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寧忍不住笑道:“好,公主,我暫時不會死的。”


    陰雨天室內有些昏暗,李懷寧將蠟燭點上,屋內明亮起來。


    她靜靜坐在位置上,看著看著又覺得困倦,於是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李懷寧輕嗬了一聲,抬眼看向在桌子一旁睡得正香的沈醉。


    紅寶石的額心墜停留在眉間,映襯著燭火透出一道光暈。


    李懷寧走到她麵前的桌上,認真地看著對方。


    熟睡的女子皺了皺眉。


    眼裏是深沉冷色,李懷寧抿了抿唇。


    終於可以離開了。


    在藺國皇宮的這些年,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場長久的噩夢。


    身為一個皇子,寄人籬下,朝不保夕。


    甚至還要曲意討好他人,自甘做一個供人取樂的玩意,以得生存,如今終於可以離開了。


    少年眼裏暗色洶湧,案前燈明滅。


    隻是他還是想不通為什麽她要放他走,他清楚地明白沈醉並不是一個沒腦子的人,如今放走他,以他在藺國的遭遇,不可能不懷恨在心。


    還是說她覺得自己得以苟全性命就已是萬幸,不會有能力報複迴去呢?


    雨過天晴,雲舒雲卷,正是草長鶯飛的好時節。


    沈醉坐在馬車內打開車簾,眼裏滿是真誠的笑意,說真的這個身體的生活確實無趣又拘束,難得出來一次,她是真的感到十分放鬆。


    她看向坐在一邊的李懷寧,穿著一身女裝,在自己的裝扮之下倒真有那麽幾分樣子,她自然是不能將質子這麽大搖大擺帶出皇宮的,隻能委屈他一下了。


    看著沈醉眼裏的笑意,李懷寧覺得自己身上的綠裙有些燙人起來,他移開目光,奈何沈醉的眼神太過直白,叫人避無可避。


    她的理由是和楚拂雲去雲台寺祈福,藺皇本就有意撮合二人,並沒有反對。


    楚拂雲一直未曾娶親,再加上相貌能力皆是上佳,又一直對她癡心不改,藺皇自然不會反對。


    到了雲台寺山腳下,二人下了馬車,前方騎馬的楚拂雲也下了馬。


    林間的風帶著些草木氣,石階逐漸在山林中被隱沒,楚拂雲看了眼沈醉身邊身量高的出奇的丫鬟,麵上疑惑。


    現在宮女都這麽高了嗎?


    他那天並沒有過多注意李懷寧,再加上李懷寧確實女相,故而除了高了些,竟也沒什麽毛病,所以一時有些沒認出來眼前這個宮女是個男人。


    沈醉見他疑惑,道:“拂雲哥哥,我這個丫頭自小就生的高。”


    李懷寧麵色一僵,捏著嗓子道:“楚將軍見諒,奴婢生來就骨架大,也是沒有辦法,旁人都認為奴婢是個怪人,幸得公主垂憐。”


    楚拂雲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這樣確實有些失禮了,輕咳了一聲,道:“抱歉。”


    手中的線香飄出縷縷煙霧,耳邊梵音陣陣,沈醉上完香走出大殿,一旁的楚拂雲道:“雲台寺後山梨花開得正好,正適合踏青呢,要去看看嗎?”


    “好,正好去看看。”


    李懷寧跟在二人身後,梨花在枝頭盛開,陽光之下花瓣好像近乎透明,好像剔透的雪花一般。


    楚拂雲從懷中拿出一瓶藥,似有歉疚。


    “在阡州多年隻尋得能緩解毒素的藥,但是相信不要多久我能找到解藥的,公主,你等我。”


    沈醉的毒是他的心病。


    那天,他險些沒見到她。


    沈醉看向楚拂雲,道:“拂雲哥哥,生死自有定數,我已經不在乎了。”


    “不許瞎說,你會好起來的。”


    沈醉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懷寧在一旁沉默,抬眸看向風中吹下來的梨花瓣,帶著春日的香氣,風被花瓣勾列出形狀。


    “什麽人?”


    伴隨著楚拂雲一聲打破寂靜的聲音,林中出現了十多個黑衣人。


    “小醉快走。”


    這裏怎麽會有刺客?


    李懷寧眼裏閃過一絲暗色,莫非她是假意放自己走,實則是引他出宮暗下殺手。


    沈醉眯了眯眼,立即看向李懷寧,上前抓住了對方的手。


    李懷寧抿了抿唇,似乎沒想到似的,大腦一片空白緊跟著沈醉。


    楚拂雲猜到這些人應該是衝自己來的,他在阡州遇見過數不清的刺殺,那裏幾乎是一片蠻荒之地,雖屬藺國,民眾卻並不服管教,時常有內亂,他是朝廷派去鎮壓內亂的,所以自然是那些人的眼中釘。


    沒想到竟然跟到了這裏。


    沈醉拉著李懷寧拚命的往前跑,但是那群人雖然目標是楚拂雲,但是似乎也沒打算放過他們。


    女子的手緊緊握著他的手腕,似乎帶著平日裏沒有的力量,她拉著自己在路上狂奔,幾次險些摔倒。


    不是她?


    真是意外嗎?


    身後的刺客緊逼,二人跑到林子盡頭發現眼前竟是一條河流。


    身後的刺客射來暗器,眼看二人已經沒有地方躲藏抵擋,將李懷寧一把推進水裏,自己也隨即跳了下去。


    小腿被暗器射中,血色被河流的水瞬間衝散,看不真切。


    二人都受了傷,衣衫浸濕,寒意遍布身體,讓人不自覺發冷。


    李懷寧逆著水流上前抓住沈醉,這條河流水流湍急,二人已經不知道被衝到了什麽地方。


    沈醉不知是不是撞到了水中的石頭,已經暈了過去,他拉著人想要往岸邊遊,發絲濕漉漉貼在臉上,對方麵色蒼白,看起來毫無生息,好像水嗆進了胸膛裏,火辣辣的疼痛,李懷寧試圖喚醒沈醉。


    “公主?”


    緊緊將人抱著,眼看就要遊到岸邊,背後卻猛然撞到巨石,人的意識當即開始模糊起來。


    等再次醒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上了幹淨的衣衫,屋內陳設簡單,鼻尖滿是淡淡的藥味。


    “你醒了?”


    端藥進來的少女露出一個笑容,看向他之後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色,將藥端到他麵前。


    “感覺怎麽樣?”


    眼前的少年容貌俊美,一頭長發散在身後,眼神帶著淡淡鬱氣,一雙鳳眼斜斜看過來。


    女子將藥放在桌上,就聽歎氣的男子開口。


    “和我一起的那個姑娘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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