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屋子正中央擺放著一張長桌並兩把木椅,桌上有一套筆墨紙硯並幾本書,看位置是時常翻閱。


    這配叫書房?


    任霄一臉嫌棄,隨意打量幾眼,退出屋子。


    見村民吵吵嚷嚷,眉頭蹙起,“諸位安靜,請聽我一言,今朝廷有令,各州府縣都要進上奇珍異寶,此等事關整個臨縣的大事,還望胡兄為大義,將珊瑚拿出來。”


    “差爺容稟,因這幾日村裏人出海捕魚並未有收獲,並有海怪現身,我們一家商議後將珊瑚供奉到村裏海神廟,祈禱海神眷顧,庇護落霞村。”


    這是那日經過討論得出的法子,畢竟家裏也不止一株,如此惹眼實在不好。


    因偷竊事件,珊瑚也都轉移到珠塘,可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聽聞歸處,任霄搖著扇子掃一眼胡廣文,並未言語。


    村民麵麵相覷,有認可胡家仁善之舉,擠進來的苗大壯幾個更是大聲喊著。


    更多是質疑,這種好東西誰會舍得獻出,開口質問:“你們會有這好心?”


    “是不是去瞧瞧便知。”


    “去就去。”


    一行人以任霄與村長苗慶山為首,浩浩蕩蕩往海神廟前行。


    近海的每個村子都有自己的海神廟,逢年過節都會前去祭拜以求平安和豐收。


    落霞村的海神廟建在背山近海處。


    浪聲濤濤,一進小廟出現在眾人眼前。


    踏過三級台階,海神供桌前一株紅珊瑚靜靜佇立。


    硬要跟來的元珤一眼掃過,眉頭微蹙。


    海神廟裏的金身上那一縷即將消散的海神分身竟也染上了怨氣。


    神明染怨,遠不是幾個村民發死人財能達到的程度。


    這個村落或者這個人間隱藏了什麽?


    不同於元珤,氣勢洶洶而來的村民見狀,不少就地跪拜,祈求海神保佑自家豐收,出海平安。


    起身後不忘說上一句胡家好人。


    上次出海損失無人補,自家孩子也無法過繼,甚至被打的幾戶哪裏能讓胡家口風逆轉。


    “誰知道他家安的什麽心,好好的珊瑚能貢獻海神廟?怕不是供奉想偷咱苗家人的氣運咧。”


    “就是,胡家真要供奉不該供給送子娘娘!”


    “我看啊就是想供奉躲過這迴,誰不知道咱縣今年交給朝廷的貢品還沒著落,這一家就是自私。”


    “咋能這麽說,換你們家,你們誰會供奉出來?”自來與胡廣文交好的苗紅旺忍不住出口反駁。“再說,咱每年祭海神都沒啥好東西,這好不容易有一個,說不得明年咱村都大豐收。”


    有些猶豫的一聽能豐收,忙不迭說胡家好,說供奉海神供的好。


    “苗紅旺你這麽給胡家說話,是不是他家許你好處了?”


    “別張嘴就來,他家不心虛咋不白天大張旗鼓的送,你們誰見著了?咱們村多少年傳統,可從未晚上祭拜過。”


    幾次張嘴想解釋的胡家人無人理論。


    兩派爭論不休,眼看就要動手。


    知道今兒不能帶走珊瑚,任霄謙和一笑:“諸位鄉親聽我一句。”一旁村長趕忙相幫,穩住要打的村民。


    “既然大家各執一詞,都說的有理,咱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這話一出,底下村民紛紛點頭附和。


    “如此,我便先迴稟知縣大人知曉,若真要帶走,我會盡最大努力,請最好的神婆來安撫咱落霞村的海神。”


    此話一出,村民無不誇讚官差愛民,是個好官差。


    唯有陪在身側的村長心內暗叫不好,這胡家真是會惹事,好好的往海神廟送幹啥。


    村裏這些牆頭草也真是聞風倒。


    村長苗慶山迴頭看一眼廟裏珊瑚,好像也不全算壞事。


    想著村長苗慶山臉上堆滿笑容,說上兩句場麵話,遣散村民。


    極力挽留不得,苗慶山直將任霄送上村口等候的馬車。


    馬蹄噠噠。


    轉身的村長額上早已滲出汗珠。


    “叔,咱就這麽算了?”


    話音剛落,就得了村長苗慶山的白眼,“廢物一個。”說罷,揚長而去。


    另一麵被熱鬧吸引來的各家婆娘也拎著自家崽迴家。


    再度見識村民變臉速度的胡老太忍不住歎息一聲,扭頭看到元珤,忍不住臉上帶笑:“快收拾收拾去趕集,今兒啊,可得給咱元寶買些好吃的。”可不能讓娃跟著擔心。


    一聽好吃的,元珤拍著小手喊:“我要吃糖葫蘆!”


    “好好好。”剛剛的糟心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幾人快步迴家將要賣的東西裝好。


    馮氏剛要將剩餘的顆珍珠包起,元珤伸手指著同樣大小的粉色小珍珠道:“嬸嬸,這些分開裝。”


    咬著元珤褲腳往上爬的小白虎不忘哼唧兩聲附和。


    雖不知元珤想要做什麽,馮氏笑嗬嗬點頭應下。


    一旁等候的胡廣文若有所思,見馮氏要將包好的放一起,直接伸手接過。


    在連聲的叮囑裏,胡廣文夫婦帶著元珤與小白虎劃向牛頭崖方向。


    小白虎對一切都格外新奇,在船上奔跑不夠,時不時還扒上船沿向往下探,一旁正給元珤講集上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馮氏見狀,趕忙撈過。


    “船上可不能亂跑亂扒,一會兒掉下去可不得了。”馮氏語調溫柔,半點不像譴責。


    被禁錮自由的小白虎哼哼唧唧揮動四肢想逃。


    用力一掙


    “哎呦。”馮氏吃痛鬆手,小白虎咚的一聲落在船上,船身搖晃兩下帶起朵朵浪花,“這小白還真有勁兒。”


    虎崽怎是小狗能比的,更何況小白可是吞了元珤一滴血,力氣更大也更通人性。


    聞聲就要呲牙兇馮氏。


    “小白,過來。”


    元珤話音一落,小白虎立馬調頭,奔向元珤小腿,順著往上爬。


    “這小東西。”馮氏嗔一句,將兩個小崽子攬進懷裏,繼續講著集上趣事。


    叫賣聲入耳。


    馮氏樂嗬嗬道:“這就到了。”


    “哇,好熱鬧!”不止元珤與懷裏小白虎躍躍欲試,已經大半年沒來的馮氏也忍不住張望。


    見幾人心急,胡廣文趕忙將船停靠好。


    一踏上甲板,混雜著香甜、油膩的氣味霸道襲來。


    元珤眉頭尚未蹙起,就憑借被抱起的高度聽到叫賣聲。


    “賣糖葫蘆,酸甜可口的糖葫蘆,吃一口想兩口的糖葫蘆勒!”


    “糖葫蘆!”元珤望著紅彤彤的糖葫蘆忍不住吞口水。


    懷裏小白虎忍不住跟著哼兩聲。


    “那咱先買糖葫蘆。”見元珤滿臉饞樣,胡廣文抱著就往糖葫蘆攤販前走。


    元珤瘋狂點頭,她都聞到香香甜甜的氣味了。


    馮氏跟在一旁,也忍不住笑,哪有娃不愛這些零嘴的。


    “來一串糖葫蘆。”胡廣文單手抱娃,不等掏錢就被元珤止住動作,“老板,來五串糖葫蘆。”


    胡廣文本想說吃不了,不等開口,元珤迴頭笑笑:“一人一串。”


    懷裏小白虎嗷嗷直叫喚,還有它!


    認真的小模樣讓胡廣文心頭一軟。


    單元珤送的那些東西,別說糖葫蘆,就是雞鴨魚肉也都能敞開吃。


    更別提這是要給他們一家。


    早已不知糖葫蘆味兒的胡廣文鼻頭一酸,一旁馮氏也紅了眼,想說她是大人,不需要吃。


    元珤摸摸小白虎,“還有我們小白。”抬頭再度更改:“老板,要六串,我們一人一串。”


    這一變故,驚呆了胡廣文兩口子。


    一條狗也能吃糖葫蘆?


    眼見元珤高興,不過多一串糖葫蘆,胡廣文掏錢:“行,六串。”


    六串算個大生意,尤其小丫頭喊他老板,他一個賣糖葫蘆的哪裏算老板,不過這稱唿可真好聽。


    這小丫頭白白嫩嫩長得真好看,懷裏的小白狗也好看。


    這家人條件不咋樣,還真寵閨女,不過換他有這樣一個女兒,他也寵。


    “老弟,你有個好閨女啊,瞧瞧多孝順,這樣我多送一串,你給五串的錢就行。”


    “不,”胡廣文拒絕的話還未說完,元珤已經接過一串,甜甜道謝:“謝謝老板,老板你人真好,生意一定會興隆的。”


    隨著話落,元珤一口咬住紅彤彤的山楂。


    冰糖的甜與山楂的酸在嘴裏融合,元珤忍不住幸福的眯起眼睛。


    人類的吃食果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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