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元寶,你在哪,有沒有事?”


    胡廣文頭重腳輕,渾身酸痛無力,努力幾次沒能成功起身,半趴在船上唿喊。


    元珤正擺弄一堆金銀豆子,聽到聲音迴頭:“我沒事,你醒啦。”


    胡廣文頭頂黑氣盡數散去,此刻濃白一片,虛弱些,人並無大礙。


    緩過勁兒,胡廣文不顧滿身濕漉漉想親自確認是不是真的無事。


    一轉頭,他就被散落在元珤身前的金黃刺到。


    更讓他震驚的是元珤從頭到尾一如出海前幹爽,那樣大的浪,船沒翻已是萬幸,怎會……


    他想起一次出海聽過的傳聞,有一種料子水火不侵,萬金難買。


    元珤身上的衣服就是這種料子做的吧。


    胡廣文此時心情格外複雜,後悔不該執拗,若他不帶元珤出來,也不會讓元珤身處險境,萬一……


    萬幸無事。


    元珤絲毫不知胡廣文的後怕與擔憂,指著身前一堆道:“這些都送給你。”


    “給,給我?”胡廣文被元寶這話搞得一愣。


    元珤點頭,“感謝你昨天帶我迴家,還有這些。”


    “我救你迴家不是為了圖你的感謝,不……”隨著叮咣一聲,瞧著被拉上來的紅珊瑚,胡廣文一時語塞。


    眨眼又是一株。


    瞧著比元寶身體還要大的珊瑚被她輕鬆拉上來,胡廣文總覺得自己還在夢裏。


    猛掐一把,胡廣文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夢!


    又是一株紅珊瑚被拉上來,不大的船身瞬間被填滿。


    “這些都是送你的,我說過會報答的,這隻是一部分。”


    元珤頗有些惋惜,這船還是太小。


    報恩不外乎就是贈與功名利祿。


    畫本子裏說錢是好東西,沒錢寸步難行,給金銀一定不會有錯,至於珊瑚,元珤不太敢保證。


    “這個不喜歡嗎?”如果不喜歡,她要不要下去再看看有什麽能換的東西。


    胡廣文見元寶一臉沉思,像是他敢說一個不字,下一秒就能繼續撈新的擺上來。


    他一定是瞎了,揉揉眼睛,麵前的東西依舊在。


    胡廣文連連擺手:“不不不,這太珍貴了。”


    元珤有些疑惑,這可不像滿意的樣子。


    “這紅珊瑚品相完整,形狀美觀,哪怕是作為貢品都使得。”胡廣文早些年被寄寓希望,狠讀過幾年聖賢書,也跟著同窗長過見識。


    更別提臨縣屬於三省交界,背靠大山,前有衡河臨著漕運沿線,不少商船往來,落霞村正好處於衡河支線。


    這幾年出海,胡廣文也聽過不少。


    “喜歡就好。這幾天這片不會有魚群,要換地方撒網嗎?”元珤雖小,卻將龍族共性發揮的林淋漓盡致。


    來了,絕不能空手而迴。


    胡廣文哪裏懂元珤的心思,他此刻滿心疑惑。


    那龐然大物怎麽沒的?


    其餘船或跑或遇難,他們是怎麽安全渡過的?


    這一堆報恩的東西又是從哪裏來的?


    四周空蕩蕩,壓根不會是家人尋來,以至於元珤說這片海裏沒魚胡廣文都沒反駁。


    胡廣文四下觀望許久,終於找到一個最合理的解釋:“元寶,你和叔說,這些哪裏來的,若是其他船上的咱不能要人家的東西。”


    元珤搖搖頭解釋:“這是海底生長的。”


    “海底生長,那你是怎麽拿到的呢?”


    “剛剛小黑送的,它餓了出來尋食,我幫了它,這些是它送的。”想著昨兒這一家人壓根不信有龍宮,元珤學著畫本子裏撒了小小的善意謊言。


    “小黑是?”


    “就剛出來的虎鯨啊,整個背都是黑色的。”她給起的名字,小黑很滿意的。


    虎鯨!


    是剛掀起風浪的龐然大物?


    幫?


    哪怕元珤刪減不少,說的格外簡短,都足以震驚胡廣文。


    更震驚的事情正在落霞村傳播。


    不止落霞村附近幾個鎮子乃至快速逃到臨縣的商船都在傳同一件事。


    落霞村附近海域出現龐然大物,有個小娃娃直接被一口吞,不少人被吃(胡廣文和私生女都被吞了,屍骨無存)。


    早就想將娃過繼給胡家,以後好吃絕戶的幾戶人家不約而同在村口惋惜幾句。


    不知誰喊了一句:“胡童生帶迴來的是災星,今兒遇難,都是因為災星進村,災星跟著出海,才克死胡童生。”


    昨夜驚雷大家聽得清清楚楚,今兒海裏就出事,兩天打魚空手而歸,唯一的變數就是元珤。


    圍在村口的人全都深信不疑。


    “現在拉扯這些有啥用,咱得先去胡家報喪。”


    “不止報喪,咱這出海的損失也得胡家出。”


    這一次不少人家的船都折損在風浪裏,本都自認倒黴,誰知迴村抱怨兩句,竟有了更好的解決法子。


    心思各異的一群人浩浩蕩蕩往胡家方向去。


    剛到門口,便有人抹淚哭喊:“胡老叔,嬸子,您節哀啊,廣文兄弟他出海遇到海怪,屍骨無存啊。”


    “那海怪太大,我們也好不容易才逃迴來給您送信。”


    在家焚香祈禱的胡老太聽著近在咫尺的哭喊她的廣文沒了,有些發愣,推著一旁兒媳問到:“翠香,你聽院子裏是不是有人在哭?”


    同樣聽到的馮氏也沒能好到哪裏去,整個人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我,我出去看看。”


    院子裏站滿了人,前麵幾個身上還滴著水,張嘴就是節哀。


    馮氏耳邊迴想的是早上元珤說有危險,她在能保平安。


    “你、你們是不是走錯了?”她相公不會出事的,漫天神佛一定會保佑相公和元珤的。


    “弟妹,你節哀,廣文兄弟他去了,那海怪來的太突然,一個浪打過來,他和那災星就一塊被吃了,連句話都沒能留下啊。”


    “咱村口那老槐樹可是活了上百年,都被劈了,災星沾不得啊,我們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廣文兄弟被海怪吃。”


    字字句句,說是報喪,卻都指向元珤是災星,他們千難萬難才能迴來一事。


    馮氏整個人都在發抖,不會不會的。


    見兒媳出去就沒響動,外麵聲音越發大起來,胡老太心裏的不安快速擴散,“到底是怎麽……”


    話沒問完,就被已經站到院子裏的人截住話。


    “嬸子,您節哀,廣文兄弟出事了,您可得挺住啊,他也沒個孩子,這喪事還得有你們撐著啊。”


    雖嘴上喊著保證,但無論當時場景還是紮心的話一句沒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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