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梁晨魚就住在自己的隔壁,白落雁的心裏始終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心裏總是隱約牽掛著隔壁的人:今天迴來了嗎?這麽晚迴來了嗎?他離開了?為什麽突然不見了?玫瑰花依舊不斷地被送過來,每天早上她推開房門都會看見一支白玫瑰、一支紅玫瑰,可他本人卻又消失了,當她意識到自己的牽掛時,她催促劉然趕快替她換一套房子。


    辦事一向利落的劉然隻是嘴上答應著,並沒有行動起來,她有她的心思。


    那天白落雁迴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進了酒店大廳,她還沒完全從公務中跳脫出來,神經依然緊繃著,上了電梯,她才突然意識到她的目的地,這個目的地不隻是她的落腳點,也是他的落腳點,她既期盼遇到他,也害怕遇到她,這種毫無來由的、內心裏的拉扯總是讓不得安寧。雖說28層樓很高,但由於她一直出神地想象著遇見他的畫麵,一轉眼,電梯便停下了,她不自覺地做了個深唿吸才從電梯門裏走出來,從電梯拐出來,她第一眼看的不是自家房門,而是把目光落在了更遠的隔壁,但是走廊空蕩蕩的,沒有她隱約中期待的場景。她放棄了,掌控著疲憊的雙腿,一步一步地往迴家挪,是的,她沒有一個正式意義的家,所以她把每一個短暫居住過的處所都稱為家,她在哪兒,哪就是家。


    還沒走到家門口,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這無休無止的電話、沒完沒了的工作,她不抗拒,但也不再因為繁忙的業務而興奮,不再覺得充實。時間久了,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何拚盡全力去贏得世人的尊重、去賺取大量的財富,六年前她知道為什麽,可當手握成績的時候,她早已經忘記了出發點。工作與人一樣,過了高潮,都讓人疲倦。


    她接起了電話,電話是公司的副總打來的,副總請她立刻迴公司,她放下電話,立刻振奮了精神,不再被亂七八糟的情緒左右。她幾步走迴房間換了身衣服再次出發。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節奏,腦子裏已經瘋狂運轉起來,她忘記了疲憊,也忘記了他。


    白落雁一出門,從電梯口傳來的女孩子的笑聲便進入了她的耳朵,白落雁大喊了一句,“麻煩幫我留一下電梯!”話音剛落,女人和男人便從電梯口出來了,不是別人,正是梁晨魚和lucy,白落雁眼神晃動了一下,但她沒有猶豫一刻,還是邁著堅定的步子朝電梯走去。男人又按了一下電梯的開門按鈕,使得白落雁正好可以趕在電梯離開之前走進去。


    “謝謝啊!”白落雁說。


    “這麽晚了還出去?”梁晨魚說。


    白落雁隻是點了點頭,便移開了目光,伸手按了電梯裏的一層按鈕,目光也隨即停留在電梯裏的按鈕板上。


    “miss白……”lucy也還要說什麽,但是電梯門緩緩地關上了,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梁晨魚盯著關閉的電梯門出神。


    lucy又拉住梁晨魚的胳膊,“走啊,發什麽愣?”


    梁晨魚甩開了lucy的胳膊,但是沒動。


    “走啊,想什麽呢?”


    梁晨魚再次按了電梯的按鈕,lucy用力地拽著他,“你要幹嘛?不是說好我來取我的電腦嗎?你一走一個多星期,好不容易等到你迴來。再說,白老師不是小孩子了,人家是公司的總裁了,你追出去幹嘛?你這樣黏著人家,反而不討女生喜歡。”


    聽lucy這樣一說,梁晨魚轉過頭朝著房間走去,盡管他神情嚴肅,但是lucy可鬆了一口氣,又抓住了梁晨魚的胳膊跟了上去。


    梁晨魚再次甩開lucy的胳膊,“咱別老拉拉扯扯的行嗎?”


    “怎麽?怕你的小白誤會?我不是習慣了嘛!行行行,我離你遠點兒,還真是翻臉不認人。”


    大人總是在夜深人靜時渴望獲得最純淨的愛情,那種少男少女間的愛情,不摻雜算計的、直白的、全情投入的愛情,那種愛情高過天地,讓人醉生夢死,可迴頭想來,先算計和計較的人都是自己,因為算計,所以渴望的人得不到,因為得不到,大人變得無聊、憂愁並且厭倦這個世界,但世界一直都沒有改變,也沒有人催促著大人改變,但凡能被催促的,都是自己站不穩,都是自己的心已經走在了魯迅說的那條路上,就是那條很多人走過的路,於是那條路成了真理,無聊的虛偽的真理。若是倒退迴六年前,梁晨魚會毫不猶豫地追進電梯,會讓白落雁這個大人毫無招架之力,不管別人怎麽看,他都會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會給予他所能給予的全部,那時的他還沒長大,或者說那時的他才是真正的大人。六年後,他變成了大人,她也變迴了大人,大人與大人之間,總是有那麽多的考量與較量,作為觀眾,我們隻能等待,等待著他們願意放下考量的時刻的到來。


    lucy走了,梁晨魚一個人在酒店的客廳裏心神不寧,他不敢放音樂,讓空間無限地安靜下來,他時而走到窗邊向下張望,因為屋子裏太亮,他關掉了所有的燈,這樣他才能看清夜空和夜空下的街;他時而趴到門上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門外的聲音,整個空間裏隻有空氣的振動和他自己的唿吸。他後悔了,還不如追出去問個明白,她去哪兒了呢?


    一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過去了,等他再次覺察到時間的轉動時已經是早上五點鍾了,他好想知道白落雁到底有沒有迴來,於是他給大堂裏的夜班經理打電話,夜班經理說白總並沒有迴來過,他滿腦子的疑問,滿肚子的懊悔和憤怒,一切都隻能怪他自己。難道這六年間,白落雁隻能一直乖乖地等著他迴來嗎?


    他一次又一次地推門而出,從自己的房間走到電梯口,準備偶遇從電梯裏出來的白落雁,一次又一次,電梯門始終沒有開過。不管了,他敲響了白落雁的房門,也許大堂經理並沒有注意到夜間趕迴來的女人,他像個偷窺狂一樣趴在白落雁的房門上,後來他意識到他還穿著昨晚穿的衣服,便匆匆地洗了個澡,換了身新衣服,他給白落雁打電話,電話關機,他終於走出了房間,直奔白落雁的公司。


    再次路過白落雁的房間時,門口放著兩支玫瑰,一支白玫瑰、一支紅玫瑰,他看著溫柔的玫瑰得意地、溫柔地、滿意地笑了,他錯把心意當成了擁有,錯把玫瑰當成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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