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後,張弼帶頭,一行人魚貫而入,都下到了枯井之中。


    看著井下布局,除卻張弼之外,其餘之人都覺得甚是好奇。


    張智卻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不免說道:“這裏我好像來過。”


    張弼聽到這裏,有些詫異,又覺好笑:“你小子沒說錯,在你是嬰兒時,我抱你來過,當初一念不忍,才有今日之境;不過你小子倒是奇怪得很,那時候你還是繈褓中的嬰兒,怎麽會有熟悉之感?胡謅!”


    “哦。”張智自己喃喃了一句。


    後麵的秦嵲倒是笑了起來:“你這小子也真是感覺遲鈍,受了這麽些傷,居然這麽快就忘了疼,還在糾結其他東西。不過也不怕,等會你就要死了,什麽感覺也都不會有了。”


    “哦。”張智繼續喃喃自語。


    張弼率先找到了石門,把玉笛放在凹痕處,還是同樣的吸力,一下子就把玉笛完美的咬合住,身後石門緩緩開啟。石室內,燈柱乍起,石碑、石像、石棺還是像之前見過的一樣。但對於其他幾人而言卻是異常稀奇。


    看著碑文,何弊這才放下心來,心中做想:“看來,這張弼說的都是真的,這悠然仙果然有些秘密。就看等會是否順利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了。”


    張弼把張智帶到石棺前,然後對著張智問道:“知道怎麽接下來做嗎?躺在這石棺凹痕處,然後。。”不待張弼說完,卻見張智率先說道:


    “把刀給我吧!我現在就給你們你們想要的,但你們一定要答應我放了我師父和小語荏。”


    此時輪到何弊驚奇了:“小子,現在是要你的命,你怎麽比我們還著急?看你這麽配合,死前還有沒有什麽想說的,我聽聽,如果合理我還能滿足你臨死前的一個願望。”


    聽到這裏,張智認真想了想,然後說道:“其實我一直想問您,那個神通到底怎麽修習?雖然現在也沒機會學了,但我還是想弄明白這個疑問。”


    何弊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本想得到東西再告訴眾人的,但是既然答應了這將死之人,他也不介意提前說了。


    “你們幾個應該也想知道吧?”何弊對著秦家父子和張弼說道。


    其他三人沒敢迴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何弊。


    “那我就說給你們聽好了,你們仔細聽:


    凡人食,都是從其他生物獲取有機分子轉化為自身所需以及能量,不涉及靈魂;但有異類之人,可以直接以觸覺或者嗅覺吸食其他生命體的有機物和靈魂直接獲取能量,這種能量是附著以靈性的,是可以被吸食者控製的,此之謂‘靈魂吸食者’。”


    何弊見那四人聽到此處,都是一臉驚異,但並不想管他們,接著說道:


    “這種能力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獲得的,按照我所知,大概萬分之一吧,所以靠機緣與天賦。


    這種能力首先就是會讓擁有者具備直接吸食其他生物體能量和靈魂的能力,這個轉換效率比普通人吃食要高得多。所以我獲得這個能力之後,就很少吃喝了。不過我挺愛酒的甘醇,這一點倒是沒能改變。”


    “咳咳,”輕咳兩聲,何弊自覺說遠了,便繼續說道:


    “這種能量不僅能補充擁有者所需,更為重要的是,這種能量可以被‘吸食者’意識直接控製,雖然沒有感官反應,卻是十分神奇好用,甚至比人體四肢更為靈活。”


    “那普通人到底怎麽獲得?”這時候張弼忍不住發問。


    “我是自己覺醒的,普通人怎麽獲得,或者是否有獲得的資格,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何弊無奈聳聳肩。


    “那我們。。。”秦子武憤怒問道。


    何弊擺了擺手,說道:“你們莫要著急,我不知道,但是我們今天來拿的東西---它知道。”


    不管眾人驚奇的表情,何弊繼續說道:


    “自從十年前,我知道你們這關於悠然仙的傳說之後,我就斷定這悠然仙同樣也是一位‘靈魂吸食者’。隻不過,如果傳言屬實,那她的能力已經遠超我所知之外了,對得起‘仙’這個字了。我通過這十年之間不斷地打聽,並沒有得到‘悠然仙’詳細的資料,卻偶然知道了她的一個非常神奇的能力----那就是她可以讓普通人也獲得‘吸魂之力’,也就是成為真正的‘靈魂吸食者’。個中詳細,應該就是記錄在這碑文所指的‘神書’之中。至於其他的我現在告訴你們也沒用,等你們成為真正的‘靈魂吸食者’再說。


    最後我要說的也是最重要的,普通人‘吸魂能力’覺醒的一個重要提示。就是這十六個字:


    ‘青鬼入夢?靈識離體?吸魂十四?吐魂歸一’。”


    “這是什麽意思?”張智聽得十分入神,不禁問道。


    何弊皺了皺眉,看這張智好像的確是愚不可及,反應遲鈍,但臨死前還能有這番好奇心,恐怕世上也是再無其右了。隻好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一個‘靈魂吸食者’能力覺醒於他多大年紀,我也不知道;但是時間越早,天賦能力肯定越強。


    ‘青鬼入夢’指的是,覺醒能力始於夢境,我十八歲的時候才出現這個征兆,當時就是夢中出現一個青麵獠牙的惡鬼;


    ‘靈識離體’指的是,當惡鬼出現時,你的意識會脫離你的身體,當然隻是在夢中,但當你會眼睜睜看著青鬼來到你床邊,說實話還是有些恐怖;


    ‘吸魂十四’指的是,這個青麵惡鬼會吸走你的靈魂。十四,並不一定吸十四次,但是據說,次數越多,代表你的自我魂力越強;用十四這個數字,隻因為,從古至今,傳說最多的那位也隻是在夢中出現了十四次吸魂。至於我嘛,就不說多少次了,有些汗顏。


    ‘吐魂歸一’指的是,惡鬼吸走靈魂之後還會向你吐迴,吐的次數正好相反,次數越少,後期吸魂容魂之力越強。最少就是一次,一次不吐,那應該就意味著你死了,不過目前沒有出現過被惡鬼食魂的。有可能出現了也不知道,畢竟出現了,這個人肯定就是死了,連一絲魂都沒有了,那還怎麽活?”


    說到這,何弊長歎了一聲:“世間事,其實還是一個‘貪’字作祟,沒有‘吸魂’能力者想具備,有‘吸魂’能力者想變得更強。”


    不顧幾個人發呆的模樣,何弊繼續說道:“人總在這‘貪’字追尋中迷失,至於‘善惡美醜’就顧不得許多了。”


    “好了,我所能給你們說的就這麽多了。再多的東西說了你們也無法理解,隻不過徒增煩惱。”何弊最後故意大喝道。


    霍霍然,這幾人才從剛才如癡如醉的狀態中醒悟過來。都不覺在自己幾十年人生中,打開了一個新奇世界的大門。但也僅是打開大門,因為還沒有入得裏麵的資格。


    “小子,躺在那石棺。。。”張弼歎了口氣,對著張智提醒道,隻是還沒說完,就被張智打斷了:


    “我知道怎麽做,請把刀借給我一用。”


    “嗯?”張弼聽完有些詫異,但現在也不多想,畢竟今天‘張智這活人獻祭’肯定是板上釘釘了,也隻好把刀遞給了他。


    秦子武父子倆見狀,立即打斷道:“等一下,這場麵一定十分血腥;我們父子還是背過頭去了。”然後又對張智說道:


    “對了,不管你叫張智小子也好,還是見癡小子也好,你死後可別找我們,是你自願的。”


    說罷,兩人便轉過頭去。


    張智向著何弊微微躬身,說了一聲:“謝謝。”他也知道,這‘以禮待人’之舉-----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按照師父所教行事了。


    然後,也不理會幾人,便躺到石棺之上。


    “需要幫忙嗎?”旁邊張弼輕聲說道,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亡,雖說現如今已被執念所蒙,但是他心中仍然有些不舒服。


    “不用了,謝謝你的刀。”說罷便分別割開了自己的左右手動脈。


    此刻躺在石棺之上,張智的感覺很奇妙,躺之前還能感覺臉上手上傷口疼痛,躺下之後,什麽感覺都沒有了。當割開手腕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種想長眠於此的感覺。


    “或者這就是死前的感覺吧。”張智此刻還能安慰著自己,倒是至死,依然不負“見癡”的道號。


    石室內的幾個人可沒辦法理解張智此刻的想法。


    等了一會,旁邊四人都在靜待接下來的動靜。


    秦子武父子此刻也轉過了頭,偷偷看了看。由於離得較遠,就沒能看見血腥的場景,而且也感覺很奇怪,空氣中也沒有特別血腥的氣味。


    至於張弼,要不是自己接過刀的時候,他眼睜睜看著鮮血從張智手腕處流出,他現在也不免有錯覺:這張智是不是真的劃開了自己手腕。


    隨著張智這邊鮮血直流,他自己意識也逐漸模糊了。


    石室內的四人卻是注意力逐漸高度集中了起來,因為他們都看到周圍已經慢慢生變:


    隻見這石棺居然開始變得透明,血紅之色從上往下流淌著,而這棺內躺著一個女子身形的‘人’。


    透明之色逐漸蔓延到了棺前的少女神像上,這邊就讓四人頭皮發麻了。


    隻見那石像外層逐漸變透明,裏麵竟然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女模樣,一身錦羅裙打扮,梳著發髻。看那臉龐,竟然像活人一般。


    此刻,不隻是張弼三個凡人,就連何弊這個‘吸魂者’也被驚到不已。


    隨著血色快速流入石棺和石像,瞬間兩者都已變得血紅,看不清裏麵的樣子了。


    “哢嚓”一聲響起,石棺那邊蓋子好像有開啟的聲音。


    何弊安慰道:“不要緊!應該是張智屍體入棺的聲音,那石棺上麵有機關。”


    不過聽到聲音,眾人也都安下心來,這說明獻祭儀式起作用了。


    果然,隨著張智屍體入棺,棺蓋關閉,石碑前方的石磚地麵向上拱起,一個金盒子赫然呈現。


    幾人喜形於外:毫無疑問,這金盒子裏所裝之物肯定就是眾人苦苦追尋之物。


    至於接下來這石室會發生什麽驚恐的事、那張智是不是已經被‘悠然仙’吸走了鮮血和靈魂、這兩個女子屍體又會是什麽變化,幾人此刻倒是無暇去想。


    何弊囑咐張弼上前,拿走了金盒子。


    這時四人中除了秦嵲之外,也都是各有心思:


    何弊心中的打算是:自己把金盒子交給張弼暫時保管,也不會擔心這三人會懷疑自己挾物私逃了。


    張弼心中也安心了一些:三方勢力,自己出力最多,奈何實力背景最弱。如此這般,說明這大師還算可以信賴,沒有立即甩開自己。


    秦子武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手槍,心中也正想:我做了準備,不怕那張弼搞怪。隻是他比較怕何弊大師過河拆橋,因為自己拿他沒辦法,雖然知道了他的神通由來,但是沒有太大區別,因為自己是凡人,不懂他們能耐到底能到什麽程度。尤其剛剛看到石室中這些變化,更覺那悠然仙等為代表的‘靈魂吸食者’能力通天,自己今天算是漲了大見識。


    幾人此刻都覺這石室一下子變得恐怖萬分,有一種‘阿鼻地獄’、‘十麵閻羅’的感覺,於是立即快步走出了這石室。


    而之後,石門也是立即放下,隻不過這次玉笛依然嵌入門內,沒辦法掉出來了。


    來到井下,外麵天色已經快要接近全黑了。


    秦嵲先,然後秦子武,張弼依次爬了出去。待到何弊抓住繩子,隻見這繩子連接的軲轆竟自自己轉動把他拉了上來。另外三人看著這一幕,仍然是心底由衷的羨慕,不過一想到,自己也可以擁有這種能力了,就顯得十分激動。


    迴頭看向井口,以及不會再次落下的麻繩,何弊突然想到:“獻祭----血祭?”貌似有些什麽自己抓不住的思緒,但是自己目的已經達成,就也沒有再想了。


    --------------


    迴到觀前,看到被靈力附衣包裹的一老一少仍然保持著之前模樣,何弊舒了口氣。


    “大師您怎麽了?”秦嵲不解問道,“難道他們還能掙脫逃跑不成。”


    “這倒不是,其實也不瞞你們,”何弊繼續說道,“我的附靈之力時間有限,僅能維持半個時辰(一個小時)左右。我還有所擔心,怕靈力消散,他們倆來壞我大事,好在無恙。”


    然而就在眾人放下心來,漫步走去的時候。秦語荏卻是突然恢複了行動能力,朝著眾人看了看,然後喊道:“見癡哥哥呢?他哪裏去了?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找爺爺來救你。”轉身便往山下方向跑去。


    秦嵲連忙道:“不好,要是爺爺知道,我們恐怕吃不了兜。。。”


    還沒說完槍聲響起,隻見那秦語荏背部中槍,應聲倒地。原來這秦子武已經開了槍。


    “你。。。”張弼看到這裏,不免心中一寒:“她可是你親外甥女啊?”


    那邊的張祼也大吃一驚,沒想到這秦子武居然如此狠心決絕。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秦子武冷冷說道,旁邊的秦嵲也被自己父親所為嚇了一跳,仿佛還沒見到這麽冷心兇狠的父親。其實秦子武這麽做,也有自己的另一套打算,這秦語荏十分得老爺子的喜歡,很有可能以後秦家會傳到這丫頭和她未來夫婿手裏。看了看旁邊的兒子,他輕輕說道:“我這麽做,有一半是為了你。”


    秦嵲這才理解父親的苦心與狠心,瞬間自己父親形象又高大了起來。


    但是,這張弼看清了一切。他端著裝著神書的金盒子,走向自己的父親,麵朝這邊的何弊和秦家父子。


    幾人都已懂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既然要保守秘密,斬草必須除根。張弼內心雖然對張祼充滿怨恨,但是從沒想過真的要父親的性命,哪怕他多麽想要那悠然仙的神書,他寧願用素昧謀麵的小小嬰兒,也沒想用父親獻祭。


    “你這是做什麽?”這邊的何弊問道。


    “你們是不是要殺了他?”張弼質問道。


    “你應該懂得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秦子武淡淡說道,“你若婦人之仁,就算你獲得了‘吸魂’能力,你以後也成不了大事。”


    說罷,秦子武又朝著張弼二人舉起了槍:“讓開!”


    “張智那孩子是不是死了?”張祼問道。這剛剛一係列的變故,還沒讓張祼反應過來。但是看著張弼手上的東西以及幾個人緊張在意的表情,他已經猜到了幾分。然後對著張弼接著說道:


    “既然如此,你讓開吧,我不願意同你這冷血絕情之人一同苟活下去。”


    說罷,張祼這邊衣服上附著的靈力也消散了。他推開了張弼,對著秦子武說道:“你動手吧。”


    “不,不行。”張弼立馬擋在張祼身前說道。


    看著秦子武手中的槍口,張弼心生一計:他手裏端著金盒子,麵朝著這邊的兩人,背靠著父親,護著對自己心灰意冷的父親,慢慢往懸崖邊靠近。


    “二十年前,您看著我從這裏跳下去。”張弼對著張祼說道。然後放下了手中的金盒子,又對何弊等說道:“給你們吧。我會帶著父親從這裏跳下,是生是死,聽天由命,但是有一點,你們可以保證:我們父子不會再泄露你們的秘密了。”


    張祼聽到此處,也不免心中感慨:“直到此刻,這孩子才想明白二十年前,自己期待他想清楚的東西。”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隨即一同跳了下去。


    這邊的何弊撿起金盒子,搖了搖頭,對著秦子武說道:“走吧,接下來我還要好好鑽研這神書裏的神術。盡快找到讓你們也獲得‘靈魂’吸食的能力。”他其實並沒有想殺死這多人,本意隻想讓那張智一條性命即可;不過在‘吸魂者’眼裏,普通人的生命價值已經變淺了。便不再多想,帶著秦子武父子一起下山了。


    之前熱鬧的悠然山,現在隻剩下:一觀、一樹、一墳、一碑、一井。百鳥重新歸巢,仿佛一切都未發生。


    直到一個時辰以後,秦家人才找到這裏,把生死未卜的秦語荏送到了城中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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