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孤詣想出來的作戰部署被全盤否決了,任誰也不會好受。


    皇太極故作輕鬆地問莾古爾泰:"那你說怎麽辦?"


    莾古爾泰說道:"願賭服輸,當初棄守廣寧的時候,就意味著已經放棄廣寧背後的義州了。袁崇煥在義州築城,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為什麽又要眼紅?眼紅又有什麽用?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都是在順義吃敗仗的代價!"


    皇太極痛得不能唿吸。


    莾古爾泰的話就像一把把刀子,直愣愣地插在心上。


    是啊,廣寧都放棄了,廣寧往西四十裏的金州必然是袁崇煥的了,人家愛築城築城,愛屯田屯田,你管得著嗎?


    莾古爾泰尤不罷休,續繼說道:"照我說,連西平堡也不必守了,直接退到遼河東岸。我大金總共不到七萬丁,去年一戰就死了近兩萬丁。


    以現有的兵力,能夠守住遼河東岸的地盤就不錯了。西平堡孤零零地杵在遼河西岸,再往西前進是不可能的,隻能成為明軍攻擊的目標,如果不小心被明軍圍困住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煩!"


    嶽托怒不可遏,大聲說道:"你越說越離譜了,西平堡是遼陽的門戶,西平堡不要了,遼陽就處在最前線了。到時候,到時候明軍打過遼河,你是不是又會說,遼陽也可以不要了?"


    莾古爾泰斜睨嶽托一眼,"打仗不是過家家,一切都是靠實力說話。從前靠本事打下的地盤,也得有本事才能守得住。衝我吹胡子瞪眼睛算什麽本事?有本事打到錦州抓住袁崇煥盧象昇,把他們的皮剝了!"


    說完一跺腳,憤憤然揚長而去。


    一場重要的軍事會議就這麽戛然而止。


    皇太極再一次陷入兩難之中。


    他極其厭惡這個事事與他作對的哥哥,但他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以金軍現在的兵力,應該實行戰略收縮,退守河東。


    但隻能這樣想想而已,絕不能說出來,更不能這樣做。當初越過遼河,打下廣寧和西平堡,是死了成千上萬的人的,現在全放棄,怎麽向諸貝勒大臣交代?怎麽向女真人交代?


    在維護自己汗位和維護女真整體利益之間,皇太極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


    他的心裏閃出一絲愧疚,但轉瞬之間就為自己找到了借口。


    皇太極的心裏湧起陣陣波瀾,卻裝作雲淡風輕地說道:"就按剛才的部署行動吧。"


    範文程死了,寧完我就是文臣中的第一人了,他說道:"大汗,大軍出動,首要的就是糧食,府庫空空如也,如何是好?"


    皇太極目露兇光,"讓薩哈璘帶五千旗兵,去一趟朝鮮,向李倧借!"


    滿人世世代代朝貢朝鮮,大量在朝鮮為官。努爾哈赤六世祖猛哥帖木兒,還是朝鮮萬戶,生於朝鮮,死於朝鮮,埋都埋在朝鮮兩江道金亨權郡。努爾哈赤還曾向朝鮮求官,但是朝鮮沒有同意。


    努爾哈赤母親嘉塔臘氏在努爾哈赤十歲時去世,繼母那拉氏為王台族女,對其很刻薄。


    努爾哈赤十九歲時不得不分家生活,分得的家產十分微薄。努爾哈赤與弟弟舒爾哈齊以挖人參,采鬆子,摘榛子,撿蘑菇,撿木耳為生。


    他常至撫順關馬市與漢人、蒙古人進行貿易,習得蒙古語和漢語,愛讀《三國演義》和《水滸傳》,自謂有謀略。


    努爾哈赤花了三十年時間,掌握建州、攻滅恰達、輝發、烏拉,擊敗葉赫。


    如今,努爾哈赤家己經權勢熏天,但不論是明朝,還是朝鮮,都鄙視他家,不把他家當正經人看。


    薩哈璘帶著五千旗兵,氣勢洶洶來到朝鮮,指著朝鮮官員的鼻子罵,罵完了再向朝鮮\"借\"十萬石糧食。


    後金的所謂\"借\"和搶是一迴事,屢\"借\"不還。


    朝鮮國王李倧看不慣薩哈璘暴發戶的嘴臉,但在明晃晃的刺刀之下不得不屈服。


    袁崇煥加足馬力修築義州城,皇太極加足馬力籌糧籌款準備打仗。


    莽古爾泰胳膊擰不過大腿,帶著正黃旗7500名旗兵,從遼陽啟程,經白土廠,繞到明朝遼東邊牆,準備攻打清河門。


    為了防止莽古爾泰出工不出力,皇太極派漢官張存仁跟著出征,監視莾古爾泰,這使得莽古爾泰異常惱怒,一路上辱罵皇太極。


    皇太極天生肥胖,武力上廢了點,莽古爾泰就罵他是肥豬。


    皇太極心思縝密,詭計多端,最擅長借力打力借刀殺人,人又長得極白,莽古爾泰就罵他是白狐狸。


    張存仁是個馬屁精,拿個小本本地莽古爾泰的一言一行都記下來了,準備迴去好好告禦狀,博主子歡心。


    莽古爾泰不僅毫不收斂,反而罵得更歡了。


    袁崇煥極善於做情報工作,莾古爾泰走到白土廠的時候,袁崇煥就知道莽古爾泰的攻擊目標是清河門。


    他問盧象昇道:"要不要派十幾挺機關槍打個伏擊?"


    盧象昇笑道:"不急,再等等,看看黃台吉究竟能耍出什麽花招。打得太早了,就把別的建奴嚇跑了。最好能把他勾引進來再關門打狗。"


    袁崇煥覺得言之有理,派遊擊將軍左輔在清河門一帶設防,誘敵深入。盧象昇在清河門至義州的必經之路上埋伏了十挺機關槍,隻等莾古爾泰來了,就將他打成篩子!


    袁崇煥左等右等,等不來左輔和莾古爾泰交手的消息,原來莾古爾泰走到煙霞嶺就不走了,在那裏安營紮寨睡大覺。


    張存仁忍了一天,問道:"三貝勒為什麽不走了。"


    莾古爾泰用鼻子說道:"等給養。"


    張存仁寫了一封信,命心腹送到遼陽。皇太極看了信大怒,對代善說道:"莾古爾泰太過分了,大敵當前,他這是想幹什麽?"


    代善自告奮勇前去督戰。到了煙霞嶺,代善責備莾古爾泰任性使氣,貽誤軍機,不配做天命可汗的兒子。


    莾古爾泰一跳三尺高,指著代善鼻子罵:"你什麽時候變成黃台吉的哈巴狗了?黃台吉瞎搞胡幹,你不僅不勸阻,還替他敲鑼打鼓抬轎子。煙霞嶺離清河門隻有六十裏,我不在這裏紮營,在哪裏紮營?"


    代善也罵道:"我勸你有點自知之明,長了一張癩蛤蟆的皮,就別想著吃天鵝肉。大汗是讓你去打清河門,沒讓你在這裏紮營。趕緊撥營啟程,不然軍法從事!"


    莽古爾泰將桌子擂得咚咚咚響,厲聲問道:"你是傻了還是瘋了?嶽托還沒向大淩河發起攻擊,我為什麽要搶先動手?"


    代善道:"總得有人先動手,大汗命令你先動手,吸引明軍注意力,然後嶽托再動手。"


    莾古爾泰冷冷哼了一聲,怒道:"我知道了,你們嫌我礙眼,想害死我?好!我就遂了你們的心意!傳令!撥營!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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