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珍當然也明白。


    原本她疑心過,馮大哥說要娶她,也許隻是因為那日為救她看了她的身子。


    他品性純良,便想要對她負責。


    但此番的事情,讓她完全感受到了馮錚對她的心。


    子嗣之事何其緊要,他竟然願意為了自己,冒這樣大的險。


    秦玉珍認真道,“所以妹妹,我也想通了,馮大哥如此待我,我不能辜負他的心。”


    “至於子嗣的事,我也想過了,若是兩年之內我生不出,我便做主給他納妾。”


    “他真心待我,我也絕不能讓他因為我,於子嗣一事上有遺憾。”


    程嬌娘聽了這話,一時沉默了。


    她理解秦玉珍的做法,這是為馮大哥考慮,但若真有那一日,她自己真的不會心傷嗎?


    房中原本歡歡喜喜的氛圍,一時變得有些沉滯。


    秦玉珍也察覺了氣氛的變化,便轉了話頭道,“好了,不說我了,妹妹今日約我出來是有事吧?”


    程嬌娘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忙道,“對,是這樣,我爹娘和弟弟這幾日就要來京中,我想尋處宅子給他們住。”


    “姐姐家裏給我送了不少宅子,隻是我不懂看那些地契,所以想請姐姐幫忙,幫我挑一處宅子。”


    “妹妹的家裏人要來了?!”秦玉珍十分驚訝,隨即立刻反應過來這定是侯爺的授意。


    她心中暗自感歎,侯爺對嬌娘的寵愛,真真可以說是將她放在了心尖上,連這事都替她考慮到了。


    她自己自嫁到侯府,四年間迴娘家的次數沒超過一個手指頭,無數個夜裏,想著家中的父母兄弟,淚濕枕巾。


    娘家的父母兄弟,是所有出嫁的女兒心中一輩子的牽掛惦記,尤其若是嫁到了外地,這輩子連見父母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侯爺將嬌娘的家人接來京中,讓她能時常有父母兄弟相伴,這是何等的幸福!


    她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道,“這事容易,妹妹盡管放心,我迴去讓府中管事來安排。”


    秦玉珍想了想又道,“不光是宅子,還有下人管事,丫鬟婆子,府中一應家具物事,也都得安排好。”


    下人管事?


    程嬌娘還未曾想過這個。


    她想到自己剛入侯府的時候,麵對下人的伺候,有多惶恐和不自在,其實她到現在也未完全適應。


    爹娘的性子,若是給他們安排下人伺候,隻怕會更加不自在。


    她想了想道,“謝姐姐替我想得這麽周到,隻是我爹娘隻怕不適應下人伺候,這個還是先算了吧。”


    秦玉珍搖了搖頭道,“妹妹聽我說,府中要安排下人管事,不光是服侍主子的事。”


    “偌大的府邸,多少灑掃庭除,采買置辦,看家護院的活計,都得需要人手來幹。”


    “即便是妹妹的父母兄弟不要人伺候,宅子卻需要人伺候著,妹妹總不希望爹娘來了,成日在府裏做活個沒完吧?”


    程嬌娘急急搖了搖頭,她接爹娘弟弟來是來享福的。


    秦玉珍笑了,“妹妹隻管將這事交給我,我讓府中管事去安排,保管讓妹妹的父母兄弟來了,舒舒服服地住進去。”


    程嬌娘心中感激極了,這些事若是讓她去做,她還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她握著秦玉珍的手感動道,“姐姐,真是多謝你了,幸好有你。”


    秦玉珍迴握著她,感慨道,“是我謝謝你,若不是你,我隻怕早已撞死在那倒座房中了。”


    “幸好妹妹當日勸住了我,否則哪有我和馮大哥的今日,我那時也是昏了頭了,竟差點為了謝驍那樣的人送了命。”


    說起這個,程嬌娘憂心問道,“謝驍近日可還有纏著姐姐?”


    秦玉珍聽了這話捂嘴笑了,“他被關在牢中呢,哪還纏得了我。”


    “啊?”程嬌娘驚奇,“他怎麽又被關起來了?”


    秦玉珍麵上又浮現了一絲緋紅,“是馮大哥尋了個由頭將他抓起來了,說···說他何時死了對我的心,就何時將他放出來。”


    “哎喲喲,”程嬌娘看著秦玉珍麵上掩飾不住的甜蜜,忍不住也翹起了嘴角,“姐姐還真是馮大哥的寶貝呢,生怕被謝驍搶了去。”


    秦玉珍被她打趣,迴敬道,“你還說我,你才是侯爺的寶貝呢!”


    兩人就這般你來我往,互相調侃揶揄著吃了一頓飯,各自歸家了。


    程嬌娘本還心急無比,秦玉珍說的那些事,選宅子,安排下人管事,置辦家具物事,隻怕兩天時間根本來不及。


    待侯爺下朝迴府卻告訴她,鄧寅那邊來信,說人要十幾日之後才到。


    這下她心安多了,十幾日的時間,怎麽也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雖然她也想早日見到爹娘和弟弟,但更想讓他們人一到,就能舒舒服服住進大宅子裏去。


    接下來的日子裏,程嬌娘日日等日日盼,一天天地掰著手指頭數日子,就等著爹娘和弟弟來。


    等了七八日,人雖然還沒等來,但京中有一件大事落幕了。


    科舉會試持續了九天,貢院正門大開,舉子們陸續出了科場。


    出來的人神情各異,有垂頭喪氣的,有成竹在胸的,有人喊著三年後再戰,有人說著三日後榜上見分曉。


    擁擠的人群中,謝言澈踱步走了出來。


    九天前在蒼梧苑門口,謝淮禮如何毀了他的帕子,他如何被謝淮禮欺辱,此刻仍曆曆在目。


    在貢院逼仄的號舍裏的九天,他懷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傾盡了自己畢生的才華,答出了他認為幾乎完美的答卷。


    此次會試他十拿九穩,待到殿選結束,金榜題名,便是他與謝淮禮宣戰的開始。


    他轉身與幾個熟識的同年道別,正要迴府去,人群中卻突然擠進了一隊穿著鎧甲的軍士。


    這隊人十分惹眼,考生中出現了陣陣騷動。


    帶隊的將領徑直走到了謝言澈麵前,拱手道,“見過大少爺。”


    “侯爺有令,命我等即刻將大少爺送往嶺南,馬車就在那邊,一應事物皆已備好,大少爺不必迴府,這就跟我們走吧。”


    這話一出,早已停下來看熱鬧的考生們都發出了陣陣的驚唿。


    嶺南?


    那是何等偏遠之地!


    這才考完會試,不日就要殿選,若是現在被押送去嶺南,多年寒窗苦讀,不是全白費了嗎?!


    謝言澈的拳頭攥緊了,眼底壓抑著憤怒,咬牙道,“若是我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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