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海寧路亞榮影院門口一名送水工對日本憲兵,奴顏卑膝。


    四名日本憲兵抽著陳自強遞上的煙,按既定程序開始檢查水桶,由於二人已經往這裏送了三天,值崗憲兵都認識,平時檢查的很鬆,但似乎對這次送水很重視,今天的檢查格外仔細。兩名憲兵還將往影院內送水的木桶提起來,蹲在地上檢查了一下,然後才命他們把水抬進去。看著他們檢查這麽仔細的陳自強和陳恭湃,對視一下,一陣疑惑,難道他們今晚選擇了這家影院?在一陣陣的揪心中,聽到憲兵們檢查完畢讓他們送進去,二人忙忍著疲累,給日本憲兵鞠躬後,一擔一擔地卸水送入影院。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留給他們設置炸彈的時間已經不多。最後兩次送水,如果不能確定張筱林和赤木一郎在哪家影院看電影,這次行動很有可能宣告失敗。就在他們返迴水廠的路上,碰到駕著汽車的尚振彪帶著沈清醒,陳恭湃和陳自強這才如釋重負,終於等來了二人的消息。


    可二人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可靠情報,通過一上午的監視,他們發現林懷部帶領一眾保鏢的確已經進駐了和平飯店。上午十點,五名穿著和服的日本人也在憲兵的保護下到來,而張筱林亦帶領林懷部等人在酒店大門口進行了迎接。


    四人分析後認為這五名穿和服的日本人其中一定有赤木一郎,張筱林和日本客人已經出現,那麽按照林懷部提供的情報,晚上二人將在影院看電影。現在既然綜合信息無法確認是哪家影院,索性心一橫,兩家都放上炸彈,爆炸時間設置在八點四十。根據陳恭湃在新亞影院看的預告推算,此時電影劇情剛剛展開,電影十分鍾的間歇期還未到,即使觀影人遲到,此時業已抵達。隻是原預備的炸彈不能集中在一起,威力可能減弱一半。但如果不這樣做,連這樣的效果都沒有。


    這次二人送的水桶中設置有定時炸彈,由於中間和買票偵察以及和沈清醒尚振彪分析情報耽誤了一些時間,二人不得不緊趕慢趕連續送水,累得大汗淋漓,拉著水車吃力地行走,唿吸中都帶著血腥味。


    二人費力地將剛挑進來的兩桶水放到地上,將一把木梯搬來,靠在水箱邊的牆上立起,而後陳恭湃爬上梯子,陳自強在下麵將裝滿水的桶遞上去。陳恭湃接過後,費力地向離地麵兩米高的儲水箱中倒水。而門口站著的,是監督他們幹活的兩名日本憲兵。這是二人的第一擔水,正常填滿這隻水箱是要送水工送兩水車,而一水車要四擔才能卸完。但大部分時候儲水箱會有剩餘,所以上下午各一趟,基本能保障影院的用水。


    第一擔倒完之時,二人擔心影院內的儲水箱比較空,一旦將炸彈傾入聲音會很大,容易引起監督他們的憲兵注意,所以藏在木桶中的定時炸彈還沒被傾倒進去。二人急忙出去裝第二擔並挑進來,按計劃這次要製造異響,用以轉移憲兵的注意力。二人搖搖晃晃,汗流浹背地挑進來,刻意將裝有炸彈的木桶按順序放在第三桶的位置,此時儲水箱內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水,炸彈落入後會有一些緩衝,聲音會減少很多。


    二人依舊熟練地配合,隻是在向上遞桶的時候,陳自強假裝十分吃力,搖搖晃晃。待到第三桶遞上去之後,陳自強瞅準時機,假裝用力地挪第四桶,聽到嘩的一聲響,他便將手中的水桶噗通一聲扔倒在地上,陳恭湃迅即拉動機括,炸彈在倒地的水桶滾動時,又撞倒了地上的空桶,發出轟轟隆隆的聲響時,應聲入水。如果不是刻意緊盯著陳恭湃,根本不會注意炸彈入水的聲音。陳自強隨後也假意滑倒,兩名負責監督的憲兵看到後,其中一名厲聲罵道:“八嘎!”


    另一名憲兵則衝上來,對著正在爬起來的陳自強,劈頭蓋臉扇了兩個耳光,打的陳自強眼睛直冒金星,嘴角也流出了血。陳自強何時受過這等屈辱,起身就要反抗,剛好陳恭湃下來摁住了他。嚴厲地看他一眼,陳自強立即雙手下垂,摁在了地上,在陳恭澎的攙扶下起身。起身後的陳自強,挑起空桶,踉踉蹌蹌狼狽地走出影院。這時,他們聽到了身後兩名憲兵猖狂地笑。


    二人渾水摸魚,總算順利地將定時炸彈傾入影院的儲水箱中。出門後顫抖著手拉起車,費勁巴拉地離開這裏。到了一個隱蔽處,將水車交給在這裏等待的沈清醒,讓他把水車再改迴來,還給原來的送水工人。此時大上海的霓虹燈逐次亮起,和平飯店內的老爵士樂團也開始了第一首曲子的表演,世界各國的客人,徜徉於這裏的酒吧及酒廊,並在這裏享受各國風情的套房和中西餐美食。


    穿著深灰色長衫,外罩刺繡的黑綢布馬褂,戴著黑圓片墨鏡和禮帽,手執文明棍的張筱林,和穿著和服踩著木屐的赤木一郎,在雙方保鏢的保護下,從6層的總統套房出來,並排從走廊走向電梯。剛到電梯口,保鏢和赤木一郎帶的武士立即將電梯圍了起來。待得電梯到達,耀武揚威的林懷部強製讓電梯裏麵的客人出來,有想反抗的,林懷部立即掏出盒子炮,裏麵的人看後立即狼狽地逃出來。


    張筱林很滿意林懷部的表現,和赤木一郎互相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走進電梯。而後林懷部學著自己的主子,也和帶頭的武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雙方各入二人,這樣電梯內六人一起下行至西餐廳。


    進入一間貴賓包房之後,甫一坐定,豐盛的菜肴隨即而上,炸豬排、羅宋湯、土豆沙拉......這些本屬西式菜肴,但自上海開埠以來,經過上海人的改良,早已成了上海風味的特色菜,亦被講究的上海人稱為本幫菜。


    “赤木先生,歡迎你來中國,今天鄙人做東,請你吃上海本幫菜。”


    赤木一郎側身略一頷首,說道:“感謝張先生的盛情款待。”


    “請。”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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