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魔神身上的冰晶鎧甲發出細碎的響聲,他將手一揮,鎧甲破裂,變成了無數的冰晶蝶,在城堡之中翩躚飛舞。


    沒有去冰湖找魚的雪山之民很給麵子地為眼前的景象熱烈地鼓掌歡唿。


    羅布爾不覺也站起了身,他伸出手來,一隻冰晶蝶落在掌心中,精致透明的翅膀輕輕扇動著,逐漸地像融化一般消失不見,隻餘下一絲白氣嫋嫋。


    雪山魔神安靜地巡看眾人,月白色眼瞳中驕傲又得意。


    “他們真要能抓到魚,”他開口對羅布爾說,“本王親自烤給你吃,說起來,我的子民們好像還從沒有見過魚。”


    雪山在災厄之後經曆過很久的生機絕斷,似乎是在塵世劃分七執政後,它才漸漸開始恢複,到了現在,那些冒險家們已經用自己的雙腳幾乎走遍了整座雪山。


    “以後那裏都會有魚的,隻要你們喜歡。”羅布爾保證道。


    “大雪山的饋贈啊。”雪山魔神看著他,隻是點了點頭。


    或許是等待了太久,城堡中的人類已經覺得無聊,但他們仍想陪伴著兩位魔神,於是不知道哪個先開了口,唱起了他們的歌謠。


    刺耳的聲音馬上在整座城堡中繞梁不絕。


    羅布爾要握緊了拳頭才能保持淡定地聽下去。


    雪山魔神對羅布爾的反應有些驚訝,他以為這種奇妙的歌聲能讓無論是誰第一次聽到都神情大震。


    “這是在唱歌。”他的樣子像是在試圖解釋一個難題般道,“屬於雪山的歌聲。”


    隨後雪山魔神便認真地觀察著羅布爾的表情。


    “是啊。”羅布爾微笑,“很特別。”


    雪山魔神月白色的眼睛驚訝地大睜,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大笑。


    羅布爾鬆了一口氣,好歹,那歌聲也被鎮壓了下去。


    “你倒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小魔神。”他的笑聲終於止歇後認可地讚道。


    “我做不了強大的魔神,”羅布爾道,“不如就做一個被喜歡的魔神。”


    雪山魔神的神情又嚴肅起來,像是天地間忽然下起了雪,他認真道:“留在雪山吧,這裏在你看來可能一無所有,但是,對這個混亂的時代來說,我們應有盡有。”


    燦爛的篝火,誠摯的歌聲,晶瑩的碎雪,還有歡笑,他們確實應有盡有。


    “好的。”羅布爾毫不遲疑,“等我把自己的事辦完,我就和你們留在雪山。”


    不可能實現的承諾,對不可能相見的朋友。


    但雪山魔神的笑聲是真實的。


    羅布爾的也是。


    奇妙的歌聲停止後沒過多時,城堡之外又傳來了歡天喜地的叫聲,隨後便有一些人類衝撞著擠進了城堡中,他們的架勢簡直比要攻城略地還要神勇。


    這些人的手中都抓著至少一條仍鮮活的魚,魚尾擺動的幅度很小,因為一路在風雪中走來,魚的身上已經凍上了一層薄冰。


    “這是魚!”第一個進入城堡的人舉著手中的魚大喊。


    城堡內剛剛見到魚的人類馬上爭先恐後地跟他們匯合而去。


    一時間整座城堡都是一片嘈雜的聲音,羅布爾已經什麽都聽不清了。


    雪山之民的歡笑將他感染,他臉上的微笑好像很久都沒有消失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樣。


    羅布爾開始感激改造這個秘境的力量,或許是萱蘅,或許是他還沒找到的未知。


    總之,這種力量帶給了他一份彌足珍貴的經曆。


    喧鬧的人終於感到疲憊而稍歇的時候,輪到了羅布爾出場,由他給眾人講解關於魚這種生物。


    雪山之民對於魚的認知基本還是在傳說之中,他們的祖先曾生活在水草豐美的土地,但為了躲避戰爭而追隨神明逃入荒無人煙的雪山,那也已經是很久遠前的事了。


    重新見到魚,讓他們格外的興奮。


    從魚的種類,魚的外形,魚鱗,魚鰓,雪山之民提出了各種各樣正經的離譜的問題,終於到了最關鍵的部分。


    “魚的肉,好吃嗎?”


    這時的羅布爾感覺自己的話已經說出了幾千年的量。


    雪山魔神下令,在城堡之中遍燃篝火,就用這火焰來試試魚肉到底好不好吃,好在他的神力所凝聚的堅冰不懼融化。


    火光照映下,水晶般的城堡呈現出一種美妙的淡粉色,仿佛是置身於一個典雅瑰麗的夢境,隻要不去注意那些張牙舞爪又大吵大鬧的人類。


    雪山魔神不會食言,他正小心翼翼地烤著一條肥美的魚。


    對火候的專注讓他不由的皺起了眉。


    燒烤應該是一種最古老的烹飪方式,遠早於許多魔神的誕生之刻,這也是雪山魔神最熱衷的烹飪方式。


    爐灶之魔神馬科修斯可能就是誕生於類似的火焰之中。


    魚肉的香氣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座城堡,連空氣都跟著變得溫暖。


    原本雪山中每吸上一口氣都會有一種吸進雪渣般的刺痛,現在卻都是溫和的魚香。


    雪山魔神笑看著子民們不太雅觀的姿態,他們開心地臉色發紅,但隻是臉頰處的小片紅暈,溫暖之中,他們手舞足蹈,終於褪去了厚重的皮毛外衣,卸掉了毛茸茸像是熊類的外表。


    “他們要唱歌了。”雪山魔神笑著提醒道。


    果然那獨特的歌聲再次響起。


    羅布爾不由感慨,這些魔神,真的就那麽喜歡自己子民的歌聲嗎,即便是雪山之民這樣特立獨行的歌聲也從沒遭到過神明的拒絕。


    “來嚐一嚐!”雪山魔神將自己烤好的魚遞了過來。


    跟最初遞過來烤野豬肉時一樣的神情,是這個粗糙的魔神少有的溫情。


    羅布爾怔了怔,連忙接過來,隨後看見對方滿是期待的眼神。


    他立即一口咬了下去。


    原始的味道,不算很好吃,但是記憶中的味道。


    “以後,冰湖裏都會有魚嗎?”一個人高聲問道,一邊大口咀嚼著烤魚。


    人群暫時的安靜了下來,關切地等待著魔神的迴答。


    “會的。”羅布爾信誓旦旦,“雪山,永遠都會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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