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至此,


    房俊把一首《秋登宣城謝脁北樓》稍微地改動了一下,不緊不慢地開口道,“西山如畫裏,山曉望晴空。兩水映明鏡,雙橋落彩虹。”


    兩句詩,首先描寫的是西山美景,意境也十分優美。


    西山就好像一幅美麗的畫卷,傍晚時登山遠眺,灞水像是明鏡一樣映照整個西山,晚霞籠罩兩座河橋,同時升起兩道至美的彩虹。


    簡簡單單的兩句詩,就讓所有人都滿懷期待地看著房俊,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唿吸。


    房俊故意地停頓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做出一個優雅的動作,“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誰念灞河畔,臨風歉房公?”


    臥槽!


    崔正道、趙敬童近乎同時在內心爆了粗口。


    目光狠狠地瞪向戴尚,誰敢說房二公子沒才華?


    人家一首詩,不僅涵蓋了西山美景,更是把現在發生的事情都寫了進去。


    “房兄!”崔正道麵色凝重,深深一作揖,“我為在下的愚蠢,以及對房兄的懷疑致歉,還望房兄海涵!”


    “房兄,能寫出如此優美的詩詞……”趙敬童故意看了一眼戴尚,“如果再有人質疑,恐怕是黑了心瞎了眼!”


    周圍的人借機,也是對著房俊一陣吹捧。


    那些小姑娘們,目光拉絲,眼睛裏滿滿的全都是崇拜之色。


    戴尚萬萬沒想到,國子監年年倒數第一的房俊,居然能寫出如此佳作。


    敬婉君哪怕是知道房俊有才華,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寫出來如此優秀的詩詞,也是驚掉了下巴。


    不等房俊說話,敬婉君看向了戴尚,“戴公子,我夫君已經完成了詩詞創作,你該不該道歉呢?”


    戴尚的臉都黑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我誤會房二郎了。”


    “你不該向我道歉。我打小兒就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房俊瞥了一眼戴尚,“但婉君主持郊遊,你作為受邀人之一,卻提出質疑。這不僅是對婉君的不信任,也是對參加郊遊的人不信任。我認為你更應該對她、對所有人道歉!”


    戴尚聽聞,臉色更加難看,肺都快氣炸了。


    我能給你道歉你就燒高香吧,還想我對所有人道歉?


    “確實!”崔正道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婉君姑娘親力親為地主持這次郊遊,你確實不該質疑她的品德。”


    崔正道說完,其餘人也紛紛為敬婉君鳴不平。


    戴尚見狀,也隻能忍氣吞聲,對著敬婉君道歉,“婉君姑娘,戴某孟浪了,還望婉君姑娘恕罪,改日戴某一定登門道歉。”


    一股暖流,在敬婉君心中流淌,感激地看了看房俊,隨後笑了笑,“戴公子,這就是一場誤會。你和夫君是同窗,開開玩笑實屬正常。午餐已經到了,咱們大家用餐吧。”


    裏子麵子,敬婉君都給足了戴尚,話題也轉移了,皆大歡喜。


    上等的酒菜一一擺在桌上,熱烈的氣氛又迴來了。


    看著馬車上卸下的一個個食盒,房俊也是目瞪口呆。


    忘憂閣為了這次郊遊,也算是煞費苦心了,沒百八十貫的讚助費,恐怕下不來。


    房俊就感覺自己終究是太年輕太善良了。


    和李泰搞了一個衛國礦業,就收他一百貫,簡直就是虧大發了。


    媽的,果然……


    有良心,確實賺不到大錢。


    良心沒了,才能賺得更多!


    飯菜,都是忘憂閣的招牌,房俊也是敞開了吃。


    絲毫沒有什麽豪門公子的做派。


    可當房俊吃完之後,卻發現,飯菜剩了很多。


    在場的眾人,也隻有趙敬童、崔正道吃得比較幹淨。


    房俊還注意到,掉在桌子上的米粒,也被趙敬童小心地撿起來,重新放進嘴裏吃掉。


    上輩子,房俊可以住幾萬塊的酒店,可以嫖十幾萬的娼,但去飯店點的菜,絕對要吃光。


    他更相信,貨幣可以浪費,但糧食不行。


    可想想,這是忘憂閣讚助的郊遊,和他本質上沒啥關係,最終還是忍下來沒說。


    吃過飯,仆人們開始收拾餐桌,才子佳人們開始了下午的活動。


    “剛剛經曆水患,第二季的麥子才出青苗,他們就去田間放風箏?”房俊不解地看向敬婉君。


    “夫君,會壞了青苗都要賠錢的。”


    “不,那不是青苗。”房俊臉色凝重,“那是糧食,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房俊邁步走向田地,發現俊男美女們嬉戲成群,玩得不亦樂乎。


    周圍三四畝的青苗,都成了他們的腳下亡魂。


    福祿壽喜四人,看到這一幕,怒不可遏。


    有心上前嗬斥,想到是房俊的朋友,帶頭的還是未來主母,最終還是放棄了。


    兩位莊戶,看著手裏的錢袋,茫然不知所措。


    “薛叔兒……”房俊走了過去,直接坐在莊戶的身邊,“我看青苗長勢不錯,明年收成應該會很好吧?”


    都是自己的莊戶,房俊和他們全都認識。


    “二少爺,大災剛過……”薛老漢看看天,“該做的都做了,就看老天爺賞不賞飯吃了。”


    “他們賠了你們多少錢?”房俊問道。


    “每家五吊錢。”


    似乎對這個賠償,薛老漢十分滿意。


    “你們都拿到了賠償款,為何不迴去呢?”房俊不解。


    “二少爺,等他們走了,老漢們還得看看能救迴來多少呢。”薛老漢手裏雖然死死地攥著錢袋子,可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心疼。


    一句話,讓房俊徹底陷入了沉思。


    講道理,他沒理由管這些閑事,可想到之前他們鋪張浪費,又想到他們禍害青苗,就氣不打一處來。


    沒經曆過饑荒,永遠不知道糧食的可貴。


    “房兄,你在想什麽?”


    崔正道這趙敬童也坐到了房俊身邊,絲毫沒有什麽貴公子的架子。


    “你們怎麽看?”房俊指了指被毀壞的青苗。


    “怎麽說呢……”崔正道略微沉思後緩緩開口,“每年舉辦郊遊或者詩會,讚助方都會對毀壞的物品,作出相應的賠償。隻是……這青苗……確實有些過分了。”


    “我趙家在隋朝的時候,曾經被流放過。”趙敬童目光陰森,臉色難看至極,“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我爺爺就總說糧食的珍貴。起初我還不以為,直到後來,我爺爺把我一個人送去了一個住在山溝溝的遠房親戚家。足足生活了半年,我才終於明白,糧食的寶貴。”


    “房兄。”趙敬童目光中透著無奈,“這年頭,我們隻能管好自己,沒辦法去約束別人。哪怕是這次他們聽話了,那下次呢?家教、門風、品德、修養,這幾樣兒東西是很難改變的。”


    “我沒想過要改變什麽。”房俊站起身,“但我是個直腸子,有很多事情憋在心裏不說出來,總覺得難受。二位,願意陪房某瘋一次嗎?瘋過之後,有可能咱們三位,將成為此次郊遊的笑柄,永遠被人詬病鹹吃蘿卜淡操心。”


    “房兄是性情中人,我們兄弟二人何嚐不是?”崔正道、趙敬童哈哈大笑,“房兄,你想怎麽做?”


    房俊虎軀一震,意氣風發,“那就讓他們都滾過來,就說房某突然興致來潮,想要作詩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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