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穿過了沒有門衛守護的門拱進入到市鎮內。


    整座市鎮幾乎成了難民營,幾乎沒有幾座可以遮風擋雨的建築。


    放眼望去都是用破布編織出來的帳篷。


    木桶海姆木盆放在帳篷之下,潮濕的稻草鋪在木板上就當做是床了。


    光溜溜的小孩子蹲在帳篷內,全身髒兮兮,正在伸手從地上的泥潭裏撿蚯蚓吃。


    他們的父母或許都已經逃走了或者已經死了。


    其他的帳篷裏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很多婦女抱著嬰兒的婦女都是衣衫襤褸,各個看起來都營養不良,甚至擠不出幾滴奶水喂養他們的孩子。


    甚至有些骨瘦如柴的女人在帳篷裏出賣自己的身體,隻為換幾塊黑麵包。


    即便如此也沒有幾個人光顧。


    大家都很餓,已經拿不出多餘的食物出來了。


    母親沒有奶水,她們的孩子就放在木桶裏,也不哭也不鬧,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已經餓得沒有力氣哭了。


    亦或者早就死了。


    市鎮裏幾乎看不到幾個青壯勞動力。


    能動的要麽已經逃走了,要麽此刻就在城外勞作。


    也多虧了現在是夏天,天氣並不冷。


    如果是在北境,寒冷與饑餓之下,這群虛弱的人群可能活不了幾天。


    馬車唿嘯著穿過市鎮。


    鈴幾次想把馬車上帶的吃的分給沿途遇到的難民們,可是被赫爾阻止了。


    “咱們這點食物,隻能救她們一時,要想...”


    不等赫爾把話說完,歌利亞已經拿起了一個大包袱,裏麵塞滿了為這次旅程準備的口糧。


    他直接從移動的馬車上跳了下來,走向了一個帳篷。


    那帳篷裏的女人看著眼前高大的歌利亞,以及歌利亞手中露出幾塊麵包的包袱,臉上立刻擠出笑容。


    “旅行者...兩塊黑麵包...我可以讓你開心半個小時...怎麽樣...很便宜吧?”


    能看得出來她極力想要展示自己作為女人的魅力,可饑餓早就讓她的眼窩凹陷。


    宛如一個披著人皮的骷髏,又哪裏有半點魅力可言。


    歌利亞從包裹裏拿出兩塊麵包,女人看出那不是什麽黑麵包。


    是從正經烘焙店買的白麵包!


    與黑麵包不同,那是甜的,女人早就忘記甜是什麽味道了,此刻卻再次想了起來。


    “一天...我這一天都陪你...無論你要我做什麽...”


    隻要吃下這樣精致的食物,自己就產出奶水喂養孩子。


    女人像是一具沒有死透的屍體,趴在地上朝歌利亞爬過去。


    即便按照歌利亞的體型,女人知道“陪”她一天的結果,說不定自己都會被弄死。


    現在卻也管不到這麽多了。


    歌利亞拿出兩塊白麵包放在女人脆弱的手掌中。


    女人像是啃食屍體的食屍鬼,三五口就咽下了一塊,也來不及迴味,馬上又把另一塊塞進了嘴巴裏。


    仿佛害怕會有其他人來搶奪她的食物,亦或者是害怕歌利亞會反悔。


    忍著喉嚨被塞滿的痛苦,女人還在地上撿剛才不小心掉落的麵包屑,混著泥巴往嘴裏送。


    而這時,歌利亞隻是冷著臉,又從包袱裏拿出了兩塊麵包,放進了嬰兒所在的那個木盆裏。


    他輕輕摸了摸還有些許溫度的嬰兒。


    太好了...沒有死...


    他在嬰兒時,曾經就是這樣。


    “旅行者...來吧...我準備好了...未來兩天我都是你的...”


    女人嘴巴沾著泥巴露出幹涸的笑容。


    正坐在用稻草鋪好的床上衝著歌利亞張開張開因為營養不良而浮腫的雙腿。


    歌利亞迴頭看過去,那個模樣讓他眼睛濕潤了。


    當初,他的母親就是用這種方式將他艱難養大。


    歌利亞放聲怒吼:“能動的全都過來!我給你們發吃的!”


    “每個人都有!大家要好好活下去!!!千萬不能死!都站起來!!!”


    歌利亞的聲音大到即便是坐在馬車上的赫爾都聽得清清楚楚。


    赫爾隻是低著頭輕輕說了一聲:“抱歉...歌利亞...我都差點忘記了...”


    鈴很驚訝地看向赫爾,他從未見過赫爾如此真誠的道歉。


    赫爾看向鈴:“歌利亞曾經所在的高地人部落,也是現在這個樣子。”


    “歌利亞的兄弟姐妹中隻有他一個人活到了成年,為了養活部落,歌利亞十二歲開始就帶著幾個勉強能動的年輕人去外麵攔路搶劫。”


    “他們隻要吃的...不要財物...也不殺人...後來...”說到這裏赫爾突然沉默了下來。


    “後來怎麽了?...歌利亞以前的部落現在還在嗎?”


    赫爾沒有直接迴答,隻是帶著黯然的神情看著鈴。


    好一會兒後他才開口:“因為搶劫商隊,他們的部落被帝國軍覆滅了...隻有歌利亞一個人活著逃了出來,被一名帝國家的上級貴族小姐撿了迴去。”


    “幾年後與那位上級貴族的小姐一起入學,和我成了好朋友。”


    幾分鍾後,馬車穿過了市鎮,來到了寒士城下。


    聳立在眼前的是一片廢墟,已經連城堡的輪廓都已經看不出來了。


    城堡完全不具備應有的防禦功能,就連居住功能也很難判斷。


    從遠處看去就像被亡靈盤踞的鬼城一樣。


    斷壁殘垣仿佛被風一吹就會坍塌,上麵站著幾隻烏鴉“嘎嘎嘎”叫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這裏以前非常熱鬧...”赫爾麵無表情地嘟囔了一聲。


    這座城堡曆史悠久,在變成疫病之城以前,曾不遜色於任何一座城堡。


    那座市鎮過去也曾人聲鼎沸,散發與夏日應有的熱情與活力。


    如今領民宛如骨瘦如柴的幹屍,這座城堡也成了鬼城。


    領主之類的統治者,已經對於這片土地沒有任何意義了。


    無論哪個貴族坐在領主的位置上,都無法改變這一切。


    對於那些領民而言,領主都是無用的存在吧。


    他們光是操心每天的生活,掙取每天維持生命所需的一點點食物,為了能活下去已經竭盡全力了。


    “這樣的城堡可沒法長期住人,要是坍塌了還會造成人員傷亡...城堡與市鎮的改建費用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啊……這樣的話,果然還是必須要提高稅率才行...”


    赫爾喃喃自語,卻聽得旁邊的鈴眼皮直跳。


    “還要提高稅率?!這次可不僅是我不答應,連歌利亞都不會答應吧!”


    “老師你也親眼看到了那群人了,你覺得他們還能負擔起高稅賦嗎?!”


    赫爾沉吟了一會兒後喃喃自語:“說真心話,我過去沒有領地經營的經驗。”


    即便獲得了領土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在這個方麵赫爾是完全的初學者。


    實際上看到那些人慘狀後,赫爾也非常痛心。


    這片地區就是一個瀕死的重病者,沒有藥物,沒有食物,隻剩了一口氣在體內苦苦支撐。


    所以才必須硬著頭皮去讓這片土地恢複正常,首要的就是履行自己作為領主的義務。


    “作為他們的領主,我的義務是收稅,維持地方安寧,保護百姓,讓他們富足,這些事情沒有稅收是絕對無法辦到的,而且如果無法按時向韋斯特領的上級貴族繳納稅金,這片土地可能會被其他領主派兵攻入,戰爭與貧困會讓他們徹底沒了最後一口氣。”


    “我必須好好扮演他們的領主,即便可能會被他們所憎恨。”


    任何改革都逃不開錢這一關。


    即便赫爾一分不要,領地治理也需要花錢。


    如果隻是單純的降低稅收,短期的確能減少領民的壓力。


    可是那就是惡性循環的開始。


    治理好領地才能為他們創造出一個良好的生存與發展的環境。


    其後才是正向循環。


    就算是再貧苦的地區,也存在著富人。


    他們麵對的環境比北境那樣的戰爭地區還要困難


    在這樣艱苦環境中活下來的人們,也有著自己特殊生存策略與法則。


    隻是從赫爾來到這裏的一刻開始,他們那些異常的策略與法則就必須改變了。


    鈴也明白了赫爾的意思,隻是還是有些不想放棄。


    “老師...你以前從施耐德少校那裏榨取的十枚白金幣呢?有那麽多錢的,就算幾年不收稅也不愁沒有錢治理領地吧?”


    赫爾苦笑一聲:“你真覺得帝國會那麽好,輕輕鬆鬆就給我這個平民出身的家夥授予了下級貴族的爵位?還非常貼心贈送了一塊領土給我?”


    這免不了需要上下打點,赫爾最厭煩的也就是這種事。


    可隻要帝國還是那個帝國,這樣的事就無法杜絕。


    自己想要擁有改變這些權力,現在也隻能低頭。


    因為這些事,赫爾這一路上的狀態都非常不好。


    強大如他,也有許多現在無法改變的事情。


    至少在帝國的中樞中,他目前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下級貴族,領地也無關痛癢。


    一位貴族的實力永遠都與他所統治的領土掛鉤。


    邊境的領土需要擔任作戰任務。


    如韋斯特領與克拉肯地區這樣的後方腹地。


    則需要供給前方軍隊打仗用的賦稅與糧草。


    換言之,能繳納多少賦稅,產出多少糧食,也決定了赫爾在貴族中的地位,與克拉肯地區在帝國中的重要性。


    要麽出兵,要麽出錢出糧。


    這也是帝國將領地分給貴族後索取的義務。


    赫爾剛迴來就即刻開始安排接下來的事情,也正是這個原因。


    領地開發是一件大事,提高自己作為貴族的影響力反過來也可以爭取到許多資源供養領地開發。


    為此,赫爾才讓古蕾雅嫁給隔壁領地的馬努斯·吉斯卡先生。


    背上罵名侵吞一個子嗣斷絕的貴族家庭,總好過讓這部分的家產領地全數充公,最後落到其他貪婪的貴族手中。


    這樣這塊克拉肯地區也能得到新鮮的血液加入。


    甚至將兩塊領地合並,大家攜手一起發展也算是個不錯的法子。


    “所以...”鈴長著嘴巴,好久後才顫巍巍地問了出來:“那些錢...十枚白金幣你都花光了?”


    赫爾點了點頭:“上下打點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了,給養母大人當做嫁妝也花了一部分,剩下也都已經用在其他地方了,過幾天應該就會有反饋吧。”


    “……”鈴張著嘴巴發呆。


    “……”赫爾也歪了歪頭,好奇這個女孩這是怎麽了?


    “誒——————!?全部都花完了嗎!?那麽多錢!!!全部都沒了!?”


    十枚白金幣已經夠少校級的上級軍官一家人瀟灑過一輩子了。


    無論放在哪個國家不是一筆小數。


    “嗯。”赫爾重重點了點頭。


    “總之,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花了就是花了,而且,我討厭別人盯著我的荷包眼放綠光,那些錢都是我的,關你什麽事啊?克拉肯地區的困境,還得由當地的居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靠別人給與溫暖是絕對無法長久的。”


    即便是赫爾,也無法在這裏久待。


    他可不是什麽可以賴在領地裏安穩度日的閑散貴族,他有軍職在身,之後還得去中樞報到,接受之後的派遣到其他地區任職。


    “我之前說過,我在領地的運營上無法分出太多時間,接下來,鈴,你如果也想幫助他們的話,就要好好幫我的忙,我已經有了一個切實可行的計劃了,我所欠缺的隻是執行層麵的負責人,還有足夠的監督時間。”


    “為此,光是你也不夠,還得在這片克拉肯地區尋找合適的幫手,除此之外,從外部我也得繼續尋找盟友。”


    鈴重重點了點頭,她也相信以赫爾的力量肯定能辦到。


    畢竟北境發生了那麽多事,赫爾性格惡劣,腦迴路非常反常,謀劃上麵鈴卻是佩服的。


    難得赫爾也有露怯的時候,說出沒有領地運營的經驗這種喪氣話,她也願意幫他這個忙。


    那些人這麽可憐,跟著赫爾雞犬升天,鈴在名義上也是這片土地的女主人。


    加上,她也有過貧苦的經曆,在孤兒院時,也曾如這些人一樣過得非常悲慘。


    要不是南達爾先生以及後來赫爾幫忙的話,孤兒院早就運營不下去了。


    孤兒院倒閉,沒有家人的孩子們活得可能並不比這些人好多少。


    這副悲慘的光景,也的確讓鈴心生物傷其類的感情。


    “……順便問一下,赫爾,你現在第一步打算怎麽做呢?”


    赫爾輕輕敲了一下鈴的頭:“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提高賦稅!!!”


    鈴捂著頭,好不容易提起的幹勁直接遭遇赫爾的迎頭痛擊。


    “果然,你這家夥就是一心想著撈錢啊!?”


    赫爾搖了搖頭:“提高賦稅的目的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我隻說一點,我不會拿領地裏的錢花在我自己身上,這下你應該就能相信我了吧?”


    “提高賦稅是必須執行的,這跟我是否從中獲利沒有半毛錢關係。”


    赫爾說著,推開了寒士城的大門,邁步走了進去。


    一位城堡的衛兵,同時也是整座城堡唯一的衛兵,在這時也剛從床上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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