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迴到碧湖旁,孩子們仍舊開心放著紙鳶,此處除卻歡笑再無其他,此時仿佛整個世界都屬於他們。


    秋高不知從哪兒冒出,不動聲色走到金吉身旁,金吉看了看他,眼神詢問,秋高


    露出一個有些傻氣的笑,算作迴應。


    見此,金吉沉思片刻,轉眼將視線放到並排走迴的二人身上。


    彼時,一個孩子也見二人迴來,小步走上前,她看起來在一群孩子中算幼小,個頭不高,拉了拉笙莫的手,眼中閃爍著好奇。


    笙莫低下身,那孩子仰起頭。她看了看笙莫,又看了看百裏懷蕭,奶聲奶氣問道:


    “老大你剛剛跟天姐姐去哪兒了啊?”


    說罷她又說出自己的猜測,指了指二人身後的方向:“是那邊的紫薇林嗎?”


    “就你聰明!”聞言,笙莫揚揚眉毛,捏捏她的小臉,誇獎道,“記性真好,去一次就記住了?”


    “不過……為什麽要管這個姐姐叫天姐姐啊?”


    笙莫頓了頓,又問道。


    她的問題似乎是讓孩子有些困惑,小娃娃眨眨眼:“老大不是說,那個姐姐是你天殺的……唔唔唔!”


    不等整句話出口,笙莫便眼疾手快捂住了那張童言無忌的小嘴巴,看了眼身旁人,覺得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她鬆開手,嚴肅盯著麵前孩子,孩子還欲開口:


    “老大……”


    笙莫打斷:“不許說了!”


    瞧著兩人的互動,似乎是被逗樂,百裏懷蕭眼尾不自覺染上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她不動聲色收迴視線,裝作沒有聽到二人的談話。


    笙莫站起身,稍顯尷尬朝百裏懷蕭望了眼,可身旁人似乎並不在意這一小小稱謂,見她們不再說話,當即邁步欲繼續往前。笙莫見此,心下微鬆,又俯身衝孩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才跟了上去。


    見到金吉秋高,笙莫不遠不近打了個招唿,隨後走向金吉的方向,卻並未取迴自己的紙鳶,而是在金吉身旁一個孩子麵前蹲下身。


    她拍拍女孩的肩:“喜兒,今天開不開心?”


    那孩子順著聲音抬起腦袋,可眼神卻並未聚焦到笙莫臉上,她彎彎唇角,咧開一個笑,用力點頭:“開心!”


    “老大你看,我的紙鳶是不是飛得最高?”她抱著線軸,伸手指了指天空,問道。


    笙莫聞言朝天上看了眼,眼前孩子的紙鳶飛得很高,那五彩斑斕的翅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仿佛一隻真正的鳥兒在藍天中翱翔。


    笙莫輕輕笑了笑,摸了摸喜兒的頭:


    “飛得很高,不過~沒我的高!”


    喜兒聞言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裏的線:“可是我已經把線放到最長了……”


    “嗯,”笙莫點點頭,“但你們的線都沒我的長。”


    聞言,喜兒似乎是終於明白了什麽,皺眉摸索著要去打她:


    “老大你耍賴!”


    “賴皮鬼!”


    聽到動靜,幾個孩子湊過來,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喜兒,怎麽了?”


    “老大這個賴皮鬼!”女孩控訴道,“我們做紙鳶的時候,給大家線軸的線都比她的短,所以我們的紙鳶都沒她的飛得高!”


    笙莫聞言,沒有辯解,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幾個孩子嘰嘰喳喳鬧作一團。


    “老大,你怎麽能這樣?”一個孩子氣唿唿地道,“不公平!”


    另外幾個孩子附議:


    “就是就是!不公平!”


    笙莫坦然自若,絲毫沒有要認錯的意思,敲敲幾個孩子的頭:“我是老大,老大的紙鳶就是要飛得最高的,懂不懂規矩啊你們!”


    百裏懷簫瞧著她,突然不知自己眼下是什麽心情。笙莫真是次次都出她預料。她本以為笙莫會安慰鼓勵那個叫喜兒的盲童,可這人卻反其道而行之,選擇了另一種方式。而出人意料的,那個孩子竟一點也沒有殘缺之人的自卑敏感,孩子們也並未將她當作特殊的存在。


    百裏懷蕭有些出神之時,被集體“討伐”的笙莫以暴君的方式單方麵無視了他們的抗議,瀟灑抽身。


    日頭漸漸移了幾分,一行人也坐上了迴程的馬車。


    百裏懷蕭瞧著笙莫,破天荒起了話頭:


    “你似乎很擅長與孩子打交道。”


    笙莫聞言,側頭看向她,抬抬下巴:“當然,我可是老大啊~”


    “今日你帶來了不少孩子。”百裏懷蕭開口,似乎有些答非所問,“隻是我不曾料想,你會將那幾個孩子也帶上。”


    “嗯?”小姑娘疑惑抬眉,“哪幾個?”


    她的反應讓百裏懷蕭頓了頓,百裏懷蕭沉默片刻,才繼續開口:“那幾個有些缺陷的孩子。”


    笙莫一愣,隨即了然地點點頭:“你是說喜兒阿福他們?怎麽?為什麽這樣說?”


    “尋常人出行遊玩總會避著他們,”百裏懷蕭道,“通常這樣的孩子性子也較為沉悶,不會願意出門。”


    “世人總怕讓這些孩子見到自己與旁人的不同,小心維護,可你卻不怕,今日放紙鳶,你甚至將那個失了雙腿的孩子也帶了來。”


    笙莫聽罷,轉頭掀起車簾看向外頭,語調沒有什麽起伏,似乎並未覺得這是什麽了不起的問題:“百裏懷蕭,每個人生來都是不同的,不必這樣小題大做。”


    “或許有些事他們做不了,又或是做得不如尋常孩子,可人不都是這樣嗎?哪有人什麽都能做到什麽都能做好呢?活著做不同的事不就是為了體驗感受嗎?”


    “喜兒或許看不到自己的紙鳶飛得多高,也看不到別人的紙鳶有沒有比過她,但她能聽見周圍的歡笑,可以摸到被紙鳶拉扯的線,可以感受到湖邊吹來的風。阿福不能跑,可卻能看見,現在更好了,她有自己的輪椅,孩子們都喜歡她,還可以推著她到處跑。”


    話音落下,百裏懷蕭垂下眼瞼,微微點頭:“你身上有許多值得我學的東西。”


    笙莫聞言並未接話,她看了會兒外頭,放下簾子,轉過腦袋看向麵前人:


    “百裏懷簫,你說……是結果重要,還是感受重要?”


    “你每次問我,都是自己已有了答案。”百裏懷蕭迴道。


    小姑娘嘻嘻笑了兩聲:“我知道,百裏大人大概是個注重結果的人,可比起結果,我還是更喜歡體驗與感受。”


    “若體驗不重要,人又何苦活這一遭呢?”


    馬車內,一直沉默的金吉目光落到一個人影身上,她有一種感覺,有些東西,似乎開始不太一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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