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繁盛潮濕,濕腐的氣味被熱汽蒸騰上來,河邊格外悶熱。


    女子行了個禮,道:“多謝公子大義,我還有件事想……”


    一條碧青的蛇盤在草叢裏,似乎為午睡被驚擾而惱怒,悄然靠近著離它最近的少年。


    少女眼疾手快地扔出石子,石子如同暗器一般帶著巨大的力將蛇給擊倒。


    沈醉愣了一下,眸色一動,看向眼前的女孩。


    她會武功?


    女子見蛇解決,繼續道:“求公子垂憐,我想讓亡父亡母入土為安。”


    沈醉道:“行,但是我有個要求。”


    女子目光一黯,歎道:“公子請說。”


    沈醉看了看李懷寧,問道:“我是藺國人,但是他不是,我有件事想讓你幫我,我見你身手不錯,以後你就留在他身邊怎麽樣?隻是保護他,不算強人所難吧。”


    李懷寧這才正眼看向這個被沈醉救下來的女子,身陷囹圄不得不低頭的時候,她卻仍然一副不折不彎的模樣,說實話,他不太喜歡,人在淖泥之中,就該痛苦掙紮越陷越深才是。


    或者說他的不喜歡,是緣於如此的自己,為了苟且活著,卑微的搖尾乞憐的自己。


    “奴婢陳棲多謝公子。”


    女子行了個禮,同意了對方的條件。


    她的村子遭到藺人劫掠,父母在燒殺搶掠中死亡,她被轉賣藺國,父母也曝屍荒野無人收殮掩埋,已經過去半個月,她既重得自由,自然想買口棺材讓他們入土為安。


    沈醉跟著陳棲來到郢國邊陲的村內,這座村子隻剩下火燒過後的殘垣斷壁,路上有不少老弱的屍身,大抵是反抗激烈又覺得賣不上好價的無用之人就直接被殘忍殺害了,這些人被像丟垃圾一樣隨意的扔在那裏,血液淌了一地,由於是夏日眾多屍體散發出惡臭,沈醉的手抓緊了李懷寧的衣袍,麵色有些不忍。


    三個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直到陳棲收拾好慘不忍睹的發臭屍身,沈醉才率先道:“明日送你進郢國邊城我就要迴去了。”


    李懷寧看著對方的雙眼,試圖從中看到不舍,但是對方的情緒極淺極淡,心頭好像剛剛感受到一點柔軟,就如同柳絮般被風吹走了。


    如果當真是不幸的話,也許這次再見就是永別呢?皇權之爭向來是腥風血雨,他又有何把握能在其中活下來。


    或許他可以選擇隱姓埋名,隻當李懷寧是死了,從此做一個普通人。


    但是如此的話,想再見更是渺茫,何況他又如何能在看見黎民蒼生這水深火熱的生活後,仍然無動於衷呢?


    李懷寧這次沒有笑,神色平靜,黑眸如同潑墨夜空。


    “有緣再見。”


    沈醉卻似乎何時何地眼裏都帶著幾分笑,又或者是微微彎著的眼總給人笑著的錯覺。


    “李懷寧,要記得我哦。”


    李懷寧反問道:“那你呢?”


    她會記得和楚拂雲的曾經,那會記得他嗎?


    沈醉不置可否,平靜的看著他笑了笑。


    怎麽能這麽輕易迴答他呢?


    她要的是分別這些年,他要時時刻刻記住今天,記住她。


    要他反複琢磨她今天的意思,不敢忘。


    李懷寧等不到對方的迴答,輕笑一聲,眼底蘊起深意與冷漠。


    不記得也沒關係,到時候再想起了好了。


    送別李懷寧,沈醉又迴到了皇宮,告別宮外的雲欒山川,眼裏的天空又變成了一小格,沒了李懷寧生活變得格外無聊。


    沈筠那個蠢貨天天來煩她,她更是不喜歡了。


    近日郢國進貢了隻白羽孔雀,沈醉正拿著果子喂孔雀。


    孔雀的羽毛如同雪色,看起來不染纖塵,神采也很好,十分主動的湊到她的手上,甚至會和小貓小狗一樣輕輕的蹭她手背。


    “殿下,四皇子來了。”


    沈醉忍不住歎了口氣,沈筠他似乎真的很喜歡楚拂雲,每次來這裏總是要幫他說上不少好話,有時候沈醉就想——既然你這麽喜歡楚拂雲,為什麽不自己去嫁他?


    這不是坑妹嗎?


    好像也算不上,似乎方方麵麵,楚拂雲確實算是良配。


    沈筠身量很高,前些日子剛娶了太師家的嫡女,不過他似乎並不喜歡那種文弱的女子,有時候會來向沈醉抱怨。


    不過她倒是覺得挺好,沈筠本就沒腦子,再娶一個不聰明的媳婦,那更讓人頭疼了,他確實很欠管教。


    “小醉,今日拂雲大哥獵了一隻白狐狸,叫我給你帶過來了,你看你看!”


    沈醉看向還沒進門就咋咋唿唿不停的沈筠,他懷中抱著一隻白狐,白狐受傷纏著繃帶懨懨臥在籠子裏。


    沈筠眼裏神采飛揚似乎這狐狸是他獵的一般。


    沈醉道:“我已經養了個孔雀了,再養一隻狐狸怕是會嚇到啾啾。”


    久久是她給孔雀取的名字。


    沈筠看了眼孔雀,和籠子中的啾啾大眼瞪小眼,啾啾似乎很不服氣衝到籠子前撲騰,好像想啄沈筠。


    沈醉忍不住笑出聲。


    “你看啾啾真聰明。”


    沈筠麵色一黑,坐到了沈醉身邊。


    “唉,不過是個孔雀,拂雲大哥的心意不比這個貢品珍貴嗎?”


    沈醉沒有迴應,隻是專注的看著啾啾,孔雀的喙帶著濕意輕貼在手背上,有種莫名的觸感。


    沈筠繼續嘮叨道:“唉,不想迴府,一迴府又要被嘮叨,真是受不了了。”


    似乎那個林婉天生與他不對付,都怪父皇,非要給自己指這麽個親事,自己無論做什麽她都看不上。


    沈醉道:“有沒有可能不是她的問題。”


    沈筠道:“我是你親哥!你怎麽……”


    沈醉笑了笑,看向沈筠。


    沈筠冷哼道:“肯定不是我。”


    沈醉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啾啾。


    啾啾很好,她很喜歡。


    她知道是他送來的。


    沈筠繼續道:“唉,你不知道,今天父皇發了好大的火,三哥這迴可慘了。”


    沈醉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沈柯雖然也不著調,但是卻比沈筠聰明多了,為人狡詐圓滑,能做什麽事將藺皇氣成這樣。


    “三哥他養了個男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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