一張放進dvd。
“如我所說，我不得不迴到m78星雲，當西邊的天空，啟明星發光的時候，有一束光將飛向宇宙，那就是我，再見了，安奴......”三十二寸的電視機裏放著卡頓的《賽文奧特曼》，餘灰和張皓一臉無聊的撐著頭，顏可和葉塔則刷起了手機，隻有竹一辰一人看得津津有味。
“嗚唿！”竹一辰舉起拳頭歡唿，忽然瞄到大家都一臉冷漠，他問道：“幹嘛，你們怎麽都不看？”
“早就看過了。”餘灰撇著嘴說道，張皓道：“這個我小學都看了不下二十遍了，台詞都會背了。”
“啊？？？”竹一辰轉臉問道：“你呢，顏可？”
“我也看過了。”顏可往餘灰那看了一眼，餘灰小時候也很愛看奧特曼，顏可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看過一點。
“啊？？？為什麽啊？”竹一辰又看向葉塔，“你肯定沒看過吧葉塔，我這邊還有泰羅、艾斯......”
“不好意思，賽文、艾斯、泰羅、雷歐、喬尼亞斯、愛迪、迪迦、戴拿、賽羅......還有前幾年的銀河奧特曼，我都陪我弟看完了。”
“......”竹一辰cpu都要炸了，這家夥背的名字比他還要全，你敢說她沒看過？頓時屋裏沉悶的沒氣，竹一辰換了碟片，電視機又嗡嗡的卡成雪花了。“媽的——”竹一辰狠狠的拍了兩下，屏幕直接罷工成黑屏，他懊惱的坐在地上，餘灰看著窗外的桂花樹，隱隱約約聞到了飄浮在空氣中的桂花香。
“這裏的空氣還真是好啊。”餘灰心裏想道，竹一辰一拍腦門，說道：“你們不是想去割稻子嗎，我帶你們去！”
“好啊！”大家一下來了興致，竹一辰眨眨眼睛，從樓梯底下翻出幾頂鬥笠、袖套和鐮刀，發給大家。“嗯......”竹一辰又衝上樓，抱下來一堆起褶的衣服，說道：“你們還是把衣服換一下吧，稻葉很利的，等等衣服會刮壞，弄髒了也不好洗。”
餘灰揀了一件褐色襯衫，是竹老漢穿過的，張皓也隨便換了件t恤，葉塔和顏可則穿起了竹一辰奶奶的衣服，帶上鬥笠，配上袖套鐮刀，活脫脫的像一個農村婦女。
“哇，秋茜她們在培斜漂流呢。”葉塔把手機給大家看，屏幕裏秋茜和鹿之菻蘇栩嵐還有幾個十班的同學在培斜玩激流勇進。“我們也不能輸。”葉塔轉到自拍，和顏可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葉塔你好土啊，我奶奶都不這麽穿。”秋茜很快就迴了消息，葉塔小嘴一嘟，正要迴她消息，竹一辰在後門喊道：“暴力塔，你在幹什麽，快點走啦！”
“噢。”
“走，跟我來。”竹一辰帶著大家從另一條田埂走去，竹一辰從小就在這耍來耍去，走得倒是如履平地，眾人卻磕磕絆絆的走了好久。繞過一條小溪，往前四五方地，山腳一條蜿蜒的山路下，赫然映出一塊金色的稻田。
“這也是俺家的地，還沒開始收呢。”竹一辰笑著眨眨眼，看著張皓費力的弄不斷稻杆，忙上前說道：“等等，我教你們怎麽割，先帶上手套，你們沒經常幹農活，不像俺奶奶一樣手上有繭子，這樣徒手很容易劃傷的。”
“哦......”大家按竹一辰的指示帶上手套，竹一辰拿起鐮刀，抓了一把稻杆說道：“不要太上麵，到小腿肚這個地方高就可以割了。”說罷便刃口對準禾杆，用力一拉，呲的一聲，幹淨利落的拿下一把稻穗。
“像這樣就行了。”竹一辰把禾穗丟到旁邊。“so嘎。”張皓像隻土撥鼠一樣鑽進稻田裏，嘩嘩嘩的割出一條小道，大家試了幾下也很快上手，彎腰沉浸在割稻的樂趣中。“喂，撞車啦！”大家自割自的，開辟的小路很快就連在了一起，幾隻綠油油的螞蚱在田野間歡快跳動著，拾起掉下的汗珠，蹦躂到另一條稻葉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顏可你看，這裏有一隻田鼠呢，好可愛。”還不等顏可過來，小田鼠簇的一聲就從洞裏溜走了。
葉塔好奇的跑去洞口看，田鼠露出一個圓圓的小鼻子，在洞口探頭探腦。葉塔扒拉了幾粒稻穀，放在洞口，小田鼠警覺的探出腦袋，見葉塔和顏可一動不動便放鬆了警惕，出來抱起穀子噠噠的啃了起來。
“真的好可愛啊，它都不怕人的。”葉塔說道，顏可道：“感覺長得像倉鼠一樣，他的毛是褐色的，和城裏的老鼠一點都不像。”
“你們小心的哦，田鼠很兇的，小心咬你們。”竹一辰把稻子疊成一堆，人多力量大，很快疊的就有齊腰高了。今天的天氣還行，乳白的雲朵厚厚的，時不時擋一下太陽，給大家幫了不少忙。
“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隨著稻香河流繼續奔跑微微笑小時候的夢我知道......”葉塔嘴裏哼著《稻香》，很快就傳染給了其他人，張皓和竹一辰也你一句我一句的唱了起來，“所謂的那快樂，在田裏追蜻蜓追到累了，偷摘水果被蜜蜂叮到怕了，我靠著稻草人吹著風唱著歌睡著了......”
“哦哦，午後吉他在蟲鳴中更清脆，哦哦，陽光灑在路上就不怕心碎，珍惜一切就算沒有擁有......”剛過十一點，這塊不到兩分的地（一分地=66.7平方米）就已收完，大家看著堆的快有一人高的稻穗，成就感滿滿。
“三、二、一，耶！”葉塔拿遠相機，大家站在小山般的稻子前來了張合照，葉塔手指一劃，發了條qq動態。
“好累啊——我腰都直不起來了。”張皓一屁股坐在地上，竹一辰道：“叫你少擼點又不聽，昨晚獎勵自己了吧？”張皓作勢踹了他一腳，竹一辰笑著跳開。
歇了一會兒，大家才起身慢悠悠的迴家，沐浴著颯颯秋風，送入鼻息的是沁人的稻香，葉塔走在田埂上，舒服的張開雙手，任由秋風撥弄著她的頭發，心中暢快淋漓。
往前走了一兩百米到了山腳，密密麻麻的樹枝擋住了去路，竹一辰用鐮刀劃出一條小路。
“走。”竹一辰擋著樹枝，讓大家過去，“小心。”顏可衣服不小心被勾住了，竹一辰輕輕拿下。
進入小道後空氣都涼快很多，“跟我來，我帶你們去我的秘密基地。”竹一辰故作神秘的眨眨眼睛，跑到前麵帶路，磕磕絆絆走了三四分鍾，隱隱約約聽到咕咕的流水聲，轉角一走，映入眼簾是一條明亮透徹的小溪，二尺見寬，淙淙的泉水從石縫裏冒出，咕嚕咕嚕的往下流去。
“哇，這裏的水好幹淨。”葉塔嘖嘖讚歎，竹一辰蹲下身洗手，顏可也蹲下去，用指尖輕輕蕩了一下，涼涼的，隱約可見水裏還有跳動的蝌蚪。
“以前的水都是很幹淨的，我經常跳到溪裏麵去遊泳呢，後來上了小學，村民都開始養豬，豬糞隨便亂排，垃圾也亂丟到河裏，溪水早就發臭了。我找了好久，才發現唯一剩下的地方，也就是這裏，水還沒被汙染。”竹一辰在泉眼處雙手捧成壺狀舀水喝。
顏可問道：“這水可以喝嗎？”
竹一辰嗯嗯點頭：“當然啦，沒事，我小時候在田裏玩累了就舀這裏的水喝，冰冰涼涼的，解渴的很。”
“是嗎？”顏可也小吮了一口，泉水甘甜潤口，有一種自然的純意。葉塔坐在大石頭上雙腳在溪水裏上下擺動，一股沁涼的舒感傳遍全身，“唔，還有魚呢。”葉塔指著溪底的沙子道，“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然，還有泥鰍和小河蟹，我小時候經常抓來玩呢。”
“哇，我好想住在這裏哇，真的很愜意。”葉塔感慨道，“而且空氣也很好，累了還能來田裏散散步，多好。我以後一定要來這裏養老。”
稍微休整後大家起身迴到竹一辰家，竹老漢架起大鍋，鍋底啪嗒啪嗒的燒著柴火，還未進院就已聞到香氣騰騰。
“辰！去把穀子翻一下。”竹老漢吆喝著，竹一辰從後院拿了爪耙，應聲而去，餘灰和張皓也跟了去。“爺爺，我來幫你吧。”葉塔剛洗完手就過來幫忙，“不用不用，你去裏麵玩......”竹老漢還想謝絕，葉塔早就拿了個盆子去摘菜葉，用清水洗淨。一會兒後葉塔把洗好的菜放到木板上，又過去幫忙切肉。“不用哩，這個俺自己來，小娃娃怕切到手嘞......”竹老漢忙過去製止，葉塔莞爾一笑：“沒關係的，我會小心，不會切到手的。”說罷便細細的將牛肉切成薄片，竹老漢在旁扒拉抽煙，嘴角笑得咧到耳根，直誇她會幹活。
顏可也過來幫忙，可她不會做菜，葉塔便教她剝扁豆，“你看，像這樣，拉著頂上這個角往下一拉。”葉塔拉出一條綠絲，“把左右兩邊這個絲拉掉就好了。”顏可望著一籃子扁豆，皺了皺眉，耐心的剝了起來。
“竹一辰，廁所在哪啊？”餘灰擦了一把汗，忽然竹一辰奶奶從院旁小道走進來，說道：“要嘔尿尿到那桶裏，俺下午扛去澆菜哩。”竹一辰也點點頭，餘灰瞪大眼睛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寫著“不是吧？”三個字。他從小在城裏長大，哪見過大庭廣眾之下尿到桶裏去的？
竹一辰看他猶猶豫豫的，說道：“怕什麽？”自己就走到圍牆邊解開褲襠，嘩啦嘩啦的尿到牆邊的桶裏去了。張皓也憋不住了，趕緊上前挨著竹一辰，嘩啦嘩啦的小解起來。
“你......你們......”餘灰實在憋不住了，左右看看，確定葉塔她們在後院，才跑上前，做賊心虛的瞟向兩邊，生怕有人經過。
“開飯啦！”過了半小時，葉塔一手一盤菜從後院端了進來，竹老漢也很是高興，今天殺了一隻雞一隻鴨，又宰了兩隻滿月兔，上街趕集買了一點牛肉和魚，這下滿桌豐收，全都是原生態美味，饞的大家口水直流。
“多虧了你們呢，不然我還吃不了這麽多好料。”竹一辰大口扒飯，竹老漢給大家添飯夾菜，“吃啊，小朋友，別客氣！客氣什麽，就當自己家！這雞剛殺的，多吃點......”餘灰坐在竹老漢旁邊，碗裏已是雞鴨肉滿滿，他尷尬的笑了笑，問道：“竹一辰，你奶奶呢，不一起吃飯嗎？”
“別管她，她一天到晚在田裏幹活的，等等她迴來自己吃，留點飯就好了。”竹老漢從櫃子裏翻出一壺白酒，笑道：“隨便喝個兩杯，有好菜我就忍不住，嗬嗬.....”
“要不要嚐一下？”竹老漢打趣問大家，眾人連連搖頭，竹老漢給自己斟了一杯，“也是，還沒成年，不敢喝酒，那你們就喝飲料吼，別客氣，辰，給同學倒飲料，別光顧著吃！”
“哦哦......”竹一辰擦擦油膩的手給大家倒飲料。竹老漢嘴上說著喝兩杯，這下又倒了第三杯，麵不紅心不跳的，幹抿一口又去掉小半杯，他嘬嘬嘴，笑道：“辰，還沒跟我介紹一下你同學哩。”
竹一辰用筷子指著道：“哦，這個是餘灰，我們班學習委員。”
“好好！”竹老漢拿起酒杯：“小朋友，我敬你一杯，竹一辰要多多向你學習,辰，聽到沒有？！”
“不敢，不敢。”餘灰站起身來，杯子拿得比竹老漢低些，輕輕碰了一下。“坐坐坐......”竹老漢拍拍餘灰的肩。“這個是張皓，同班同學，籃球隊的。”竹老漢也敬了一杯，竹一辰繼續道：“這個是葉塔，初一的時候一直幫我寫作業，我成績才上的那麽快，那迴不是有一科考及格了？你還高興壞了呢......”
“幫你......寫作業？”張皓眉毛抖了一下，“葉塔，你還幹過這事？”
“不是啊，是幫扶......”葉塔出口解釋，竹一辰也發現說錯了，咯咯笑道：“是教我寫作業，說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竹老漢道：“難怪去年過年迴來高興的要死，拿了成績單迴來讓俺也樂嗬了兩天，原來是這個女娃娃幫忙呢，來，我也敬你一杯。”
“謝謝，謝謝......”葉塔起身迴應，竹一辰啃著鴨腿道：“爺，你少喝點，白的度數高，這才開桌就喝了四五杯了......”
“莫事莫事（沒事），小娃娃懂什麽？今天高興嘛，這酒放了這麽久了，不喝也會壞......”竹一辰知道他是找借口喝酒罷了，便不再言語。
“那這個女娃娃呢？也是同班同學嘛？”
竹一辰嗯嗯點頭，把鴨腿放下，“這是我們班第一名呢，顏可。”
葉塔道：“何止我們班，顏可好幾次都是年段第一呢。”餘灰張皓也連連點頭。
“唔......”竹老漢正襟危坐，站起身敬酒，“這個女娃娃這麽聰明哩！能來俺們家做客真是太好了，辰兒，多像人家學習，聽見沒？”
“他們就是同桌啊。”葉塔說道，竹一辰臉紅的像猴屁股一樣，心裏波濤洶湧，表麵在那啃著鴨腿。
“聽見沒有！整天吃吃吃，不會的問人家，人家沒嫌你是你的福氣，有這麽會讀書的一個同桌，人家想坐都沒機會呢......”竹一辰拉迴神，竹老漢囉嗦了兩句，也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