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晨魚趕到公司時,公司還沒開門,他錯把公司當成了學校,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林總?這麽早您怎麽在這兒?”劉然一從出租車上下來便看見了在公司門前徘徊的梁晨魚。


    “你們白總在公司嗎?”


    “白總?不在啊,白總出差了,我剛從機場迴來。”


    “公司出什麽事兒了嗎?我看你們白總昨晚半夜被叫出去後就再也沒迴來。”


    劉然微微一笑,“昨晚白總來公司開會了,今早直接從公司走的。”


    梁晨魚臉上的肌肉稍微鬆了一點點,“什麽事兒這麽急?”


    劉然眼神稍一晃動,她不便多說,“歐洲有點兒業務需要她親自去處理一下,正常出差,這些年白總都是這麽過的,現在算好了,以前公司沒起步的時候,白總比這跑得還兇,那時候條件差,白總就自己訂票坐火車、坐汽車,白總不容易,苦沒少吃。”


    梁晨魚心裏湧起一陣酸楚,“那你們白總什麽時候迴來?”


    “還不清楚。”劉然話音一轉,“怎麽著,林總,要不要我提前給您通風報信?”


    “那我可要謝謝姐姐您了?”


    劉然捂嘴一笑,“就衝您這聲姐姐,白總確定好迴來的日期,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您,不過您可別出賣我。”


    白落雁為什麽這麽急匆匆地出差呢?劉然確實不方便說,昨晚白落雁接到電話就立刻趕到公司,在她的辦公室裏,王哥、副總、劉然還有幾個高管統統都在,看來問題確實不小。公司剛剛打到國外的一筆用來籌備物流倉儲建設的款項被當地政府毫無緣由地扣下了,大家商量來商量去,白落雁還是決定親自去看看,生意做到人家地盤就是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有些問題有章法可求,有些還真沒有,人脈、關係、當機立斷的能力總是很重要。


    白落雁出差的空當,lucy也沒閑著,她用她漂亮的簡曆成功地打開了白落雁公司的大門,成了品牌部的一名員工,照理說,已經工作過兩年、拿到過成果的lucy,有資格拚一拚更高的職位,但是目前白落雁的公司隻招聘普通職員,為了靠近白落雁,她舍棄了更高的工資待遇和更高的職位,因為職位和工資對她來說不重要,她相信她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上去,目前,她更想接近白落雁。


    lucy在大三的時候,令人難以置信地與雙親斷絕了關係,外人都不理解她的選擇,有錢有地位的爸爸,有錢有公司的媽媽,這些她都不要了,對,都不要了。親戚朋友罵她忘恩負義,她並不是不受這些指責的影響,隻是她更受不了父母對她的影響,隻要她與爸爸通話,爸爸便會指責她的不足;隻要她鼓足勇氣飛到媽媽身邊,媽媽對其他子女的關愛便令她渾身血液倒流。她曾一次次反思過自己,但是她就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想不起父母的時候,她是那個冷靜的、聰明的、充滿活力的、受人喜愛的女孩子,可一旦她與他們有了關聯,她心裏就會充滿不可言說的怨恨、渴望與求而不得,種種一切都會讓她無法正常思考,滿溢出來的情緒正一步步地毀掉她,她瞬時就會變成那個患了神經病的女孩子。人們勸她要學會原諒父母:父母也不容易,他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肯定有很多不足,你要學著原諒他們,父母怎麽可能不愛你呢?不然他們怎麽會給你花錢呢?你從小到大花的錢不都是他們辛辛苦苦賺來的嗎?父母也是人,是人都有缺點,你得學著接受,隻有原諒他們,你自己才會好過。這些道理她都懂,她不是沒試過,正是因為嚐試了一次又一次,她才終於看清了自己,她終於明白了:隻有斷了想要得到的心,自己才能好過。她再三猶豫後斷絕了與父母的關係,她不再渴望父母會無條件地愛她,不再渴望父母會支持她、讚美她,不再期望父母會把她捧在手心裏,她不再妄想,因為不再妄想,她不再牽掛,她反而一日一日地更健康了,雖然還談不上幸福、談不上快樂,但是她不再那麽痛苦了。


    那年深夜,lucy還記得是淩晨的2:32分,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又想起了她的父母,她迴憶著種種過往,不斷質疑著自己的命運。白天的時候,她的室友與父母快樂地打著視頻電話,室友來自小城市的農民家庭,父母一輩子都在街邊擺攤做些小買賣,室友憑借自己的實力拿到了大學的全額獎學金,父母以她為傲,而她也喜歡她的父母。室友總是對lucy說:等我畢業了,我要賺錢給我爸媽買房子,我要帶我爸媽環遊世界。她的室友總是活力滿滿,她太羨慕她了。室友得知她的家庭情況後屢屢讚歎她命好,她真不知道,她的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越想越憤恨,心如刀絞,她喘不過氣來,那個想法猛然出現在她腦中,那麽一瞬,她覺得解脫了。可過了那一瞬,她又怕了,她無法跟任何人談論自己,思來想去,她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談心的人,就連她當時的男朋友都給不了她安全感,她怕他因此而看貶她。可她太憋悶了,她拿起手機,不斷地在通訊錄頁麵滑動,最終她把手指停在白落雁那幾個字上。她不確定白落雁有沒有拉黑刪除她,她也不確定白落雁有沒有換聯係方式,就在種種不確定中,她甚至沒有想到白落雁願不願意與她對話,她就那麽鬼使神差般地給白落雁發了一條信息。


    “白老師,我是lucy,不知道您有沒有換聯係方式,也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您,我做了個決定,我要跟我父母斷絕關係,我不知道我做得對不對,我也不知道後果會如何。說起來,我已經好久沒跟他們聯係過了,他們也不會主動聯係我。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做,但是我真的忍受不了他們,也忍受不了與他們有關係的自己。對不起,突然跟您亂說一通,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您也知道,我有時候就是個神經病,嘿嘿。”


    信息很快地傳到了白落雁手機裏,白落雁看到了,這麽多年,她從未換過聯係方式,也從未主動屏蔽掉過任何一個人。


    “好好生活,好好愛自己。”她這樣給lucy迴複。


    lucy看到這九個字的時候鼻子一酸,白落雁沒有罵她甚至沒有勸她,她立刻給白落雁迴複,“謝謝您!”


    白落雁沒再迴複,但是lucy充滿了希望與勇氣,很奇怪地,遙遠的人很容易地就能幫到自己。


    lucy迴國後並未刻意尋找白落雁,也並未刻意靠近她,但是因為她內心深處從未放棄尋找愛,所以她還是走到了白落雁身邊,盡管這個女人是她的情敵,她依然不恨她,依然願意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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