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周小娥尚未成人就被賣到堂子裏頻頻接客,早已經喪失了生育能力,李少堂指望她延續香火的美夢也徹底破滅,這讓他非常沮喪,他能感覺到背後有人對他指指點點,意思無非是,“他媽的,神氣什麽,絕戶玩意。”


    周小娥很會做人,初來李家時,她和太太趙翠交談時,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會絕對服從她,不會有任何不利於太太的想法與舉動,她隻想安安穩穩地在李家度過餘生,並且偶爾送些個小禮物,一口一個的大姐的叫著!


    大太太趙翠本來就是個無心機的女人,就接受了周小娥,時間久了,兩人還真形同姐妹,李家的後宮還是由趙翠掌控著,周小娥有吃有喝一概不管,她的愛好就是打麻將抽大煙。


    不過這種局麵被歐陽碧青的到來打破了,初來時,有李少堂寵著,誰也不敢把歐陽碧青怎麽樣,歐陽碧青也演了和周小娥同樣的戲,不過是假戲,她在等機會翻身,漸漸地她翅膀硬了,也熟知了兩位“姐姐”的秉性。


    最重要的籌碼是,她竟然為李少堂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母以子貴,她在李家的地位已經無人可比,李少堂差點沒把她供起來。


    他公開放話,以後李家除了他說了算,就是三姨太歐陽碧青,誰都不能惹她生氣,如有違背,他不會給誰好日子過。


    歐陽碧青雖然輸掉了她曾夢寐以求的愛,但贏了另一盤棋,用她自己的話說,“日後,在李家,能當太後的隻有我!”


    但是她這個人很會做人,即便她在李家說一不二,但她也無意同趙翠和周小娥為敵。


    平時與她們也是姐姐相稱,有什麽稀有的好玩意,她也不吝惜地拿出來和她們共享,甚至有時候她還對李少堂說,“今晚,你應該去看看誰誰了,就別睡我這了!”


    當然李少堂會把這些恩施的話語轉達給趙翠與周小娥。


    時間久了,兩位“姐姐”也就什麽都認了,能有這樣一個仁慈的“妹妹”,還能再與她爭什麽,人生短短幾十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歐陽碧青原來是不喜歡聽戲的,直到有一次李少堂讓她陪同自己去戲院應酬,她才第一次走進了青雲縣最大的戲院“翠園”。


    誰曾想到,這次踏入梨園之門,竟然改變了她的人生,她原打算從一而終老死李家的想法,在一個戲子的唱腔聲中分崩離析,那麽,這個戲子到底是誰――他就是風羽亭的結義兄弟秦生!


    當秦生第一次出現在歐陽碧青視線中時,她就認定了他就是那個鏡中人,他們簡直一模一樣,無論是身材,容貌,神態,這讓歐陽碧青心襟開始劇烈搖動,她暗自神傷,想不到,這世間竟然真有一個鏡子裏的人。


    這真的隻是一種巧合,還是魔由心生!可歐陽碧青認定了,秦生就是那個她在鏡子裏看到的男人,一點都不差!


    當她知道秦生還未娶妻時,她開始感歎:他的確還在鏡中,可是自己已經走出那麵鏡子,她變成有夫之婦,她的男人卻不是鏡子裏的人。


    經過痛苦的心理掙紮之後,歐陽碧青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這個叫秦生的戲子,就是她上輩子的宿緣,她要去麵對他,把上輩子欠他的都還給他,這是命!


    所以她迷上了聽戲,就聽秦生的戲,打賞都是最多的,每一次秦生謝幕之後,都會對她報以微笑。


    那微笑不單是對一個戲迷應有的尊重,也許是事由天定,他對這個女人非常有好感,從打遇見她,他覺得她是這世間最美的女人。


    他想伸出雙手把這隻“雪蝴蝶”逮到自己的懷抱中然後融化她,如此才能填補風千葉留給他的空虛與寂寞。


    一隻絢麗的蝴蝶是始終耀眼的,歐陽碧青無論走到哪裏,都是男人眼中神一樣的女人。


    而對於歐陽碧青來說,隻有秦生的那種微笑是蝕骨斷腸的,是來自鏡子裏的,她多想秦生能親吻她,或者抱著她,在鏡子裏洞房花燭!


    女人的世界是最難揣摩的,歐陽碧青突然萌生的想法,像一株多年沒有開花的杏樹,突然又吐出了芳菲,並且枝繁花茂,一枝紅杏開始在她心裏悄悄出牆!


    不過她的異動和李少堂也有著莫大的關係,雖然李少堂好色,不過每次房事都是草草收場,歐陽碧青剛剛有點愉悅感,男主已經翻身下馬。


    沒有遇見秦生之前,歐陽碧青一切都忍了,她把自己的饑渴深深隱藏,假裝自己是幸福的。


    可誰知道一個年輕女人內心的欲壑呢,作為一個欲望的禁閉之體,她是一座活著的火山,可每次性愛隻是岩漿翻滾,卻沒有一次徹底的噴發,漸漸地她把自己變成玩具,隻要李少堂高興就行,然後在李少堂睡著的時候,她會走進心中的那麵鏡子裏!


    歐陽碧青愛上秦生了,她也能看出秦生對自己的青睞,不過這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去愛她的鏡中人,她隻是池塘裏的一尾紅魚,她所愛之人就是在岸邊放牛的牧童,她隻能在水裏深情地望著他,但他卻不知道,自顧自地吹著動聽的牧笛。


    經過漫長地觀察,她發現秦生這個人非常的正直,並且他的感情是平靜的潭水,他每天的生活就是練戲唱戲,然後用賺來的錢贍養老母,他的朋友不是很多,最要好的據說是麒麟鎮一個叫風羽亭的,並且他們還是一個響頭磕在地上的過命兄弟。


    青雲縣所有的人都沒聽說過,秦生和某個女人有什麽密切交往,除了沙家二少奶奶來探過班。


    戲班子裏的同門師姐師妹,都戲稱他是塊木頭,意思無非說他不解風情!


    歐陽碧青了解到這些詳情後,又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她在心中給自己搭了個戲台,由她和秦生唱一出戲,她認為秦生是在等她,這都是命裏注定了的。


    所以有時她幻想著這個牧童能在她棲息的地方垂下一根魚竿,那她就會義無反顧地去咬住魚鉤,當他提起魚竿時,她就會順勢撲到他的懷裏。


    不過這樣的事,一直沒有發生,她還是靜靜地坐在台下看戲,他在台上扮演著各種角色,他對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謝謝司令夫人!”。


    然而在與他的眼神交往中,歐陽碧青看不到能把她重新點燃的火焰,難道自己的美不能夠打動他,她明明知曉他是喜歡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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