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宇實在聽不下去了,拽著黎澤逸逃也似的跑了,再講下去,怕他又會聽到自己被傳成什麽兇神惡煞。黎澤逸看似臉色平靜地瞥了他一眼,周暮宇立刻捧起笑容,牽住了黎澤逸的手道:“澤逸,人家隻愛你一個人哦……”


    黎澤逸的眼眸輕垂,耳廓微紅,將這一幅清冷絕美的畫染上了一點欲色,周暮宇望著他,愣了神,他不可否認,當年在宮裏,還有去怨鎮路上救他的時候,的確是被這張臉吸引住了。


    兩個人正曖昧著,不遠處傳來一陣吵鬧聲,有人敲著鑼驅趕著占用路中央的行人和車輛。


    周暮宇皺了皺眉,這裏是集市,怎麽會出現驅趕路人的事情,南國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正想著,周圍議論紛紛,傳出來三個字:周家人。


    走近了,周暮宇才看清,那是整整十輛龐大精致的馬車,車上載著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綾羅綢緞,甚至還有六七個寶箱,上麵掛著鎏金大鎖,有人猜測是黃金。


    有路人大著膽子詢問前頭驅車的人這是什麽東西,那人答道:“我家少爺鍾情南國公主已久,這是聘禮!”


    耳鳴嗡嗡的,萬裏無雲的晴朗天空忽然劃過幾道閃電,轟隆隆的巨雷驚得人心頭一顫,天地開始不知為何地劇烈的搖晃,狂風席卷而來,將周圍商販的攤子盡數卷上了天。


    馬兒嘶鳴著,車上的珠寶在天上飛著,落得滿地都是,人們四處逃避,方才還熱鬧的集市一瞬間仿佛鬼街一般,荒無人煙。


    這樣不明原因的慌亂持續了一刻鍾才停下來,街上早已一片狼藉,唯有周暮宇,立在原地,任多大的狂風都吹不走,他的眸子不知望著什麽地方,竟燃起一團藍色的火焰。黎澤逸立在他的身邊,隻是稍稍被吹亂了些發絲,他輕皺著眉,不知想到了些什麽,伸手將周暮宇拉進了懷裏。


    箱子上的鎏金大鎖被風吹斷,掉落在周暮宇的腳邊,他麵若凝霜,微微抬手,白色的流光將那鎖燃了個一幹二淨,他不過是去談了個戀愛,這倒好,竟有人直接給他安排了兩門親事,是當他死了嗎?到此刻,他對周家唯一剩的那點親情也消失殆盡了。


    周家人可以當他與黎澤逸那三拜為兒戲,那他也不必在意對周家人那點情分了。


    烏雲終於散去了,天空放了晴,周家駕車的人探出頭來,見沒事了連忙將那些珠寶貴禮放迴了車上,駕著車,又敲敲打打地往皇宮的方向走去了。


    周暮宇輕輕一揮手,雜亂的集市一瞬間變得整潔了,好像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他則牽著黎澤逸沿著小道離開了。


    周家的馬車上,負責守車的周家下屬清點著數目,顫抖著寫下損失與剛才發生的事,用一隻玄鳥放飛了。


    周暮宇望著那隻劃過天空的藍鳥,沒有阻攔,他倒是想看看周家人的反應,說著,他左手撚了一道訣,一隻哨子現於掌中,哨聲清脆,片刻後,一個黑衣人半跪在兩人身側。


    “盯好周家!”


    “是!”男人應了一聲,身影便消失了。周暮宇稍喘了口氣,一轉頭,看到了黎澤逸清澈如明月的琥珀色眸子,雖隻有一瞬,但也足夠讓他的心平息下來。


    周暮宇終於開始注意被他忽略的事情,道:“剛剛的……是什麽?”黎澤逸望著他,搖了搖頭。周暮宇此刻也有些疲累,不想再考慮,牽著黎澤逸往迴走。


    就在周暮宇看不到的地方,黎澤逸壓了壓手掌,他的掌心又一次燃起焰火,火勢愈加兇猛,燒得手掌幾乎可見森森白骨。


    不遠處的天空上飄來幾片雲,聚成一隻眼睛的模樣,正死死地盯著周暮宇。


    南國都城這陣天象異動引起了不小的慌亂,不過半月便已傳的滿城風雨,遠在淩國正在處理一地雞毛的萬芸忠也知曉了此事,平日裏橫眉怒目的他此刻竟安靜了許久。淩國朝中的事情已經搞得他心力交瘁,又聽聞古冥堂堂主的女兒逃走的事情,愈加苦不堪言,他本想讓此事銷聲匿跡,奈何……


    萬芸忠扔下了手裏的書,目光停留在身後的一扇暗門前,據說那扇門裏放著魂靈界全部的秘密,自一千年前萬芸閣成立時便存在,還未有人能打開他。


    有些昏暗的房間裏忽然燃起一團火焰,從火焰中伸出一隻手來拎住了萬芸忠的衣領。


    萬芸忠見此情景,惶恐萬分,想要跪下來又不敢掙脫,隻能顫著腿站著。


    一個鬼魅般的聲音響起,“你不聽話麽?”那隻手消失了,隻剩一團火焰繞著萬芸忠轉了兩圈,萬芸忠慌慌張張地跪了下來,恨不得將頭磕進地裏,道:“小的有一個問題想問您……”


    火焰停在了萬芸忠麵前,似乎是在端詳著他,萬芸忠緊張到手心出了汗也一動不動。


    “說。”


    “周塵到底是什麽人?”


    倏地,萬芸忠的身體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後方的書架上,書架四分五裂,萬芸忠口吐鮮血,幾乎喪失了三成的魂力,但他不敢有什麽情緒,拖著身體跪了迴去。


    那人似乎還不解氣,又猛地將萬芸忠甩了出去,就這樣來迴了好幾個迴合,在萬芸忠奄奄一息的時候,那人終於停了下來。


    “記住你的性命是誰救的,你的身份,不該問的別問!”


    萬芸忠連忙應了一聲,焰火終於消失了,萬芸忠也昏死了過去。


    那陣天象異常雖然奇怪,但也沒有造成損傷,人們不過討論幾日便過去了。


    這幾日,周暮宇的寢殿裏總會收到南憐兒公主送來的各種各樣的東西,有時是親手做的點心,有時是繡著白色山茶花的手帕或者護膝。南憐兒見過很多次周暮宇在校場上騎射、馴馬、練功的樣子 周暮宇對自己地傷從來不在意,南憐兒便想做一雙護膝給他,隻可惜剛做好周暮宇便暫時離開了南國。


    周暮宇幾次想要退迴卻又被反複送了過來,他隻好找地方盡數放好。


    因為皇帝對生日宴的重視,整個皇宮都忙碌了起來,倒是周暮宇這裏樂得清閑。南國皇帝很敬重他,宮殿重新建造布置一應按照他的喜好來的,並且在後院開拓了池塘引進禦花園的河流,池塘裏養了許多周暮宇愛吃的魚,還有宮人定時補充魚數。


    後宮的娘娘們都提前去了憐月樓,偌大的馬車上堆滿了給南憐兒的綾羅綢緞,金銀珠寶,還特地沿著官道出了宮,恨不能讓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對公主的喜愛。


    南恆在馬場上練完馬便匆匆去找了周暮宇,他能察覺出來周暮宇這幾日都在躲著自己,因為南憐兒一有空閑便粘在他的身邊,周暮宇很久以前就給他講過自己有一位摯愛的伴侶,也同南憐兒說過自己並非她的良人。


    可惜他那傻妹妹,不管見過多少王公貴族家的公子,心裏卻隻裝了這一個人,任他怎麽勸都不聽。


    後院裏,周暮宇正拽著黎澤逸給他烤魚,許多年沒吃了,饞的不行,他正頭疼該送南憐兒什麽樣禮物,這幾日都在煩的不行,城主府中也收到了南國皇帝的邀請函,著實令他頭疼。


    南恆立在院門口,望著二人說說笑笑的背影,更是看到了周暮宇眸子那他從未見過地愛慕與認真,從前的周暮宇總是沒心沒肺,放蕩不羈,什麽都不放在眼中的。


    南恆收迴思緒,不禁惋惜起南憐兒來,她幾日前還興衝衝地向自己打探著塵哥哥會送他什麽樣的禮物。


    “哎!想什麽呢?”周暮宇不知何時閃身到了南恆旁邊,南恆難得愣了神,片刻才微微躬身行禮,道:“老師。”周暮宇擺了擺手,望向手中的烤魚,似乎掙紮了許久才忍痛割愛得扯下一小塊肉來遞給了南恆,道:“來 嚐嚐你們閣主夫人烤的肉!”那表情,不亞於什麽重大災難前的大義凜然。


    南恆哭笑不得,連忙恭敬地把碟子接好,他怕是‘三生有幸’才能吃到這麽一塊。周暮宇這才樂嗬地坐了迴去,也招唿南恆坐,不過要吃魚就得自己動手烤了。


    “老師,憐月樓那邊早已經打掃好了,就差您沒去了。”南恆規矩的坐著,他平日並沒有這麽拘謹,應該是黎澤逸在旁邊的緣故。黎澤逸的話實在是少得可憐,總是周暮宇不間斷得講著,黎澤逸偶爾點頭應一聲,除此便是那雙熾熱的目光始終落在周暮宇的身上。


    周暮宇嚐試著轉移話題,但在南恆質詢的目光中不得不麵對,陪笑著說道:“過幾日就去……過幾日就去……”南恆依舊溫柔且有耐心:“明日便是宴席了……”


    周暮宇一下子卡住了,逃也似地鑽進了黎澤逸的懷裏,南恆看著二人親密的舉動,歎了口氣,良久,他才問道:“老師,您究竟是因為什麽救的我?”


    院裏,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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