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邱也和沈葭拖著滿身的疲憊迴到宿舍,二人都心情沉重,沒有了閑聊的力氣,倒頭就睡了過去。


    半夜裏,邱也和沈葭被一陣喊叫聲驚醒,沈葭雙眼朦朧,在黑夜裏望向邱也,驚道:“發生什麽事了?”


    邱也急忙撳亮電燈,穿了鞋跑出去,隻見整個學校已經亂成一團,樓下所有人驚叫唿喊著,不知在躲避什麽東西。


    沈葭也急忙跑了出來,往樓下一看,瞬間神經緊繃起來。


    邱也腦子還混沌著,抬眼就見天空一陣耀眼的光芒閃過,她腦子瞬間清醒過來,瞳孔瞪大,喉嚨裏嘶啞出聲:“是白磷彈!”


    她往樓下白磷彈投往的方向望去,大喊:“快跑——”


    這已經不是第一顆白磷彈,樓下的平民早已亂作一團,奔跑著躲了起來。


    白磷彈落在學校一處牆角,瞬間像雪球一樣炸開,漫天白霧紛紛揚揚落了下來,帶著無比熾熱的溫度,將牆角燃燒了起來,來不及躲避的人們,慘叫著被火海吞噬。


    沒有給任何人喘息的機會,又有好幾顆白磷彈從天空不同方向落下來,有些沒到地麵就瞬間炸開,就像白色的煙花一樣,但比煙花的殺傷力強數百倍,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火海,把很多來不及跑開的人們燒得就地翻滾,慘叫聲不斷。


    學校操場在白磷彈的侵襲下瞬間變成一片火海,這樣悲哀慘烈的場麵,前所未見。


    以塞諾這次是衝著學校來的,這群混蛋已經徹底瘋狂,無所顧忌了,甚至對聯合國學校發起了攻擊,還是用的白磷炸彈。


    白磷彈殺傷力極強,白磷是一種嚴重致命的化學可燃物,燃燒時可產生上千攝氏度的熱量,瞬間將人的皮肉燒至筋骨,傷口慘不忍睹,殘忍至極。


    因為其殘忍的殺傷力,白磷彈在國際上早已被禁用,可在戰爭爆發時,劊子手又怎麽會顧及所謂的國際公約呢?


    數十年來爆發的戰爭中,敘利亞,黎巴嫩……各地的戰場上,交戰雙方不止一次使用了白磷炸彈。


    這次終於還是輪到了沙伽。


    邱也和沈葭來不及悲傷,手牽著手,迅速往學校的水房跑,路上她們拉過好幾個學生,帶著她們一起跑。


    跑進水房,裏麵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人們紛紛拿著濕毛巾捂住口鼻,防止吸入白磷彈的煙霧。


    天亮時分,白磷彈的攻擊停止,大火被撲滅,邱也和沈葭兩個人灰頭土臉,跟著眾人跑出水房。


    學校操場裏,到處都是被白磷彈引起的大火燃燒過後的殘垣斷壁,一陣陣煙霧在空中升騰,還未散去,人們捂著口鼻在路上奔走。


    一個男人抱著被燒死的親人嚎啕大哭,邱也上前一看,嚇得幾乎魂魄出竅。


    她捂緊了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男人懷裏躺著的,哪裏還是一具完整的屍體,大火噬身,燒掉了他身上大半的血肉,整個胸膛空蕩蕩的,隻剩下一層皮肉了,手臂上,大腿上,也是被燒傷過後的血跡斑斑,皮肉焦黑,翻翹著,觸目驚心。


    邱也轉身跑開,不忍再多看一眼。


    這就是白磷彈最真實的殺傷力,也是白磷彈被國際上禁止使用的最重要原因,它的殺傷力實在太過殘忍,讓人連臨死前都痛苦無比,要遭受這蝕骨燒心的烈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軀被一點點瓦解,在無盡的痛苦折磨中死去。


    不隻是眼前這一個,操場上到處躺著被白磷彈燒傷或燒死的人,甚至還有好幾個孩子,有的孩子翻滾著,在地上痛苦掙紮。


    邱也急忙跑上前去,和幾個大人一起將孩子們救起來,撲滅他們身上殘餘的火焰,再迅速把水潑上去,緩解灼熱的溫度。


    整個操場亂作一團,被燒傷的人在撲滅身上的火焰後暈死過去,很多救護車鳴著笛音開進學校,邱也幫著把傷者送上救護車。


    人們奔走唿喊著,搶救活著的百姓,沒有一個人無動於衷。


    經過一個上午的忙碌,學校終於平息下來。


    邱也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哀鴻遍野,意識到伽西高中已經不安全了,喪心病狂的以塞諾對聯合國學校都能使出如此慘無人道的手段,還有什麽顧忌可言。


    這片土地上,沒有哪裏是安全的了,他們跟所有的沙伽平民一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殺機之中。


    強撐了一個上午,她終是在此刻雙腳一軟,重重倒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為這悲哀又慘烈的場麵,為在這場白磷彈的攻擊中死去受傷的人們,為學校裏那麽多受苦受難的孩子,悲傷無助地痛哭。


    ……


    以塞諾對聯合國學校投放白磷彈的罪惡行徑,最終還是引起了聯合國的重視,聯合國召開緊急會議,怒斥以塞諾的非人行徑,而以塞諾代表在聯合國會議上依舊態度傲慢,引起其餘代表的不滿,被趕出會場。


    巴尼爾代表則在會議結束後失聲痛哭,為自己國家的苦難而深深擔憂。


    會議過後,以塞諾悍然襲擊了沙伽南部一棟聯合國人員居住的大樓,致上百名聯合國工作人員遇難。


    紐約聯合國總部降半旗,為本輪巴以衝突中遇難的工作人員誌哀。各國外交部紛紛發表意見,強烈譴責以塞諾,中國外交部更是表示,武力不可能換來持久的和平,聯合國工作人員的安全必須得到保障。


    繼聯合國學校被投放白磷彈後,聯合國大樓又遭襲,這在世界上掀起了驚濤駭浪,世界各地的人們紛紛上街遊行,舉著巴尼爾的旗幟,譴責以塞諾,支持巴尼爾民族獨立,強烈要求以塞諾軍隊撤出巴尼爾。


    但是口頭上的警告,效果總是微乎其微的,沙伽平民依舊沒有得到解救,沙伽的聯合國工作人員也陷入了危險之中。


    被襲擊的聯合國大樓外,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沙伽百姓,舉著旗幟譴責反抗以塞諾。


    為了給在白磷彈的襲擊中受傷死亡的學生討迴公道,邱也和誌願隊的許多人以及安德烈也參與了示威遊行。


    邱也望著眼前被夷為平地的聯合國大樓,心中一陣感傷,一轉頭,忽然瞥見了幾個迷彩身影,她急忙翻越廢墟望過去,發現竟是梁懷瑾和蕭峰他們。


    邱也和沈葭急忙上前去,邱也看到梁懷瑾穿著防彈衣,持著槍,臉上戴著麵罩,一副執行任務的裝扮。


    他竟然已經正式歸隊執行任務了,那身上的傷怎麽辦?


    她著急地上前去,沒想到梁懷瑾看見她,反倒先一個箭步衝上來,二話不說把她擁進懷裏,整個人如釋重負一般,重重唿出一口氣。


    蕭峰也是同樣的動作,衝上前一把抱住了沈葭,他用力而蠻橫的動作讓沈葭整個人一晃。


    沈葭和邱也麵麵相覷,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了。


    考慮到還在執行任務,梁懷瑾和蕭峰很快鬆開了她們,梁懷瑾站在邱也麵前,露出來的一雙眼睛裏滿是擔憂:“聽說伽西高中遭到了白磷彈的襲擊,還好你沒事。”


    他說完,又打量著她:“身上有沒有受傷?”


    邱也心下一陣感動,沒想到他一直擔憂著她的安危,她溫聲迴答:“我沒事,沒有受傷,倒是你,你怎麽這麽快就開始執行任務了?身上的傷還沒好呢。”


    她皺起眉頭,有些責怪他不顧傷勢,要查看他的傷口,梁懷瑾卻退開一步,輕鬆地說道:“傷已經好利索了,沒什麽影響。不用擔心。”


    他身上穿著厚厚的防彈衣,邱也無法查看他的傷口,最終還是作罷,叮囑說:“別牽動傷口,我知道槍傷沒法好那麽快的。”


    梁懷瑾咬了咬麵罩遮擋下的唇,點了點頭,像個聽話的孩子。


    邱也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在這附近幹什麽?執行什麽任務?”


    梁懷瑾沒猶豫,脫口而出:“聯合國大樓遭襲,我們是來救人,順便防禦後續襲擊的。”


    “哦。”邱也點了點頭。


    她看到不遠處還有很多其他國家的特種兵,俄羅斯,美國,英國,各色國旗在廢墟上穿梭來去,莫名給人安心的力量。


    忽然,她看見那頭廢墟旁,尖銳的鋼筋下,一塊水泥板上,坐著一個西裝打扮的男人,他獨自低垂著頭,兩手緊握撐在額頭上,一身的落寞神傷。


    邱也有些好奇,梁懷瑾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難過地解釋道:“那是巴尼爾的聯合國發言人,他從聯合國會議上趕迴來,在這廢墟上坐了好一會了。”


    邱也莫名地覺得感傷,他一定是因為不能為自己的國家爭取權益而悲傷難過,原本,召開聯合國會議就是為了譴責以塞諾用白磷彈襲擊伽西高中,希望引起各國重視,施以援手的,可沒想到等來的不是援助,卻是以塞諾更為猖獗的報複——直接攻擊了聯合國大樓。


    大概在這一刻,他才深深地體會到國家強大的重要性吧,除了自己強大起來,這個世界上誰又能毫無保留地幫助自己呢?


    落後就要挨打,硬實力不夠就沒有發言權,無論他如何巧舌如簧,在國家絕對的弱勢麵前,他也隻有悲哀無助,和深深的自責,恨自己的無力,無法為自己的國家去爭取權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國民被傷害,被踐踏,甚至是淩辱。


    邱也忽然想起了百年前的中國,有一位傑出的外交官,他叫顧維鈞。


    當年,中國東北被日本人侵占,掠奪成性的日本鬼子在那片土地上建立了偽滿政權,試圖以此來控製中國東北。


    這個傀儡政權自然引起了中國人的不滿,反抗侵略的力量愈演愈烈,而日本鬼子卻營造了偽滿洲國繁榮昌盛,人人擁戴日本軍隊的假象,試圖以此來證明偽滿政權的合法性。


    國聯派出調查團赴東北調查真相,顧維鈞即作為中國代表在調查團之列。


    身為一個中國人,顧維鈞自然深深地意識到這是一場恬不知恥的侵略,又何需調查。


    可當時的中國力量太過微弱,哪怕他竭盡全力,巧妙地對日本占領軍大加譴責,從日本人的陰謀下逃脫,還將薑鬆年等烈士們送來的日本侵略的證據公之於眾,最終也還是於事無補,這場所謂的真相調查不了了之,自此後,日本仍侵占中國東北十數年之久。


    而現如今,中國終於強大起來,可以在世界舞台上鏗鏘有力地發言,對以塞諾惡勢力大加譴責,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欺負任人宰割的舊中國了。


    可見,國家的強大是多麽的重要,民眾的不屈和奮起反抗,是多麽的可貴。


    這才是外交官最強大的底氣,也才是支撐起國際舞台上一場場唇槍舌劍的辯論,最有力的利劍。


    顧維鈞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我深愛我的祖國,但我不得不在與她相隔千裏的地方,為她爭取榮譽與權利,這就是外交官。


    如今的外交官也是如此,他們在國際舞台上戰鬥,和自己的家鄉相隔萬裏,去為自己的國家爭取榮譽和權利,這份勇氣和力量,本就無比珍貴。


    與強大和弱小無關,和唇槍舌劍還是拙嘴笨舌都無關,隻要能站出去,這份情懷就已經足夠令國人敬仰,給國人以力量。


    邱也很想上去安慰一下這個外交官,可無從說起,如今什麽安慰都是蒼白無力。


    她最後看了他一眼,他獨自守在這廢墟旁,廢墟的陰影籠罩在他身上,圍成一個落寞又孤立無援的世界。


    那頭蕭峰和沈葭說完了話,對梁懷瑾打了個手勢,梁懷瑾看著邱也,溫言道:“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點,別往危險的地方跑,別受傷。”


    邱也點點頭,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烈烈的陽光下,他的背影依舊瘦削,卻並不弱小,她忽然感動又慶幸,百年前之中國有顧維鈞和薑鬆年,今日之中國,有梁懷瑾,和千千萬萬浴血奮戰的中國戰士,當然,還有國際舞台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的令人崇敬的外交官們。


    她再次感到了作為一個中國人,一個華夏兒女,深深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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