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郡郡城北城門前,潘仁看著手中的信,臉色陰晴不定。


    開什麽大周玩笑,天子竟然是詭變的?


    “沒想到老師也老糊塗了,竟然把我當成傻子騙。為了這搖搖欲墜的大周,何必呢?”潘仁搖了搖頭,對於袁彪的話他有些不屑一顧,但畢竟是自己老師,他寧願相信這是袁彪為了大周之計,不昔使用如此手段騙他。


    在他的認知裏,這牛布和唿廚溪兩人不知是為了攀龍附鳳還是為了打著皇帝的名號劫掠百姓,方才選擇臣服了朝廷,而天子,不過是一個運氣好點的稚童而已。


    若不是司馬達這老小子不知發生瘋,趁他大意在州城發動了動亂,再加上趙雄大軍已經進入章州,他才不會屈服來此。


    當然,他不想承認的還有一條原因,那就是堂堂鄒家竟然被族誅了,這點是讓他真的怕了。


    在這個宗族觀念深厚的年代,自身的性命有時還比不得家族利益重要,一如跟隨周秀出逃的公卿大臣們,你要是說他們沒有私心,隻是想陪著大周赴死,誰信?或許真的有那樣的忠義之士,但很多人還都是抱著類似的心理。


    “進城吧!”潘仁收起了書信,塞到了自己的內襯裏,吩咐向眾親隨。


    走進郡城內沒多久,他有些疑惑的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和商販,熱熱鬧鬧的茶館和酒樓,以及遠處絡繹不絕的市場。


    他不由得問向一名引路的官吏,道:“兩月前我還來過洪縣,那時可沒這麽熱鬧,怎麽今日如此繁榮?”他心裏已經有些猜測,但是看到郡城變得繁榮他不僅沒有開心,反而有些煩悶,故而不願自己印證。


    \"嗬嗬,聖天子巡幸至此,神詭辟易,妖魔不見。整個洪郡的詭異都被天子滅掉了,百姓無不雀躍,再也不必擔驚受怕,自然你來我往,互相交易,也好過好未來啊!”那名小吏幾乎沒有思考便迅速迴答道,一提到周秀,他眼中不由冒出了光彩,讓潘仁不知為何心裏酸酸的。


    但是緊接著潘仁又意識到了不對,洪郡的詭異真的消失了?為什麽自己沒有得到消息?司徒袁彪說的難道是真的?


    還沒到禦前,他就感到一股不妙感徐徐升起,來到太守府前,看著許久不見的大內侍衛,他更是心生壓抑。


    當年他也是在朝為官的,大內侍衛如虎賁郎、羽林郎他都是見過的,沒想到如今竟然在自己割據的地盤上再次見到了如此風采,真是世事難料!


    他深吸一口氣,上前道:“臣章州刺史仁前來迎駕!”


    門口早有禦前謁者等候,聞言立刻一聲又一聲的將消息傳了上去。


    周秀原本隻能感知半個太守府,如今經過數日精神力的錘煉,此刻他坐在堂內,用精神力加上龍威堪堪探知到太守府門口,故而潘仁一來他就知曉了。


    “終於來了!”他心裏也有些感慨,但麵上還是道:“宣!”


    張忍聞言立刻尖著嗓子道:“宣章州刺史潘仁覲見!”


    潘仁剛要進去,身後的親衛也要跟隨,卻被一眾禁軍攔住。


    “退下!”潘仁麵色幾番變換,方才嗬斥道。


    卻不是向著禁軍,而是向著自己的親隨們。


    親隨們聞言隻得訕訕而退。


    走進太守府,看著這個自己第一個打下的郡城治所,他心裏更加感懷,步伐也不由得慢了很多,但身邊跟著的宦官一直在催促著他,他也不得不快步走著。


    大堂俄頃而至,潘仁也終於望見了讓自己如今如此難堪的始作俑者,周秀!


    他沒有立刻進去,而在門口呆愣了會兒,又似是在表明自己與其他臣子的與眾不同。


    然而沒想到下一刻,他的腳下就莫名生出了一股力量,將他推向了堂內,門口的門檻險些將他絆倒,他踉蹌了幾下才站穩。


    還沒來得及詫異方才突然而來的力量,他便看見周圍的大臣們都盯著自己,餘光瞥向前排,自己的恩師,司徒袁彪也正是忐忑不安的看著他。


    他隻得尷尬的走進跪拜的範圍,雙手緊握一番後,咬牙拜倒,道:“臣章州刺史仁,叩見陛下!”


    “潘仁,你可知罪?”周秀麵色平靜,話語卻是簡單粗暴,聽得台下不少臣子都是臉色一變,尤其是袁彪和潘仁本人。


    “臣自擔任章州刺史以來,兢兢業業,下安庶民,上保鴻儒,何罪之有!”潘仁自然不能認,立刻自辯著。


    “朝廷幾番詔你勤王,你為何不從?陛下禦駕入洪郡已久,你為何現在才來?”周秀看了眼侍中盧忠,示意他替自己訓話,這都是早有準備的,畢竟周秀好歹也是皇帝,不能事事親為,再說身為天子卻跟臣子打擂台,有些掉價了。於是乎,盧忠便果斷質問道。


    “李多等人挾持朝廷久已,大肆以詔書發號施令,臣警醒遲誤,執行許多,至李多惡待陛下之時,方才幡然醒悟,故怕此勤王之詔,乃是李多等人所詐,未敢遵從。”潘仁這一番言語一方麵說明自己是聽朝廷話的,一方麵將自己不遵詔令的鍋讓李多幾人來背。


    “章州兵強馬壯,有十萬之眾,豈能被詐?”盧忠又問。


    潘仁聞言心裏一笑,連帶著身形的狼狽都挺直了不少,他就等著這一句呢!


    “今章州境內詭異橫行,臣不得已集全州之力以治之,故而謹小慎微了些,幸好的是,大部分郡縣都已經平定,隻剩下洪郡!


    這不,為防洪郡詭異作祟冒犯天子,臣已經征集章州七萬大軍,聚集洪郡,隻待一旦洪郡有變,便發兵入境,討邪誅魅!”他越說腰板越直,到了最後甚至平起身來,直視周秀。


    這句話相當於直白的威脅了,話裏的意思就是一旦他出現什麽意外,大軍就會開進洪郡,將殺害他的“邪魅”滅掉!


    這讓在場不少眾人都是臉色一變,這看的潘仁止不住麵上的笑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些大臣們不是怕他的精兵強將,而是擔心天子大發雷霆,隨手將他滅了。


    這可就太可惜了,雖然潘仁這些時日不遵詔令,但是他畢竟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本質上讀書人,不少朝廷大臣還把他當成自己人,還是傑出的自己人。


    尤其是袁彪,本以為他這個徒弟手握強兵,能作為自己在地方上的強力外援,沒想到現在自己竟然瘋狂的在皇帝麵前作死。


    自己不是勸告過他不要招惹天子嗎,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一時間,袁彪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裂開了,自己這位最得意的門生,可能今日就要折在這裏了,而且還不是為節而死,死後不會留下什麽更好名聲!


    “七萬大軍?”周秀聞言笑了笑,重複了一遍這個數字。


    潘仁見狀,還以為是天子不想露餡,故作輕鬆。


    “是也,聖天子在此,臣不得不小心!”潘仁似是覺得局麵已經穩當了,語氣也逐漸恢複了在刺史府時獨斷乾坤的決斷。


    “唉~今日不意又失一位能臣!”周秀唏噓的輕聲喃呢著,卻是發自內心,這潘仁能入主一州,其中才能,不言而喻,若是能為他所用,不僅是對眼下收複章州,還是將來治理天下,都具有相當的益處。然而人家非要找死,還威脅他,這可不怨他心狠了!但周秀還是不著痕跡的看了袁彪一眼,潘仁唯一的生機,就在此老手中了。


    估計也就張忍聽清了周秀話語,也為皇帝的愛才而不得感到惋惜。


    “拖出去,斬了!”周秀揮一揮手,立刻就有侍立在外的郎衛走上殿來。


    潘仁還沒從剛剛的硬氣中反應過來,便呆愣住了,腦中各種對於接下來事態推測的想法也都戛然而止。


    他沒聽錯吧?這就要殺了他?他可是章州刺史,不是豬狗家畜,說殺就殺?


    難道天子不信他召集了七萬大軍嗎?


    不能啊,天子在他印象中雖然不是什麽雄主,但也聰穎智慧啊,應該明白他這個實際上的章州之主,調動軍隊自然是說調就調,怎麽會不信呢?那問題會出在哪?難道天子不怕死?


    然而不等他多想,兩旁的郎官直接架住了他。


    潘仁也是身經百戰的,雖然這幾年懈怠了,但武功手段依然不俗,就要用力掙紮。


    但他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得,就如一灘爛泥般被禁軍往門外拖去。


    “我要死了?”見自己離大門越來越近,潘仁不禁心中升起一絲荒謬之感,他可能預料到此行會遇到坎坷,但沒想到今日竟然會死在這裏。


    對於死亡的恐懼生在心頭,他想要開口求饒,但是瞥見皇帝和眾臣的麵龐卻始終開不了口。


    “完了!”為什麽自己沒有聽從老師的?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之前,也有一人在皇帝麵前被如豬狗般拖出去斬了,便是有大臣相勸,報上他的身世,也是徒勞無果。


    潘仁今日本該也是如此,但終有大臣看不下去了,這位大臣還是百官之首。


    “慢!”一道聲音打斷了郎官出門的步伐,眾臣紛紛望去,竟然是當朝司徒袁彪。


    潘仁更是抓住希望稻草般的看向了昔日教育、舉薦自己的恩師,一旁的郎官也茫然的看向皇帝,似是在詢問該如何是好,畢竟在皇帝近些時日掌權之前,都一直是袁彪說了算的,他們之前也習慣了聽從袁彪的命令。


    袁彪說出一個字後,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出班到眾臣前,對著周秀猛地連叩首三次。


    這一下便是周秀都忍不住麵上的詫異,這可不是例行朝拜,而是因事而拜,司徒這一把年紀了,又身居三公,讓他行如此之大禮,可以算是折辱了。


    但是周秀這次沒有去攙扶他,哪怕虛扶也沒有,隻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幕。


    “陛下,老臣耄耋之軀,能效力陛下至今,已是心滿意足,然臣區區凡夫俗子,非陛下之聖體,如今已是不堪再用,臣願致仕還鄉。”袁彪滿麵悲愴,但話語仍然鏗鏘有力:


    “不瞞陛下,潘仁乃是臣一手調教而出,實乃王佐之才,有治世之能,今或許權利熏心,不遵聖意,妄自尊大,然其本心澄明,忠君愛國之理深植本性,陛下如好生教誨之,必能為陛下之鷹爪,任憑驅使!望陛下饒其一命吧!”


    他激動的說完後,又猛地磕了三個響頭,聽得周秀都懷疑他會不會磕死在這裏。


    “若是朕仍要殺呢?”周秀沒有立刻應允,而是又問了一句,仍是殺意森森,讓潘仁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若陛下要殺,老臣願代為效勞,便讓他的仕途,由臣而始,由臣而終吧!”袁彪雙目紅潤,已經是溢出了眼淚。


    便是百官看了都無不動容。


    唯有周策不善的看著他,還有賈維仍然一副事不關己的麵色。


    周秀這才緩緩站了起來,走下台階扶起袁彪,道:“司徒公不必如此,公為朝廷效勞至今,居功甚偉,品德之高,古今少有,您所力保之人,朕相信他是能痛改前非的。”此話一出,在場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張翼疑惑的看了看天子,潘仁這都不殺?思索了半天還是沒想出個結果。


    “陛下聖明!陛下聖明!”這下,便是司徒袁彪也宛若盧忠這般諂媚之臣,不停地讚頌周秀。


    周秀則是親自吩咐道:“公何已至耄耋之年,如今不過花甲而已,朕皆知之!莫要提辭官之事,且再在朝廷為大周效力,為蒼生造福吧!”開玩笑,袁司徒您可比十萬大軍都好用,放走了你,朕豈不是虧大了。


    “唯!唯!”袁彪唯唯諾諾,這讓眾臣都忍不住唏噓。


    “司徒乏了,且先迴去休息吧!”周秀招來幾名郎官,扶著袁彪走出了大堂。


    袁彪出了大堂,深深的看著潘仁一眼,隨後便去了。


    潘仁此時又是震憾又是感動,沒想到司徒竟然會為了自己如此自辱,他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如今說的這些話,很可能讓他在老友麵前都抬不起臉來。


    麵子在這個時代太重要了,就比如他剛才甚至怕丟了麵子而不開口求饒!


    讓他震憾的是,天子在朝堂的威勢竟然已經這麽可怕了,他還以為便是天子這些時日變化再大也最多和朝臣們旗鼓相當,但如今看來是碾壓般的存在啊,根本無人敢在天子麵前叫板!


    看來老師是真的沒有騙他,若不是袁彪豁出尊嚴,天子說殺他可就真殺了!


    “拿他進來!”周秀這時才看向潘仁,命令潘仁旁的兩名郎衛將他架了進來。


    “陛下,臣知罪了!臣知罪了!”這次袁彪出去了,潘仁知道自己如果再有冒犯,皇帝可能當場將他格殺,那時可沒人給他求饒了,於是態度謙卑了許多,一副惶恐的樣子。


    “卿何必先倨後恭?”周秀迴到主位看著眼前乞求活命的潘仁,不由麵上一笑,嘴上卻玩笑般譏諷了句。


    不認罪也就罷了,還敢拿大軍威脅他,若不是周秀想扶持一路諸侯和趙雄一起牽製,互相打擂台,還有就是擔心殺了潘仁會讓日後有心臣服朝廷的諸侯變心,他絕對不會讓郎衛拉出去殺,而是直接動用精神攻擊滅了他,讓他死的無聲無息!


    “臣,臣.......”潘仁明白周秀話語中的諷意,卻不敢有絲毫不滿,而是支支吾吾起來。


    “朕問你,你可願洗心革麵,為朕效死?”


    “臣願為陛下效死!願為陛下效死!”潘仁忙道。


    周秀點了點頭,很好,那便效死吧!


    “擬旨,章州刺史潘仁本應處死,然朕心生憐憫,於心不忍,免其一死。


    免去刺史之職,留在禦前行走,便充當侍郎吧!”


    “唯!”尚書令賈維睜大眼睛,應道。


    “唯!”潘仁如遭雷擊,自己從一位封疆大吏級別的刺史變成侍郎了?這落差........


    雖然侍郎是皇帝近臣,職位並不低,但是要知道,他曾經就是侍郎外放至地方為官啊!


    沒想到,如今到頭來一場空!


    但他也不敢違逆,隻能應下。


    “著令章州暫由朝廷直轄,各地郡守即刻上計,限一旬赴行在,違者嚴懲不貸!”周秀又下一旨,算是直接將整個章州收入囊中,等會再讓潘仁給各地郡守下令,寫個書信,便萬無一失了。


    周秀安排完這件事沉默了一會兒,眾臣還等著他處理那七萬大軍,畢竟這大軍一旦聚集,可就麻煩起來了,可不是控製了潘仁就能解決,一個搞不好,會出大問題的。


    然而周秀沉默了半天,並沒有提起這個問題,而是下令散朝了。


    雖然這隻是一個見駕儀式,算不得朝議,但是對諸位臣子的衝擊不會比一次激烈的朝議小!


    眾臣沒想到周秀直接讓他們走了,不少人還猶豫了下,顯然是惦記章州的軍權,但還是乖乖退下了。


    堂內頓時隻剩下周秀和潘仁,以及一些侍衛宦員。


    “陛下!”潘仁有些忐忑的看著周秀,然而周秀卻是輕輕一拍手,卻見一人邁著小碎步快速從偏房進了來,來到周秀麵前,納首便拜。


    “臣司農布,叩見陛下!”


    來人正是牛布。


    ps:(是我太水了嗎,怎麽感覺沒寫什麽情節,一章就過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詭異世界做皇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把年紀的小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把年紀的小孩並收藏我在詭異世界做皇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