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後麵的日子裏沈醉常常能遇見陸韶吟。


    在她幾番追問下,陸韶吟才終於將這件事說了出來,她倒是有些奇怪沈席玉竟然會讓陸韶吟來陪自己,畢竟他看起來好像什麽都不關心似的,任何關於人情的方麵都遲鈍的要命。


    不過這是個很好的開始,在陌雲宗待了快十年,通過這一點一滴的積累,沈席玉對自己的好感已經有了50。


    看起來確實需要更進一步了,這也是她原本的打算,也是原著中他愛上陸韶吟的契機。


    掌門閉關。


    沈席玉是個十分嚴苛負責的人,她和陸韶吟每日都起的很早,剛到卯時便要在竹海前等候,開始一天的修煉。


    不過沈醉不是劍修,和他也隻是修煉一些氣功心法,主要還是搗鼓林姝留下來的藥譜。


    陸韶吟一開始對此苦不堪言,總是怨聲載道,即便麵對不苟言笑的沈席玉仍然不怵,可憐巴巴道:“師叔,我真的沒看明白,你再演示一遍行嗎?”


    剛剛的劍法實在太快了,她根本沒記住。


    沈席玉有些無奈,竟然下意識地看向離他們不遠的正在燃藥爐的沈醉。


    竹風吹動衣袍,發絲與青色發帶相互纏繞著,神色認真又沉靜。


    看向她的時候,他總覺得看著的是另一個自己,但是與他不同的是,她雖從不外露,心裏依然會有感情波動,而自己有時候確實不明白,他所在意的是什麽。


    同門之誼對他來說很淡薄,天下蒼生對他來說也很蒼白,隻是自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應以守護蒼生為己任,但是他自己……


    好像並沒什麽在意的。


    他與世界的牽絆很淺,總是遊離於人群之外的,而那日自己在廣場看見人群中的她,便覺得他們應該是一類人。


    渴望融入人群,卻又遠離人間繁華熱鬧。


    沈醉看向沈席玉,目光與他相對後又下意識地移開,沈席玉驀然覺得心間一陣悸跳,他平靜垂眸,繼續道:“我再演示一遍,明日必須學會。”


    眼前投下一片陰影,沈醉抬眸看向不知何時支走了陸韶吟的沈席玉,見沈醉抬頭,他道:“你如今已是金丹修為,可想起之前的事了?”


    這些年從兩生咒中並未感覺到她的惡念,多年觀察下來,她似乎並非魔族奸細,那更有可能的就是修為大退已至失憶和身體變小的修士了。


    一般這種情況,記憶會隨著修為恢複而逐漸恢複的。


    沈醉知道他在想什麽,搖了搖頭,道:“什麽都沒有,會不會我真的就是一個普通人呢?”


    她當然不會承認。


    沈席玉莫名覺得她在撒謊,她身上有太多自己不懂的東西,甚至——他覺得她根本不是口中所言的什麽都不知道,可能是她刻意隱瞞了自己的來曆。


    “仙尊,我看起來像是什麽壞人嗎?”


    女子眼神清澈,看起來極為認真。


    沈席玉道:“陌雲宗不能有這麽大的未知風險。”


    沈醉看向沈席玉,他目光下意識移開,表麵仍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是卻渾身緊繃著。


    沈醉驀然笑道:“仙尊這麽討厭我?還是……”


    怕我呢?


    心如擂鼓。


    沈席玉很奇怪。


    為什麽?


    為什麽明明看起來和自己一樣,為什麽她的情緒,會如此鮮明呢?


    隻有自己好像枯朽的木,不會有迴春生芽的一天。


    這種來自於他人的情緒,令自己覺得好像活過來了一般。


    看起來一樣,但是他們終歸是不一樣的人。


    沈醉裝的可憐巴巴,竟然讓他手足無措起來,沈席玉有些不知道說什麽,言語滯澀:“不是。”


    “盡早休息吧。”


    竹梢的暮紫色越來越黯淡,逐漸被黑夜吞噬。


    沈席玉這次出門除魔的過程並不順利,此魔物修為高深,並且還有一個特殊的能力,他所說的讖言幾乎都會變成現實,在作戰之時他還刻意屏蔽了聽覺,防止因此失誤。


    但是在那魔物的血濺到自己臉上時,他忽然就能聽見他說的話了。


    他說,自己會落得和他一樣的下場,眾叛親離,死於非命。


    他原本不是魔物嗎?


    這不重要。


    他會和他一樣嗎?


    他似乎也不在乎。


    隻是不知道為何,如今突然響了起來,臉上被鮮血濺到的地方似乎有些灼痛起來。


    他靜靜地坐在靈泉之中,雙目緊閉,調整著自己體內紊亂的氣息,同時治療著身上的傷勢。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胸腔內的靈力開始變得異常躁動,完全失去了控製。


    這股突如其來的靈力波動讓他心中一驚,急忙運功想要壓製住它們,但卻發現自己的努力似乎隻是徒勞。那原本溫順的靈力此刻變得異常狂暴,在他的經脈之間橫衝直撞,帶來一陣陣鑽心的刺痛。


    他咬緊牙關,忍受著身體的痛苦,試圖重新掌控這些失控的靈力。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將它們平息下來。相反,隨著時間的推移,靈力的躁動越來越強烈,甚至有一種要衝破他身體束縛的趨勢。


    麵對如此困境,他的額頭上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變得蒼白如紙。


    燭火跳動,燈下古籍上的字看不真切,原本困倦地打著瞌睡的沈醉驀然驚醒。


    係統尖銳的提示音刺著耳膜,她忍不住關了提示,立即動身。


    怎麽這個時候,突然出事了?


    “沈席玉?”


    有人在叫自己嗎?


    “沈席玉?你怎麽樣?”


    聽不清。


    好像有人將自己從冰冷的靈泉中拖了出來,然後將衣袍裹在了自己身上。


    他好像看見一片血色,昔日眾多的同門友人將自己團團圍住,無數柄劍穿過身軀,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個沒有底的深淵,身子不斷的下墜。


    他這個修為的人是不會做夢的。


    這不是夢。


    是幻覺嗎?


    還是說,這是真實會發生的呢?


    如同死物一般的心髒此時此刻好像驟然蘇醒,瘋狂的強調著它的存在感。


    他聽見的聲音,好像是沈醉。


    所以這種感覺,也是來自於她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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