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毅將黎陽王請進大帳,黎陽王一進去就感覺很是好奇,圍著軍帳中間的長桌走來走去。


    好一會才說道:“不錯不錯,都說你帶的兵是天下一流,本王初始還是不信的,下午專門跑你軍營四周看看,果真不同一般,軍營防備的密不透風,士兵營帳也是分布齊整。尤其讓本王羨慕的是你士兵的氣勢,好家夥,看著都跟百戰老兵一樣。”


    衛兵進來給江毅二人奉了茶就出去了,江毅伸手做請的姿勢:“王爺請喝茶。”


    黎陽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緩緩放下杯子,道:“江毅,本王近幾年來很少出門,也很少過問事務,今日見你是有事同你商量。”


    江毅心道這人還算直接,當下就說:“王爺有話盡管明說,江毅自當知無不言,用不得‘商量’二字。”


    黎陽王一拍桌子:“好好好,你江毅小子對本王的脾氣,都是帶兵之人,就是爽利些最好。”


    江毅道:“王爺抬舉了,我就是這性格,直來直去最好。”


    黎陽王點了點頭,說道:“本王聽人說日間你去了大朝會?”


    江毅點了一下頭。


    黎陽王道:“大朝會可是談論國政大事的地方啊,本王聽說你不但咆哮朝堂,而且還公然威脅太後和諸位大臣?”


    江毅一聽,這是來上門來找事的嗎?,說道:“算不得威脅吧,應該算是我實話實說。”


    黎陽王道:“本王還聽說你對朝廷提出了四個條件?”


    江毅點頭:“是的,四個條件,少一個就不行。”


    黎陽王盯著江毅看了一會,一揮手道:“江毅啊,眼下國朝時局你不會不知,你再如此作為,豈不寒了諸位大臣的心嗎?


    本王知你心想,故而夤夜來此,與你好好聊聊,這樣雙方都能體麵下台,不讓外人看朝廷笑話,既不損朝廷威儀,又可保全你江毅的麵子。”


    江毅嗬嗬一笑,道:“王爺,看來你真的不了解我江毅啊,我真的很不好麵子,有的時候別說麵子了,裏子我都可以不要。


    我在這先謝謝王爺了,大晚上的還得為顧全我的麵子奔波。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倘有犯錯,我父親就用戒尺打我手心,他時常教導我,‘犯了錯,就得承認,挨打時,就得站直。’


    所以我今年十九歲了,定不敢忘。王爺,你可能也聽說了,我在乾州好好的驅賊寇,保乾州家鄉呢,突然間朝廷就說我是反賊了。我說什麽了嗎?


    這次竟然敢打殺我恩師,這也太蹬鼻子上臉了吧,欺我江毅的刀不鋒利嗎?如果這次我還是忍氣吞聲,下一步該打殺我了吧?


    所以啊,王爺,不是我駁你的麵子,幾天之後若朝廷還高高在上,視我恩師生命如無物,視乾州百姓生命如無物,那我就該跟他們說道說道了。”


    黎陽王一下站起來:“江毅,你待怎樣?想打進皇城嗎?弑君?謀朝篡位?做個亂臣賊子嗎?”


    江毅道:“弑君的事我不幹,誰想幹誰幹,至於謀朝篡位的事呢,我也不幹,誰愛幹誰幹。”


    “那你待怎樣?”黎陽王又問。


    江毅冷冽的說:“我讓有些人知道疼,讓他們知道非常的疼,人頭滾滾、血流成河,讓他們知道殺了我恩師,是要做一輩子噩夢的。”


    黎陽王喝道:“江毅,你不會不知道京師也不是無人之地,也有會殺人的兵的吧?”


    江毅道:“我知道,但我更知道,有哪支隊伍敢向我的兵再舉起刀鋒,他會輸的很慘。


    王爺看到帳外柱子上綁的譚闓了吧?他今晚是最後一晚的活命了,敢帶甲騎衝殺我的十一名親衛,我明天就讓三百鐵騎把他當街踩踏死。


    我要告訴天下,殺我的兵,我定會讓他血債血償,敢殺我們人民軍,人民軍定會跟他們不死不休。”


    黎陽王沒有說話,直直看了江毅好一陣,低聲說道:“江毅,這事莫不如就這樣吧,本王實不想京師再動蕩了。


    哎,如今國事艱難,朝堂不穩,皇上年幼,太後又不擅朝政。武朝三百年基業,危亡已是旦夕之間了。本王心寒啊。


    你提出的交出打殺你恩師的小太監,本王會想辦法幫你抓到,交給你的,至於那數十名金甲衛就算了。


    你恩師國葬的事也不要提了,到時本王會跟太後提議,著禮部派個侍郎陪你去乾州,舉行一個隆重的葬禮把你恩師入土為安了吧。


    本王也累了,實不想操心了。


    哦,對了,江毅,你把太後的父母放了吧,一個街頭賣雜貨的小販而已,雖然家憑女貴了,有了個‘清遠侯’的名頭,著實還上不了台麵。至於你跟其朝臣的紛爭,本王也懶得管,也不想管了。”


    說著話,黎陽王站了起來,拍了一下江毅的肩頭:“好了,言盡於此,走,陪本王去跟你恩師上炷香,本王也該迴去了。”


    說完,扭頭就往外走,走出帳外,看了一眼不遠處柱子上捆綁著的譚闓,大步離去。


    邯鄲刺史府。


    已是深夜了,堂中仍燈火通明的,薛城元拿著一紙信件,滿麵淚水,仰天望著天上的一輪圓月。


    口中呢喃:“恩師啊,你這一去,城元該怎麽跟文台兄交待啊,怎麽跟師母交待啊?還有你銘遠,你萬不可一怒之下不顧後果,惹出天大的禍事來啊,你讓恩師該如何瞑目啊?哎!”


    嚴府。


    嚴母站在廊下,程靈兒在旁邊扶著她。


    嚴母看著天上的圓月,說道:“這都二十多天了,也不知你外祖父送了費墨涵之後,開始迴來了沒有,他呀,你說都快七十的人了,也不看看還能活多久,總是不著家的。”


    程靈兒說道:“外祖母,外祖父肯定是沒事的,他的好徒兒都親自帶兵去迎他了,定是又在遊山玩水呢,您不是總說銘遠舅父對外祖父很好嗎?”


    嚴母笑著說:“嗯嗯嗯,好的很,銘遠對你外祖父好的,連外祖母都羨慕,一有出行,他就吩咐護衛,車走慢點,能多慢就多慢,一路上找好看的看,找好吃的吃,別急著趕路。”


    說完話,不由得歎了口氣:“可這幾天呀,外祖母怎麽總是感覺心裏不踏實,說不出的憋悶。按說有銘遠在,我該是安心的。”


    披衣走出來的嚴從喻見母親在,便走了過來。


    他也是很擔憂父親,自江毅匆匆離去,他就感覺不妙,但是他又不敢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母親。


    見母親沒睡仍然在院內站著,他心知母親是在掛念父親了。


    跟母親見了禮後,他命程靈兒將外祖母攙迴房中安歇,自己則在院中踱步,始終有一種難以名狀的焦躁和不安充斥著全身。


    他不敢多想,努力的讓自己平息下來,卻始終無法平息。


    他暗暗罵著江毅,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不派偵騎報個平安啊?該死的江銘遠,你說你一向麵麵俱到的,這次怎麽如此大意?


    難道父親真的出事了?難道江銘遠在……


    他不敢想,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


    武始縣城,縣衙後堂內宅臥房。


    正在睡夢中的嚴從茹“忽”的一聲坐起,口中喊著:“父親、父親。”


    將旁邊的程竹山吵醒了,他趕緊吹燃火折子點亮燭台,見嚴從茹一臉的淚水,問道:“夫人,你這是怎麽了?”


    嚴從茹哽咽道:“我夢到父親一身是血,在地上趴著。我怎麽喊他,他也不應我。竹山,你說我父親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程竹山斜了他一眼,道:“夫人想多了,你隻是做個夢而已,再說了,大元帥都親自帶兵去迎嶽父了,哪會出什麽事啊?


    就大元帥對嶽父的感情,但凡誰敢動一下嶽父,他們家就不止是雞犬不寧了,再不濟也是房倒屋塌吧。”


    嚴從茹破涕而笑,捶了一下程竹山:“你看你把我銘遠兄弟說成什麽人了?”


    程竹山腆著臉說道:“我說夫人,你還真別護著他,就他那脾氣,房倒屋塌,我還是悠著說的。”


    嚴從茹道:“那你要不悠著說呢?”


    程竹山一笑道:“至少是全家滅門、家產抄完,再房倒屋塌。”


    嚴從茹哈哈一笑。


    程竹山說道:“好了,睡覺。”說完吹滅了燭台,躺下。


    嚴從茹也躺了下來,翻身對著程竹山問道:“我說,你就這麽了解銘遠啊?”


    程竹山閉著眼睛,答:“我早就看出他是什麽人了。”


    嚴從茹道:“他是什麽人,說說。”


    程竹山:“他呀,對自己人好的讓人受不了,要是對敵人,那就壞的讓敵人受不了,他會用層出不窮的惡招來對付敵人,簡直就是敵人的噩夢。”


    嚴從茹問道:“他年紀輕輕的有那麽可怕嗎?”


    程竹山笑道:“恐怕比你想象的可怕多了,你別看到他才十九,倘是惹了他,還不如遇到劫匪呢,遇到劫匪頂多是帶的錢財被劫走,至少還落個破財免災呢。


    要是遇到他,錢財被劫走,命也得取走不說,家產也得被抄完。”


    嚴從茹樂的肚子疼,好一陣,口裏喃喃:“十九,十九,”突然她一翻身看著程竹山:“哎,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啊。”


    程竹山還在仰麵躺著,枕著手,閉著眼睛說道:“夫人盡管說。”


    嚴從茹小聲說道:“你看銘遠和靈兒怎麽樣?一個十九,一個十八,就差一歲。”


    “什麽怎麽樣?”程竹山一翻身,道:“哎,還別說,保不準還真行。”


    突然想到了什麽,泄氣道:“夫人你說什麽呢?差著輩分呢,靈兒管他叫舅父呢。”


    嚴從茹一撇嘴道:“切,什麽舅父啊,又不是親的。改明兒我去邯鄲了,試著問一下母親。”


    京師,天街,人民軍中軍,午夜。


    送走了黎陽王,漫步迴來的江毅背著手走到譚闓身邊,看著捆綁的結實的譚闓,道:“明天你就可以去見我的十一名親衛了,替我給他們稍句話,讓他們盡情的招待你。你這個該死的東西。”


    譚闓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傲慢與跋扈,兩眼無神的看著江毅,想說話,但又沒說出來。


    江毅一轉身對四角站著的四個守衛道:“不要缺他吃喝,明早給他洗幹淨,頭發也束好,讓他漂漂亮亮的被驍騎衛鐵騎踩死。”


    四個守衛齊聲道:“是!”


    翌日上午,嚴公靈棚前,戰鼓陣陣,號角齊鳴,一個威風凜凜的騎兵方陣整齊而立,麵對著靈棚行禮,一身戎裝的江毅給嚴師的牌位上完香之後,大步走出。


    他翻身上馬,手一揮,高喊:“出發!”方陣在他身後緩緩前行。


    騎兵方陣的前麵是一隊步兵,中間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金甲衛將軍,這個金甲衛將軍背上插一條很高的木牌,上麵用鮮紅的大字豎著寫著“人民軍血債血償處死兇犯譚闓”。


    隊伍行至宮門前百步處,左轉前行,宮門和宮城上站立的金甲衛兵卒看到無不驚懼,那是他們的中郎將。


    現在竟然被人民軍押著去刑場了吧。個個無奈的搖頭。


    沿途官員、差役、百姓紛紛讓開道路,遠遠站著看,人群議論紛紛。


    約兩刻鍾,隊伍行進到嚴師被抓的那個街口,前列的步兵“唿啦”一下散開,慢跑至路邊,筆直的站立。


    兩名士兵抽調譚闓身上的牌子,解掉身上的繩子,然後取下腰中的大刀,用刀鞘使勁抽打譚闓的腿部,登時譚闓就被打的爬伏在地上。


    江毅騎馬站在街邊,刷的抽出腰中的長刀,向前一指:“我命令,驍騎衛,衝鋒!”


    三百戰馬唿嘯起步,馬蹄陣陣,殺氣騰騰,一片墨綠色的大潮往譚闓爬伏的地方湧來。


    如此往返四次,然後驍騎衛整軍集合,與來時一般,又返迴了天街。驍騎衛剛剛往返跑過的地方,伏著一具屍體,已是血肉模糊了。


    街頭不遠處的一家酒館的二樓,黎陽王看著剛才的一切,隻是重重的捶了一下麵前的木欄。


    低聲吼道:“囂張狂妄啊,囂張狂妄啊!江毅,你如此羞辱朝廷,本王定要取你性命!”


    玉宸殿,剛下朝的太後無力的坐在軟墊上。


    看著跪在地上哭的不成樣子的洪公公,說:“真沒想到江毅如此無視哀家,竟然當街公然將譚闓馬踏致死。”


    洪公公一邊哭一邊說:“太後娘娘,您可不能不管奴婢啊,接下來那反賊江毅定會殺了奴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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