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夜晚也是很繁華的。


    此時雖已經臘月,還下著點小雪,依然擋不住人們的熱情,街麵上的店鋪基本都開著門,許多人人來人往,多半還都帶點喜色。


    畢竟快過年了,到了發工錢的時候,手裏能拿到銀子,能給老婆孩子添點新物什,買點小年貨,總是讓人開心的。


    太平橋這邊,喧囂的人流中,春妮卻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小公雞,垂頭喪氣。


    誰能想到,不知道今天是點子背還是怎的,前麵接連兩局,她居然都輸了……


    第一局在賭坊裏,一兩銀子的局輸了也就輸了,還可以怪運氣不好。


    可第二局玩她很擅長的擲壺,她居然還是輸了,此時,已經隻剩下最後一次機會,春妮幾乎要喪失信心了,不知道該怎麽翻盤。


    徐長青跟在春妮身後,看著她這小模樣,心中愈發的愜意。


    親兵們此時大半都已經迴營,留在身邊的隻有王喜和十幾個精銳,卻都換了便裝。


    王喜在這方麵早有準備,親兵官袍裏麵便都是便裝,就是為了方便徐長青什麽時候來了興致。


    徐長青此時也充分的融入、享受此時南京的太平美景。


    有他徐長青在,絕不會允許曆史上那種悲劇再發生,以後,巍巍南京,隻會比現在更繁華,更興盛。


    眼見春妮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門路,恰巧前麵不遠有家‘湯池’,就是澡堂子,徐長青忽然來了靈感,笑道:“妹子,要不,咱們還是比你最擅長的吧。咱們就把這湯池包下來,比遊泳如何?這湯池的規模看著不小,裏麵池子應該也不小,如何?”


    “這……”


    春妮俏臉一紅,徐長青這廝,想占她便宜……


    可想了想她已經不能再輸了,咬牙道:“行!就選這湯池了。”


    徐長青笑著招唿王喜去包場。


    春妮不理徐長青,小腦袋已經飛速旋轉,想著該用個什麽法子,爭取能讓徐長青快點輸,乃至是多輸一局了。


    “哎喲,你們怎麽能打人呢?這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哎喲,你們的菜裏吃出了髒東西還打人,我不活了喲……”


    這時,旁邊一個酒樓裏忽然傳來一陣紛雜,徐長青和春妮都被吸引了目光。


    隻見,一個三十出頭、穿著件胖乎乎的兔皮襖、看著似乎也體麵,卻又有哪裏不太對味的漢子,被人連揍帶踹的丟出來。


    他身邊,還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被嚇的在一旁直哭。


    徐長青隻掃了一眼便差不多明白了事情,春妮卻正義感爆棚,直接衝上前去怒道:“你們幹什麽?為什麽打人?”


    “嘿!管你這黃毛丫頭片子鳥事?滾遠點!”


    店家明顯有些火大,本來就心情不好,卻還碰到找茬的,根本不給春妮半分麵子,懟著她就是一頓懟。


    “你?!”


    春妮被氣的一哆嗦,她其實不想惹事,可這些天積攢的怨氣太多了,直接也懟著店家一頓懟。


    店家也被氣的不行,卻又不好對春妮一個丫頭對手,隻能是破口大罵。


    春妮不理會店家,忙是看那兩個小女孩,溫言安慰:“兩個妹妹,你們沒事吧?”


    “嗚嗚……”


    兩個小女孩都不敢說話,隻是哭。


    店家這時也注意到了徐長青儀態不凡,狠話也不敢再放,喪氣道:“罷了罷了,就到今天碰到災星了,你們趕緊走,別堵著我做人家的生意。”


    春妮一聽這話就要炸,她這時已經從男人身上得知了一些事情的經過,潑辣的罵道:“你說誰是災星呢?你們飯菜不幹淨,吃出東西來,這還要給銀子嗎?何況,你們還打人,這不是欺負人嗎!”


    男人聽春妮幫他撐腰,忙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低低在旁幫風。


    兩個小女孩也啜泣個不停。


    “你們,你們……”


    店家幾乎被氣的吐血,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啊,隻能對春妮認慫,想趕緊把這瘟神送走。


    春妮礙於徐長青在這,也不好太過發作,不理會店家,溫柔的安慰著兩個小女孩。


    男人則繼續在春妮身邊賣慘。


    春妮想了想,忙掏了掏身上,想給男人銀子,卻發現沒帶銀子,隻能過來低低求徐長青。


    徐長青笑了笑,也沒多話,直接給了春妮十兩銀子。


    春妮把銀子給男人,男人頓時歡喜的千恩萬謝,忙帶著兩個小丫頭對春妮磕頭不止。


    春妮的心情隨之大好,摸了摸兩個小女孩的頭道:“天這麽冷,迴家吧。讓你們爹給你們買些好吃的。”


    兩個小女孩又是千恩萬謝,磕了好幾個頭這才跟著男人離去。


    徐長青卻是對王喜使了個眼色。


    王喜自是會意,一擺手,便有親兵跟上了男人三人。


    春妮迴到徐長青這邊,長舒一口氣,整個人都明媚了三分,道:“侯爺,謝謝,這銀子,等迴去我便還你。”


    徐長青笑道:“丫頭,你還挺有正義感的嘛。”


    春妮沒好氣的白了徐長青一眼:“行俠仗義是每個人都該有的美德,舉手之勞便能讓一個家庭安寧,何樂而不為?”


    “嗬嗬,別說,還挺有道理的。”


    徐長青笑了笑,忽然道:“春妮,你,你怎麽就知道,他們是一個家庭,而不是別的呢?”


    “額?”


    “什麽意思?”


    春妮狐疑的看向徐長青。


    徐長青攬著她的小腰道:“這個嘛,就不算賭約了。不過咱們也打個賭,如何?”


    “不算賭約?成!”


    ……


    不多時,徐長青跟春妮來到了一條小巷子裏,親兵已經在門外值守,裏麵隱隱傳來一個老女人的滔滔大罵聲。


    幾個親兵很快搭起了人梯。


    春妮也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一時卻有些不知所以。


    徐長青拉著她便直接上了人梯。


    院子不算小,得有個幾百平方,裏麵的屋子卻有些小,而且很破敗,門口,一個體重差不多得小二百的胖女人,正在懟著剛才那兩個小丫頭破口大罵。


    兩個小丫頭旁邊還有三個更小的丫頭,根本就不敢麵對這胖女人的威勢,猶如一隻隻小鵪鶉,連屋子門都不敢進,隻能瑟瑟發抖。


    那男人則是愜意的靠在門口裏不遠的火爐邊,優哉遊哉的抽著煙。


    春妮很快也聽明白,這男人和胖女人,根本就不是這幾個小丫頭的父母。


    “這……”


    春妮幾乎要爆炸,忙看向徐長青,聲音都有些顫抖,“他們,他們不是幾個小孩的爹娘,為何,為何要……”


    徐長青笑了笑,示意春妮繼續聽。


    聽了沒片刻,春妮的俏臉陰翳的幾乎快要滴出水來!


    這他娘的人販子啊!


    幾個小女孩,都是他們的貨……


    隻是因為她們瘦弱或是不俊俏,此時都還沒賣出去……


    春妮真的殺人的心都有了,幾乎忍不住就要衝進去,卻終究是看到了身邊的徐長青,垂頭喪氣,整個人都萎靡下來:“哥,我,我輸了。可,可咱們不能讓他們這麽個虐待幾個小女孩啊,這簡直傷天理啊……”


    徐長青點了點頭,心裏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就是大環境。


    縱然幾個小女孩此時卑微,卻終究是有條活路,哪怕這條活路並不好活,卻終究是有活下去的機會。


    君不見,北方地區,多少人連賣給人販子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放在尋常,徐長青也不想管這種事情,他早已經不再是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單純少年。


    這種東西是斬不盡、殺不絕的。


    想要改變,必須得從根子上入手。


    但此時徐長青碰到了,儼然不會再客氣,直接對王喜打了個手勢。


    “嘭[如雲閣]!”


    小院大門直接被猛的踹散架,幾個親兵如狼似虎的衝進去,裏麵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剛才還囂張的不要不要的胖女人,哪還有剛才的囂張,直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徐長青笑著看向春妮:“進去吧。好好發泄一下。別把人弄死了就行。”


    “……”


    春妮此時幾乎忍不住就要對徐長青奉上香吻了,這個男人,也,也沒有那麽不堪嘛……


    當即快步衝進去。


    一看到她,男人也迴過神來,趕忙連連磕頭求饒,卻是被春妮劈裏啪啦就一頓踹。


    徐長青不再看這一幕,直接走出了巷子口,來到外麵的街上抽煙。


    其他任何問題都可以擱置,但是,糧食問題卻必須要盡快解決!


    漢民族就算是吃苦耐勞,忍耐力極強,卻是,也經不住這麽個折騰、消耗法那……


    不多時,春妮和王喜一塊過來。


    王喜低低匯報道:“爺,後院發現了十幾具孩童屍體,最小的,可能也就兩三歲……”


    徐長青歎了口氣,冷聲道:“直接交給錦衣衛吧,告訴駱修身,直接把這個鍋端了!”


    “是!”


    看著王喜親自去指揮忙活,春妮複雜的看向徐長青,無比用力的咬著紅唇:“侯爺,你,你是不是,早就看出這個男人有問題了?”


    徐長青笑著拍了拍她的小腰:“丫頭,你別太當真。誰都是從無知過來的。以後經曆的多了,你也就能明白了。隻需記得,不要在衝動的時候做決定便可。”


    春妮重重點頭,想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哥~,那,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你是怎麽看出這男人不對勁的嗎?”


    徐長青和她並肩邊走邊道:“丫頭,若是你爹,他,會把自己養的胖悠悠,卻是把你餓的瘦骨嶙峋,隻剩點骨頭架子嗎?”


    “額,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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