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歲月,時間如同白駒過隙。


    趙福生待在山上的生活很簡單,他也跟著跛腳道人學了不少東西。


    但是隨著年齡漸長,他覺得自己的本事也越來越大,於是不甘心常年待在山上。


    他想下山,想要闖出一番名堂來,但是跛腳道人一直不讓。


    跛腳道人很厲害,也有不少流傳下來的術法書,但是很多他都不讓趙福生學。


    一直到趙福生三十歲這年,跛腳道人病入膏肓,臨終前他叮囑趙福生。


    “福生啊,把那些書都燒了,那些害人的東西最好失傳了。我留了一生,也想過學那些東西,不過現在已經要入土了,好在我守住了。下山之後好好生活,偶爾可以算算卦維生,但是切記:萬萬不要給自己算卦!”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趙福生在跛腳道人病床前自然是全都答應。


    並且當著他的麵將書都燒了。


    跛腳道人安心閉了眼,趙福生葬了他之後,便帶著一包袱書下山了——之前燒掉的那些,隻是他提前準備的假書。


    下山後他暢想了許多美好生活,但凡事卻總是事與願違。


    世道艱難,現在大家又越來越排斥迷信,他遭到了很多人的冷眼。


    趙福生便給自己取了個玄難的道號。


    遊蕩幾年,依舊是一事無成,玄難早已忘記了師傅的叮囑,他拿出算卦的道具,給自己算了一卦。


    【一生孤苦,無老所依,無子送終,無錢傍身。】


    四個“無”字涵蓋了他的一生,這簡直讓玄難難以置信!


    他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沒有娶妻,沒有孩子,以後也不會有!


    命運為何如此不公?他分明一直在努力生活!


    玄難咒罵老天,咒罵世道,最終還是翻出了塵封的那幾本書。


    隨後他走過許多地方,遇到了一個叫陳小貞的女孩,那女孩十分特別,天生極陰之體,還有陰陽眼,村裏人都說她是怪物、是神經病。


    但是他卻視若珍寶,因為這正是他想要的人!


    在一番花言巧語下,玄難成功騙的小貞跟他私奔,隨後他們找了個叫南棺村的小村子定居。


    本以為這做棺材的村子接受度會比較高,但是卻也有很多人瞧不起他這個來曆不明的外鄉人,他和小貞的生活也不算如意。


    幾年了依舊沒能成功要上孩子,不過好在上天還是眷顧他的:他四十歲那年,小貞成功懷孕了 。


    這一胎還算順利,玄難用了各種術法保護小貞,讓她免於看到那些外形恐怖的鬼魂,讓她以為自己過的很幸福。


    一直到小貞孕晚期,還有幾天就要生產了,玄難出了門,他知道家裏那些符紙不頂用了,但是他沒有放上新的。


    上山打獵迴來,妻子小貞倒在血泊中,眼睛還驚恐的大睜著。


    一屍兩命。


    玄難的傷心是真的,但謀劃也是真的。


    若不如此,這孩子生下來也是個死胎,他命中注定是沒有孩子的。


    但他偏偏不信這個命!


    在小貞墳頭守了七天七夜,用自己血澆灌了墳頭七天七夜。


    第七夜的時候,奇跡發生了!


    “哇哇!嗷啊……”


    棺材裏傳來了奇怪的嬰兒哭叫聲和咀嚼聲。


    玄難等了好幾分鍾,那聲音持續不斷,甚至越來越大,他好不容易才按住自己顫抖不已的手。


    隨後將墳包上蓬鬆的灰土一捧一捧拿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真的出生了!我必然能夠逆天改命,我就不信我這一生要窮困孤老,這孩子置之死地而後生,誰能管他的命?”


    玄難說著說著,甚至忍不住大笑起來。


    很快,他看到了漆黑的棺材蓋子,做好充足心理準備之後,他將蓋子一把掀開。


    一個渾身長滿黑色毛發、像小猴子的玩意兒,正趴在他母親破碎的肚皮上,抬起頭看玄難。


    月光下,他那雙眼睛又大又黑,還帶著像獸一樣本能的防備和兇惡。


    甚至嘴角還沾著一些紅色碎肉——這東西在吃他母親的肚皮!


    “怪物!不不不,這是怪物!”


    一大一小對視良久,最終玄難失聲尖叫,一屁股坐在鬆軟的土堆上。


    隨著他的尖叫,那小東西居然張開嘴,齜出一口尖利的白森森牙齒來。


    什麽孩子天生就有牙齒?天生就能食肉?


    感覺到了他的惡意,小東西竟然還張開嘴想要威脅他。


    玄難看著這個從小貞肚子裏爬出來的恐怖玩意兒,最終冷靜下來,並且笑了笑。


    再怎麽樣,這也是他的種,就算醜陋、兇惡、令人畏懼,但這也是他逆天改命的證明。


    這小東西從死亡的母親肚子裏出生,因此成功騙過了天道,往後他能夠為所欲為,絕不會被人發現。


    想到這裏,玄難慢慢撐著土堆蹲下,饒有興趣的看著裏麵那個滿臉警惕的小怪物。


    “孩子,你天生就有牙齒,能吃東西,比別的孩子都要強!”


    趙福生大笑幾聲,隨後一把將那孩子撈了起來,草草掩蓋了陳小貞的墳之後,他便帶著孩子迴家了。


    說來也怪,這孩子除了剛開始對他稍微有些敵意,從被抱起來之後,就跟普通孩子沒有太大區別了。


    其實區別也是有的:例如非常好養活,什麽都能吃,走路和開口說話都很早,並且從不生病。


    除了這個,就是一身黑毛,長的奇醜無比。


    村裏人發現了這個孩子之後,開始是惡心嫌棄,後來會當著孩子麵辱罵他是怪物。


    村裏的小孩子們有樣學樣,除了辱罵,還欺負他,扔屍塊打他。


    孩子被趙福生取了個名字,叫趙凱,普普通通。


    但在村人眼中,這個趙凱卻是個怪物。


    後來的幾年裏,凡是欺辱過趙凱的孩子和大人,都以各種理由意外身亡。


    趙福生當然知道是自己那個怪物兒子做的,但是他裝聾作啞。


    “小怪物,你爹我果然是逆天改命了,破卦象說我要窮困潦倒一生?嗬,狗屁,我現在已經認識了不少有錢人,他們也很信我,等以後我會越來越好的!”


    “小怪物,把人弄死的時候注意一些,要是讓人發現把柄,打死你我可絕對不會管的!”


    “小怪物,你怎麽能驅動紙人?是不是看那幾本書了?就連我都做不到,你是長的醜了些,沒想到修道天資還不錯,自己好好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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