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嗣已經出生,穩婆們卻沒有急著恭喜,而是有的在觀察合歡反應,有的去門外叫太醫拿止血湯。


    皇上再次害怕起來,這一場景他幼時曾經曆過,那時他才幾歲,親眼所見與太後交好的一位先帝妃嬪就是這麽沒的,想著想著,他握著合歡的手便止不住發抖。


    合歡眼前開始發黑,接著一碗止血湯和一碗提氣湯被掰開嘴巴灌了進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到視線重新清晰起來,一睜眼就看見皇上在旁邊流眼淚。


    合歡伸手接了一滴他的淚水握在手心,虛弱道:“別哭了,臣妾好好的!”


    穩婆又看了會兒終於都鬆了一口氣,這才跪地叩拜:“恭喜陛下,貴妃娘娘母子平安!”


    一句“母子平安”讓皇上心裏也湧上了許多委屈,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是天子,但此時他的情緒竟戰勝了理智。


    皇上平複了一下心情後對幾位穩婆說道:“今日凡是為貴妃接生的人每人都賞十兩金,你們若還想要什麽盡管同朕提!”


    十兩金相當於一個六品官員一年的俸祿了,對穩婆們而言已經是厚到不能再厚的賞賜,她們大多都滿意地叩首謝恩,隻有一位向前膝行兩步道:“陛下,奴婢鬥膽,想為家中小兒討一個差事!”


    皇上欣然應允:“準了,一會兒你找小傅子,叫他給你安排!”


    那位穩婆連連磕頭:“奴婢替小兒多謝陛下恩典!”


    她口中的這個“小兒”就是後來鼎鼎有名的大將軍賀威,賀家滿門忠烈,護佑大宣朝整整五十餘年無戰亂!


    知道裏頭一切安好,外麵傅公公和銀兒他們已經在張羅著給宮人們發銀子了,和紫麟出生時一樣,在鳴鑾殿伺候的人得的都是兩份賞,其他宮的人就按照宮裏有喜慶事的例子賞些他們能用的布料首飾。


    皇上幫著川兒她們拿熱帕子給合歡身上擦拭幹淨後,莊兒把用湯婆子暖過的蠶絲被拿了進來,知道她不願意待在產房,這次沒要合歡說,這些都是她們提前備好的,現下直接就能用。


    如上迴一樣,皇上用被子將合歡包得嚴嚴實實才抱出產房,一路不敢耽擱地往她寢殿走去。


    妃嬪們很自覺地沒有像上次那樣跟進寢殿,隻到外間便停住了,說話聲音也壓得低低的。


    皇後一直牽著紫麟的手沒敢鬆,生怕在這檔口人人注意力都在小的身上,大的再出什麽差錯,這是合歡在生產前就向她托付過的,她一直記著不敢忘。現在終於沒事了,皇後才敢鬆開紫麟的小手,拿出帕子替紫麟擦掉她方才因為害怕而掉下的眼淚,對她說:“你母妃已經沒事了,讓父皇和母妃單獨待一會兒,母後帶你去看三皇弟好不好?”


    紫麟乖巧地點了點頭,跟著皇後去看那個又紅又皺巴巴的醜皇弟。


    紫麟在心裏嫌棄地不行,原以為是多可愛的呢,實在沒有想到小皇弟居然這麽醜,就這也值得母妃為他受這麽大的罪?


    紫麟看著繈褓裏的娃娃失望道:“他怎麽長得不像我跟旭兒,也不像父皇母妃,一點都不好看!”


    皇後發笑紫麟損弟弟還不忘捎帶誇一下自己,她溫柔解釋道:“三皇子現在還沒有長開呢,再過兩個月就好看了,你和旭兒剛出生那會兒也這樣,你瞧他五官生得多好啊,將來肯定不會難看的!”


    紫麟半信半疑地掀開繈褓一角又看一眼,喃喃問道:“真的嗎?”


    見皇後認真地點點頭,紫麟輕輕放下被角:“那我過兩個月再看他吧!”


    話是這麽說,沒過一會兒卻又想叫三皇子的乳母把三皇子再抱給她看看。


    皇後囑咐了乳母一些要緊的話,又將鳴鑾殿沒收尾的事宜做了主,這才帶妃嬪們離開。


    蘇美人自從被打擊了幾迴後便很少再在人前說話,這迴在臨出鳴鑾殿的時候難得出聲提醒莊兒:“娘娘如果要吃紅糖可以去印州買,那裏的紅糖比禦膳房熬得好,隻是鮮有人知道!”


    莊兒恭恭敬敬對她道了謝,看她離開後,小鄭子納悶兒:“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我怎麽覺著蘇美人好像變了個人?”


    蘇婉翎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莊兒也是有所耳聞的,但見她方才那舉止氣度,莊兒覺得蘇婉翎也許並不像傳聞中所說的那樣荒唐。


    見合歡沒有困意,皇上便在寢殿陪合歡說悄悄話。


    皇上道:“這小子出生的時候把你折騰得不輕,挑的時節卻宜人,現下剛入十月,不冷不熱的,你正好養身體,待天氣真正冷了也就出月子了,不怕燒炭盆的時候不敢開窗通風。”


    合歡心裏有一點點遺憾:“就是太不得年歲了!”


    皇上反駁道:“那都是民間的說法,朕的三皇子怎會受限於一個年歲之說?”


    話正說著,皇上用食指在合歡的掌心寫下一個字:“兒子的名字朕已經想好了,叫垚(yao,第二聲),山高為垚,地位崇高,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垚通堯,是上古三皇五帝裏堯帝的別稱,所以朕想給他這個字。”


    合歡問:“陛下是剛想的名字嗎?三皇子太小,還看不出天賦如何,臣妾不希望陛下因為一時興起就給三皇子這樣大的期望。”


    皇上:“這個字在朕心裏已經很久了,朕曾想過,你生的皇子都叫垚!”


    合歡心裏感動:“垚字還可以用來形容人堅定、堅強,陛下對外宣布垚兒名字的時候就取這個意思吧,臣妾也喜歡這個字。”


    給三皇子賜名的旨意是三皇子滿月那日才下來的,叫劉垚,取尊貴、堅定、堅強的意思,許多人想到這個字的音便已猜到皇上賜三皇子這個字的含義,但皇上既未明說,他們便都假裝不知道。


    合歡在這一天被冊封為正一品夫人,視丞相,爵比諸侯王。本朝不重嫡庶之分,況且夫人等同於副後,夫人的兒子就算是半個嫡子,有些大臣見合歡的兒子出生便隱隱有想要站隊的趨勢,攀附不上合歡便去煩葉太傅和葉柏,葉太傅心裏明白這些主動結交上來的大多是阿諛之徒,即便將來要給三皇子找助力他也不想用他們,但小人是最難惹的,因此凡是上門的不論官大官小葉太傅都客客氣氣地敷衍著,不深交也不得罪就是了。


    皇上知道太傅府近日賓客如雲並不介意,他了解自己的老師,故而也信任他不會做出有傷君臣情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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