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比命硬!”


    那用來與人殊死一搏的‘劍招’卻被路明非用來對付身形龐大的龍類。


    是以卵擊石,是飛蛾撲火!


    路明非以前很喜歡武俠小說裏的劍招。


    獨孤九劍縹緲靈動,什麽都能破,專治一切不服。


    西門吹雪他吹的不是雪,是血,他已達到了“無劍”的境界,人劍一體,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劍。


    彼時,少年的熱血幻想中,劍是逼格,是風光、是破空斬雲、是舉世無雙。


    但當他真的拔出劍來,才發覺劍就是劍,為了殺死什麽而存在之物!


    它既不美,也不浪漫,更難稱得上至強之兵。


    他…為什麽要拔出劍來呢?


    為了保護對自己好的師兄,為了找迴那個消失的女孩,為了要保護些什麽!


    刹那間,青銅“短劍”又快了幾分,並不是他的時間零又有精進。


    而是這一劍,斬斷了他的所有迷惘。


    幼龍察覺到了危機,下意識地壓縮周遭的空氣。


    在極短的時間內,它周身的氣壓便上升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如果普通人進到這個高壓區,定會爆體而亡,再給它一些時間,壓縮足夠的空氣然後迸發開來,高壓空氣爆炸的威力,甚至能比肩大當量航彈。


    隻是,沒入它胸膛的青銅“殺豬刀”斷絕了這種可能。


    路明非咬緊牙關,不顧劍身上傳來的搏動,朝著“劍”的尾部全力揮出拳頭。


    那柄刀對於如此巨大的生靈來說,還是顯得太短了!


    伴隨著像是切開皮甲橡膠和鐵片的複合物般的觸感,有那麽一瞬間,周遭的氣流完全停滯了。


    但路明非並沒有覺得高興,他拚命從龍類胸膛的創口中拔出扭曲的小臂,借著獅形龍類前撲的力道,轉身衝向自己的朋友。


    身在龍類旁邊的他,完全體會到了,高壓空氣的可怕。


    如果不是有著不要死的加持,他恐怕剛踏入高壓空氣區,就會趴在地上。


    如今龍類的心髒被刺穿,大量的壓縮空氣再無限製,它們瞬間爆開與炮彈爆炸的效果無異。


    路明非盯著兩人越來越近的眼眸,施展了魔法般的咒語——


    “不要死!”


    桂妮薇兒覺得眼前一花,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撲倒在了地上。


    下一瞬,劇烈的爆炸襲卷而來,像是一柄重錘砸在三人的腦袋上。


    體力消耗過度,最後又將兩人護在身下的路明非,再也堅持不住,一口熱血噴湧而而出,眼前模糊一片幾近失去意識。


    但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四肢都還好好的,身上也沒再添什麽嚴重的傷。


    要知道,大汽車輪胎爆炸,就能把人炸得重傷,甚至死亡。


    那頭龍類壓縮的空氣,何止千百個輪胎的氣量!


    路明非從她們身上翻了個身,支起身子看去,卻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一段意識……


    一段難以翻譯成語言的思緒,傳到了路明非的腦海裏。


    那思緒的主人並非人類,而是不遠處皮肉外翻,鮮血淋漓的“獅子”。


    它…


    想要保護


    必須要守護一個人?


    那頭龍類被爆開的壓縮空氣,炸得失掉了最後的生命力,它本來或許是可以活下去的。


    按理來說,心髒被刺穿,對於任何陸地上的生物來說都是致命傷,但有的龍並不在此例。


    這頭獅形龍類或許也可以留存生命,但在失去意識的最後關頭,它選擇——


    救一個人。


    “獅子”周遭的地麵甚至陷下去了一個大坑,活像是有一枚航彈在那裏爆炸。


    但離得極近的三人卻幾乎完好無損,因為那比聲音還快的狂躁氣流,在爆炸時,唯獨避開了三人所在的方向。


    衝向他們的,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餘波。


    體力耗盡身受重傷,“不要死”也暫時失去了作用,路明非本來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可他還是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因為桂妮薇兒在哭。


    路明非本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哭,可看到那頭死掉的龍類,和從它麵前延伸到自己麵前相對完整的地麵,他便明白了。


    他以為那頭龍類要吃掉自己的兄弟,可它將她含在嘴裏,小心翼翼地控製著滿是利齒的嘴巴,和舌頭上的倒刺,甚至沒讓她受到一點皮外傷……


    路明非的胸口突然覺得很堵,幾近昏厥過去。


    吃了人的龍類,當然該殺,可他還是覺得難過。


    他突然覺得好累,並不是肉體上的疲憊,而是想要躺在沙發上,一整個下午什麽都不想做的那種疲憊。


    ‘幹脆,就這麽睡一覺吧。’


    正當他這麽想的時候,後背傳來了濕熱的觸感。


    金發的女孩用自己嬌小的身體支撐著他,嬌軀輕顫,止不住地抽咽。


    由於t恤在狂流中被撕成破片,路明非赤裸的後背,沾上了她滾燙的淚水。


    即使淚水的鹽份浸入傷口,他也隻是微微皺起眉頭沒有出聲,這點疼痛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


    因為他是小動物三人組裏的大動物,


    因為那個女孩抱住他的力氣,小得微弱,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


    因為他們受到爆炸聲的衝擊,耳朵嗡嗡的響,就算說了也什麽都聽不清。


    天漸漸的亮了,雲層被朝陽染成茜色,遠方是生機盎然的青山,兩人的身後開著一片白色小花。


    它們奇跡般的沒有被狂躁的氣流吹散,或是連著土層被掀飛,但花瓣上卻染著點點血跡。


    誰也不知道那血,是來自於龍,還是身心疲憊的少年。


    桂妮薇兒攙扶著路明非坐到不遠處的草地上,白莉莉也跟著一屁股坐了下來。


    她們在大聲的說著什麽,似乎是在做自我介紹。


    路明非沒有大聲說話的力氣,隻是聽著她們說。


    桂妮薇兒給路明非套上他的外套,拉著自己的衣服遮擋大腿。


    路明非瞪了白莉莉一眼,這個250總算反應了過來,像個狗腿子一樣,殷勤地獻出了自己那件土得要命的外套。


    如果不是看路明非虛弱,和聽力暫時受損,這貨鐵定要得意地邀功。


    一隻渡鴉在空中盤旋,暖和的朝陽劃破黑暗,照在三人身上。


    桂妮薇兒朝太陽伸出手,像是要將它握在手中。


    那頭圍著她轉的幼龍終究還是死了,它死得好,它該死…因為它吃了人,因為……


    有太多的理由,可無論有再多的緣由,女孩還是覺得悲傷。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悲傷。


    似乎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女孩掏出男孩給她買的手機,又一次按下了開機鍵。


    雖然氣溫迴升了,可沒電就是沒電,它還是很不給麵子的亮了一下就熄掉。


    見此,白莉莉自告奮勇地把手機接了過去,還把她的那一台遞給了桂妮薇兒。


    薇兒接過來看了看,果然沒有信號,她打開短信界麵,笨拙地用筆劃輸入法,想輸入中文和路明非交流。


    但試了幾下,她又不得不放棄,轉而切換到英文輸入法。


    ‘你沒事吧?還能走嗎?’


    路明非盡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接過那台按鍵手機輸入:‘沒事,我姑且也是混血種,到是你…真的沒事了吧,還想哭的話,肩膀借給你。’


    桂妮薇兒:‘真的沒事啦,我隻是太害怕了而已。’


    他們用著各自最熟悉的語言,交流的效率卻並不高,在這種手機上打字非常折磨人,可卻也算不上累。


    歸根結底,交流這種事,還是要看和什麽人。


    ‘你,是特意來救我的嗎?’桂妮薇兒將這一行字刪掉,重新輸入:‘你找到她了嗎,對了、能和我說說她是個怎樣的女孩嗎?’


    路明非沒有問她,那頭‘獅子’究竟是什麽來頭,為什麽要保護她。


    她也沒有問路明非,為什麽來這裏,那種好像子彈的時間一樣的能力,和另一個混血種憑空創造武裝的能力究竟是什麽。


    那個漂亮得好像妖怪一樣的混血種霍諾麗婭,隻是請女孩吃了一頓飯,她就選擇不將霍諾麗婭的名字和相貌縱供出來。


    因為,很少有人請她吃飯。


    至今為止,也就路明非和霍諾麗婭。


    路明非接過手機打了一大串字,又把它們全部刪掉,隻留下了簡短的一行字:‘她叫夏彌,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


    “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啊……”桂妮薇兒喃喃自語,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表情,打下的字卻是祝福:‘那你一定能找到她的。’


    薇兒笑了,眼角卻覺得有些酸,“因為你的世界裏,她是最好的女孩啊。”


    一定是不小心進了灰塵吧。


    一邊吃瓜,一邊給薇兒手機充電的白莉莉有些迷惘,‘你們這是在聊什麽啊?!大妹子,你怎麽一臉被男人給甩了的表情啊喂!?


    ‘這該死的耳朵,都怪你嗡嗡亂叫,害得我錯過了最關鍵的話!’


    …………


    不久之後,零騎著一匹白馬,牽著夜裏路明非丟下的馬找到了三人。


    當從零那裏得知,昨夜裏被襲擊的人不是阿米爾時,路明非鬆了口氣,卻依舊不怎麽好受。


    雖然他並不認識那個死者,但是就是有人在離他借宿的地點,不到幾百米的地方,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他的家人們,甚至無法得知他死亡的真相……


    路明非抬頭看著茜色的天空,朝霞很美,但它也意味著——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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