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識站在菈妮的身後,默默注視著她的動作。


    菈妮就手握那把顯得有些渺小的獵殺指頭刀,一點點、一刀刀的將瑟利斯剖開。


    順著巨大指頭的掌部,最終留下了一道蜿蜒扭曲著的怪異傷痕。


    隨著那道傷痕的軌跡,瑟利斯的身軀開始不斷皸裂。


    並最終留下了宛如半神死亡時一般的咒痕,也就是所謂的百足傷環。


    菈妮肯定不是刻意為之的,卻莫名誕生了這樣的結果。


    也許所有的死亡都有著共通之處吧。


    白識坦白的講,在他眼中,菈妮殺死瑟利斯的手法非常的拙劣。


    因為過大的動作幅度,甚至就連帽子都掉了下來。


    但是也正因如此,白識能夠輕易從中感受到她暗藏著的欣慰與解脫。


    過了一會兒,像是宣泄完了情緒一樣,菈妮終於停下了動作。


    而瑟利斯的身軀從上到下被粗暴的切割開,這神秘的生物已經徹底死去了。


    此時菈妮隻覺得無比的暢快,這世間再沒有什麽可以束縛住她的命運了。


    不需要躲避那些煩人的影子,不需要躲躲藏藏,更不需要任何的約束。


    菈妮喘著氣,緩步後退著。


    當視線能夠重新裝下這龐然大物的全貌以後,菈妮才意識到瑟利斯此刻的慘狀。


    菈妮低頭看著自己身上,殘破的人偶身軀已經被鮮血沾染。


    人偶的身軀是不會流血的,此刻仇敵的鮮血卻反而讓她看起來像是人類了些。


    雖然雙手沾滿鮮血,但是菈妮毫不在意。


    因為菈妮知道,自己已經無需再做任何的隱瞞了。


    白識已經見證真實的她,見識到她的柔軟、她的無助、她的不堪。


    這一切都已經被白識看在眼中,所以該要有個答案了。


    菈妮轉過頭來,對著白識開口說到:


    “這就是真實的我。”


    “現在我並不是什麽優雅的公主,而是不折不扣的魔女,你應該已經明白了。”


    “這是你拒絕魔女的最後機會了。”


    “就算是這樣的我,你也可以接受嗎……”


    雖然仿佛充滿決意,但菈妮微顫的聲音還是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安。


    白識走上前去,撩起菈妮散亂的發絲,堅定的迴答道:


    “我當然明白你到底是怎樣的人。”


    “人不能隻在對方光鮮亮麗的時候才愛著對方。”


    “無論是對愛人,還是對家人,都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不管是過去端坐雲段的高傲的你,還是現在毫無保留的你,都是你,僅此而已。”


    “所以無論你是以怎樣的模樣出現在我麵前,我都欣然接受。”


    說罷,白識從空間圓盤中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東西,一塊閃爍漆黑光澤的黑月項鏈。


    ‘諾克史黛拉之月’。


    傳說中的護符之一,法師最為珍貴的至寶,也是白識此前就為菈妮準備好的禮物。


    現在正好用作慶祝菈妮的重獲新生。


    白識解開‘諾克史黛拉之月’的繩扣,輕輕繞過菈妮的脖頸,為她戴上。


    看著孤懸在菈妮鎖骨下方的‘諾克史黛拉之月’,白識總感覺好像缺了些什麽。


    突然間,白識的餘光看見剛才掉下的雪魔女尖帽。


    於是白識又撿起地上的尖帽,拂去上麵的灰塵,重新戴在了菈妮的頭上,這才點了點頭。


    雖然滿身血汙,殘破不堪,但在白識眼中,菈妮還是同樣的完美無瑕。


    菈妮的指尖觸碰著那輪黑月,感受著其上的力量。


    ‘諾克史黛拉之月’,她自然知道這份禮物的重量。


    雖然菈妮之前跟白識說過,要他親手送給自己,但是她需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麽禮物。


    她隻是想要‘白識送給她’的這一行為罷了。


    然而此時,菈妮卻突然有些不滿足了。


    魔女都是貪婪的,所以得寸進尺一點也無妨吧?


    於是菈妮像是要將白識吞下般半眯起眼睛,抬頭微笑著說道:


    “我不需要禮物,我要你愛我。”


    白識的手指輕輕勾起項鏈,反問道:


    “那……如果禮物裏裝著的是愛呢?”


    菈妮低下了頭,試圖繼續讓寬大的帽簷擋住她難以壓下的嘴角。


    但是殘破的帽子已經無法發揮原本的作用,她的笑顏還是在白識麵前展露無遺。


    看著隻在自己麵前露出這樣可人姿態的菈妮,白識忍不住笑了起來。


    聽到白識的笑聲,菈妮這才反應過來,嘟著嘴反擊道:


    “你送我這樣珍貴的禮物,梅琳娜不會吃醋嗎?”


    白識用指節抵著自己的下巴,沒有猶豫的迴答道:


    “我的口才比較愚鈍,很難用言語來表達愛意。”


    “何況語言在傳遞愛意的時候是多麽的無力。”


    “而且令人遺憾的是,在造成傷害的時候,言語卻又那麽的銳利。”


    “所以我隻有用你們都能感受得到、不會誤解的行動,來展現我的心了。”


    “我也送了梅琳娜等同珍貴、也包含等同心意的禮物。”


    “因為你們都是我的翅膀,無可割舍。”


    菈妮笑了笑,欣然接受了白識的話語。


    菈妮能夠感受道白識的話語並非虛偽,而是情真意切。


    何況梅琳娜都不在意她的存在,她這稍晚一步到來的又什麽好在意,豈不是顯得太過小氣。


    菈妮扭過頭去,將視線投向洞窟之外的無邊黑夜。


    “我想要,成為人類。”


    “是時候該迴歸原本的樣貌,重新降臨世間了。”


    此前菈妮舍棄了自己原本的肉身,為的就是斬斷和命運的聯係,脫離雙指的掌控。


    現在瑟利斯已死,重新誕生,取迴身軀也該提上日程了。


    “而且……一直用這副身軀的話,多少會不方便的吧?”


    菈妮的視線轉向白識,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容。


    白識此時卻並不敢再接話了。


    情欲是愛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但他倒也沒有那麽急切。


    就算菈妮繼續使用人偶的身軀和他相處,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便。


    隻是,總感覺菈妮已經準備把他生吞活剝了……


    見白識並沒有迴答,菈妮也不在意。


    她隻是靜靜的與白識並肩,共同享受那無邊夜色。


    這樣能夠無所事事還充滿安心的感覺,對菈妮來說可不常有。


    在過去,要麽是緊迫到無瑕駐足,要麽是充滿空虛、無心在意。


    過了一會兒,菈妮才再度開口道:


    “禮物,我很喜歡。”


    “我也會給你準備迴禮的,隻不過,要晚一點哦。”


    “所以你一定要耐心的等著我,懂了嗎?”


    該要給白識迴什麽禮物,菈妮心中早有打算。


    自然是深藏在大書庫中,被謹慎保存起來的暗月戒指。


    那以黑暗滿月為形象製成的大顆戒指,原本是‘滿月女王’蕾娜菈為‘月之公主’菈妮的伴侶所準備的。


    隻不過菈妮早已決心踏上隻容許她一人前行的黑暗道路。


    於是那顆本應該贈予她未來伴侶的冰冷契約戒指,被深藏了起來,不容任何人接觸。


    但是現在,菈妮已經改變了主意。


    如果可以的話,菈妮想要現在就為白識戴上。


    隻可惜菈妮並沒有事先去拿,所以現在稍微有些尷尬。


    不過正好,等迴去將身體重新誕生,菈妮也能夠將其取出。


    屆時,菈妮將會以真正的身軀,親手為白識戴上那象征伴侶的戒指。


    白識點點頭,與菈妮相視一笑。


    “嗯,我會滿心期待的等候著。”


    白識想了想,又開口問道:


    “菈妮,你是準備迴利耶尼亞嗎?”


    菈妮沒有否認,淡淡的迴答道:


    “嗯,怎麽了?”


    白識摸著下巴,開口說道:


    “關於此前我跟你提到過的蕾菈娜,正好也有些事情是我認為你應該知道的。”


    “有關她的身世,經曆,以及接下來重現卡利亞的決心……”


    白識一點點講述著,而菈妮也就在身旁靜靜的聽著,時不時感歎這其中隱藏起來的真相是如此驚人。


    等到白識講述完,菈妮也理解了情況。


    “竟然是這樣啊……”


    “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真是前所未聞。”


    “既然她想要重建卡利亞王室,那麽現在抽出身來的我不幫忙也說不過去了。”


    “那,黑刀刺客們,我也一並帶走了?”


    白識自然答應下來,這些本來就是菈妮的手下,自然應該由她處置。


    而且接下來白識還要繼續在亞壇高原呆上一段時間,不可能抽身把她們帶迴去一趟。


    就算是直接告訴她們位置,也不如直接交還給菈妮來的方便。


    畢竟現在菈妮的手下還是很缺人手。


    伊吉老爺子被他喊走去鍛造了,也就布萊澤能算一個。


    至於塞爾維斯,現在還沒死,以後就說不定了。


    不過白識還是跟菈妮提了一嘴,等他把技術保存下來再處置。


    既然是白識的要求,菈妮自然答應了下來。


    這時,菈妮像是想起了什麽,把手中的獵殺指頭刀遞向白識。


    微微歪著頭,菈妮笑著說道:


    “諾,還給你啦。”


    “之後如果要對付那個藏身幕後的家夥,肯定還有用。”


    白識點點頭,從菈妮手中接過了獵殺指頭刀。


    和他意外獲得的星辰之影太刀不同,這柄還是遊戲裏的短刀造型。


    兩把獵殺指頭刀雖然長短、造型都不一,但卻同樣是成對的武器。


    即使星辰之影不是大劍而是太刀,也能致敬一下法蘭不死隊。


    兩把獵殺指頭刀結合在一起,未來肯定也有發揮的地方。


    尤其是在麵對至今都很少有些什麽情報的,那個奇怪的指頭身上時。


    剛才白識也一直在提防著,生怕瑟利斯在最後的關頭得到什麽意外的援助。


    如果那個過去假冒無上意誌,一直沒有真正露過麵的家夥出手,白識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雖然信息很少,但對方起碼是跟艾爾登之獸同一級別的存在。


    如果真的打起來的話,白識也沒有底,必須依靠風靈月影。


    然而出乎意料的,瑟利斯真的就沒有任何的後手,那幕後的存在也根本不在乎祂的死去。


    這就不由讓白識開始思考祂們間的關係了。


    也許,祂們之間好像並不如自己之前想象的那麽親密?


    明明從外觀來看,那東西也有著許多指頭的特征,更是雙指的力量起源。


    就算是純純給自己幹活的牛馬,死了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吧?


    還是想不明白啊,不過對方不管事的話,那麽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需要處理的優先級和危險度都下降了,隻等慢慢探索真相就好。


    與此同時,菈妮又遞過來了一張地圖。


    “還有這個,你大概也很需要吧。”


    “真是的,一點也沒有準備啊,還好我這麽可靠。”


    菈妮扭過頭去,輕咳一聲。


    她不是很擅長告別,但是現在兩人都有需要去做的事情。


    “咳……總之,我差不多也該走了。”


    “你就心懷期待吧。”


    說罷,菈妮便帶著黑刀刺客們向著洞窟外飛去,隻給白識留下一道月光。


    白識笑著揮了揮手,沒有在意著過於簡單的告別。


    白識將那張地圖張開,果不其然那是亞壇高原的地圖,繪製的很是詳細。


    隻不過從外表看來,就能很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張非常老舊的地圖了。


    老舊到已經開始模糊破損,老舊到已經有不少地形遭到改變了。


    也許這是在千年以前,菈妮就準備好了的地圖,所以才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


    不過對於白識來說,這根本不是問題。


    白識隻需要知道自己位於亞壇高原的哪個位置就足夠了。


    剩下的,地圖都在他腦子裏。


    白識手持地圖,簡單的觀察了一下位置。


    此時白識所在的位置,就在亞壇高原與火山官邸之間的那附近。


    這兩處地域之間的地勢相差很大,瑟利斯就是躲藏在岩壁上的其中一個洞窟裏。


    換句話說,現在無論是往火山官邸去,還是往亞壇高原去,都很方便。


    白識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前往火山官邸。


    現在白識還不想在蒙格特那裏太過張揚,以防他做出什麽舉動。


    倒不是白識在怕什麽,隻是蝴蝶的翅膀已經扇起了颶風,沒必要再繼續撲騰了。


    畢竟不管是對於他而言,還是在蒙格特眼裏,現在需要做的都是等。


    等到葛孚雷歸來,一切自然見分曉。


    白識還等著堂堂正正擊敗葛孚雷,然後帶著無可匹敵的聲望再征服羅德爾,讓其歸順的。


    他是這麽打算的,也是這麽讓人宣傳的,就等著葛孚雷呢。


    但要是給蒙格特太多壓力,在葛孚雷迴來以前就跟他爆了,那麽不得不提前攻占王城也是對聲譽有影響的。


    畢竟前期投入了那麽多的宣傳,可不能砸在手裏。


    既然這樣的話,白識繼續低調的維持一下局麵也無妨。


    而火山官邸依舊是羅德爾完全管不到的地方。


    不管白識在那裏做什麽,都不會改變局勢。


    白識想了想,貌似在羅德爾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經快要把交界地打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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