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禮見崔顥將沈知遠拖了出去,知道他是怕自己衝動之下當場見了血光。


    他的確想殺了沈知遠。


    光憑他曾和程嬌娘有過婚約這一樁,這人就該死。


    現在他還不知死活地尋到這府裏來,妄想接近程嬌娘,剮了他都不為過。


    但他不急。


    解決沈知遠,對他來說不過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隨時都能動手。


    但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想知道。


    這人顯見賊心不死,那程嬌娘呢?她心裏可還有這人?


    兩人前不久在長安街遇上,到底是無心的偶遇,還是誰有意地接近?


    今日這人找上門來,若叫她知道,她心中又會否被牽動?


    謝淮禮越想越煩亂,冷戾地瞥了一眼崔顥拖著沈知遠離開的背影,抬腳就打算迴蒼梧苑去。


    “三哥!”謝婉月看他要走慌張地叫住了他。


    她看著沈知遠被崔顥拖走心急如焚,崔顥雖然隻是一個護衛,但他敢動手,就是謝淮禮默許的。


    若真讓崔顥把人知遠哥哥拖出去趕走,這一番屈辱受下,他怎麽還會肯與她談婚論嫁?!


    她想說讓謝淮禮下令,把人請迴來,“三哥,知遠哥哥······”


    但她才開口,謝淮禮一個眼刀掃過來,嚇得她不敢再說了。


    謝淮禮嫌厭地看著這個庶妹。


    蠢鈍如豬,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你若再敢把他往府裏領,你二房就從府裏滾出去。”他冷冷留下一句話,再不搭理謝婉月走了。


    “欸你!”二夫人氣急追了兩步,到底也不敢追上去說什麽,氣得直跺腳。


    他到底為何要這樣跟二房過不去?!


    婉月婚嫁之事本就艱難,現在好不容易攀上一個探花郎,他竟如此無禮地把人趕走!


    還說不許再領迴來!


    他這是要把二房逼死嗎!


    老太君看著二夫人氣得跳腳的模樣,看得直發笑。


    剛才屋裏頭場麵紛亂,獨她一個人還留在桌上悠悠用著飯,還一邊看著好戲。


    這孫子在壽春堂發火但卻不關她的事,她安逸極了,那姓沈的被趕走了正好。


    她本就不待見沈知遠,酸腐文人一個,又礙於禮儀隻能陪著用飯。


    現在人走了,二房母女的美夢也落了空,她真是說不出地愉悅舒爽,連飯菜都覺得美味可口了許多。


    前頭崔顥一路將沈知遠拖到了侯府門外,沈知遠臉都已經全漲紅了。


    又不是他要賴在人家裏吃飯,竟然被拖走驅趕,還一路被下人看著,他心頭又屈辱又憤怒。


    想發火,但這人到底是跟著謝侯爺的護衛,他又不敢說什麽重話。


    隻一路咬牙切齒念著,“你!你豈有此理!”


    崔顥將他拖到了門口,想著好事做到底,揪著他的衣襟拎到自己跟前,鄭重道——


    “兄弟,你聽我一句勸,這侯府你萬萬不可再來了。”


    “我當然不會再來了!”沈知遠忿忿道,“你請我來我都不會再來了!”


    今日他受這等屈辱,此生他都不會再踏足這侯府了!


    崔顥點了點頭,“還有,待到進士放官上任時,你最好去外地,不要留在京陵。”


    “你這是什麽話?!”沈知遠聞言立刻皺了眉,“沒資格留在京陵的末位進士才會被外放,我可是探花!要進翰林院,將來要入內閣的!”


    崔顥無語,“兄弟,我是好心提醒你,你若留在京陵,連來日都不會有,更別說什麽入內閣了。”


    “我用不著你的好心!”


    沈知遠覺得他分明是害怕自己將來上位掌權,找他報今日之仇。


    “唉。”崔顥無奈地歎了口氣。


    該說的他都說了,人各有命,還是那句話,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他不再與沈知遠多說,放開他轉身進府去了。


    蒼梧院內。


    程嬌娘正在房中習字。


    今日她心中不安定,筆下的字也寫得虛浮。


    白日裏管事陳平過來,對她說了陸老夫人去程府求情,給她爹娘磕了頭的事。


    她這才知道,那陸文才的父親,竟然判了死罪。


    她心中也有些驚惶。


    雖然她也知道侯爺如此重重懲治陸家,是為了護著她,護著她爹娘和英傑,她心中感激。


    但她也和爹娘的想法一樣,那陸家雖然驕橫霸蠻,但罪不至此。


    若是因此就要了人家的命,她心中難安。


    所以她在心頭盤算著,等侯爺迴來好好和他說說,不必給陸家這麽重的處罰。


    正思量著這事,門口傳來一陣請安的聲音,程嬌娘抬頭,才發現侯爺竟然已經迴來了。


    她握著筆有些驚訝,“侯爺今日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謝淮禮滿腹心事,未答她的話,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


    眉心微蹙,眉間似有隱憂。


    她在擔心什麽?難道知道了壽春堂的事?


    他沉著臉徑直走到了桌案邊,若無其事像往常一樣去看程嬌娘寫的字。


    筆畫虛浮,寫得比前兩日退步了些,能看出寫字人的狀態,心神不定。


    他不動聲色放下了手中的宣紙,抬頭看著程嬌娘的眼睛,冷聲道,“在想什麽?”


    程嬌娘並未注意他的異樣,見他問起,立刻就道,“聽說陸家的大人要治死罪?侯爺可否饒他一命?”


    謝淮禮眉頭皺了起來。


    他心中正盤算著要一個人的命,聽見這【饒他一命】四個字,隻覺得格外刺耳。


    程嬌娘滿臉的憂色更是讓他心頭發堵。


    那陸彥霖與她非親非故,一家子還把她家裏人欺負了個遍,她這麽擔心陸彥霖做什麽?


    她是在擔心陸彥霖?還是在擔心旁人?


    陸彥霖也好,旁人也好,他想殺的人,都是該死的人。


    他誰都不想饒,不悅反問道,“為何我要饒他的命?”


    程嬌娘被問得一噎,怎麽侯爺好像對那陸家大人很是生氣的樣子?


    她想起爹娘白日裏傳過來的話,她也覺得是,若是因為他們家害得人家一條命沒了,她夜裏都會睡不安穩。


    便道,“懲治人的法子有很多,何必要人的命?”


    何必要人的命?


    謝淮禮心想,人不死,活著就會惦記他的人。


    即使是惦記不到,隻要想到那人腦子裏裝著的那些齷齪心思,他就無法忍受。


    一想到那人竟然膽敢尋到侯府來,謝淮禮眼底又浮現了冷戾,他緊盯著程嬌娘問道——


    “若我非要他的命呢?你可會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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